負情篇四

負情篇四

再次醒過來時,意識真的已經很薄弱了。

恍惚地撐起身子,我喚素衣:「素衣,幫我把那個藍色的包袱拿來。」

素衣一雙眼都是紅腫的,看來是哭了一整夜。

手忙腳亂地拿來一碗葯:「娘娘,你先把這個喝了。」

「還真有能耐。」我打趣她:「我都淪落到這個份上了,還有那個太醫肯開藥給我?」

她舀了一勺,吹了吹:「是葵嬪娘娘,昨夜奴婢實在走投路,去了葵嬪娘娘那裡。正巧寧皇貴妃也在,是兩位娘娘喚來了太醫。」

「昨夜?」我若有所思:「昨夜還有誰來過嗎?」

素衣搖了搖頭。

我不死心:「皇上,沒有來過?」

她依舊搖搖頭,像是有點膽怯地看了我一眼:「昨天處置了前朝三皇子殿下,皇上一整夜都在御書房。」

我敏感地捕捉到了幾個字:「處置三皇子?」

她聞言一抖,清瘦的臉上儘是為難之色。

「處置他什麼了?殺了,還是剮了?」我靜靜地看著她。

她顫抖的手又舀來一口葯,小聲道:「奴婢,奴婢昨夜去葵嬪那邊聽見的。葵嬪娘娘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說好像三皇子失去了所有記憶,被大理寺卿公孫熔大人帶回府中。說是照看

,其實也就是軟禁監視罷了。但不知為何,皇上卻對外宣稱三皇子已死。」

心中的一塊大石總算放下。

我面表情,指了指一旁的包袱:「把那個藍色的包袱拿來。」

在包袱最下面的一件外袍里摸了摸,終於摸到那塊不自然的凸起。

我用力將它抽了出來,看著手中靜靜躺著的物體。

素衣有點疑惑:「娘娘,這塊木牌是什麼?上面好像還寫著…巫馬玉……軒轅雲觀……?」

「沒什麼。」我將木牌捏在手心裡,重新躺回被子里:「我累了,你先下去。」

那塊木牌還是當時那個樣子,上面的字有些刺痛我的眼。

這是當時從血剎霧宮出來時,巫馬玉不知不覺放在我身上的。

他說只要有這個木牌,不論是南疆還是中原的所有邪物都不敢動我。不知,可不可以讓他們聽我號令呢?

我這麼一想,手竟不自覺開始動起來。

滴了一滴血在木牌上,拿著木牌在床沿輕敲三下,然後又倒過來敲了三下。

木牌在手中快速顫抖著,開始嘶嘶地低鳴起來。

遠遠的門外好像來了一個小太監,壓低了聲音在和素衣說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恨自己這麼好的聽覺,那個太監的聲音穩穩地傳進我耳里。

「皇上再過三日就要冊封大理寺卿公孫大人的妹妹為賢妃娘娘,來頂缺後宮正妃級妃子的位置。」

「你胡說什麼?正妃級妃子不是有嗎,我們娘娘就是的啊。」素衣像是猜到了什麼,不敢置信:「莫非皇上他……」

小太監嘆口氣:「我們做奴才的,亂嚼主子舌根本來就是大罪。但是素衣姐姐,我且奉勸你一句,這個宜妃大勢已去。她害死蓉貴妃肚子里的龍子,壁丞相一定不會放過她的。皇上對她有

情也就罷了,你看現在這樣,哪還是半點有情的樣子。你現在還有退路,趕緊請旨調去其他宮裡,讓其他嬤嬤來就行了。」

素衣聲音哀婉卻堅定:「不,我不會走的。」

「素衣姐姐,你犯什麼傻!哎,小克子是勸過你了,你不聽也罷。三天後皇上迎娶賢妃,這宜妃日後的日子肯定就更難過了。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坐在床上,茫然間有點恍惚。

鳳離他,又要迎娶新妃了啊。

後宮正妃級的妃子。

他果然,早就不把我當他的宜妃了。

木牌突然像是感應到什麼,用力地向下打了兩下。

我醒神,低下頭打量了它的異樣,視線突然瞥到床邊的黃色大眼——

我猛地坐起身。

一個穿著衣服的黃眼腐人,也就是南疆常說的蛇靈大人。

竟憑空出現在這冷宮之內,畢恭畢敬看著我:「雲觀大人召喚吾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我平復了一下內心,輕喘了喘氣:「你有沒有,什麼見血封喉的毒藥?」

蛇靈一愣:「雲觀大人這是要害人,還是要自斷?」

「當然是害人啦。」我陰森一笑:「要毫解藥,一招斃命的。」

蛇靈猶豫了一下,緩緩割了自己的一點血,裝進一個小白玉瓶里。

「雲觀大人,這是吾之血。吾乃萬毒之身,此血絕對是常人所難受。只要讓那人喝下去,半個時辰內必死。」他遞過來。

我小心地收回,門外就傳來素衣門的聲音。

「快躲起……」我回頭,眼前早已是空空如也。

我將白玉瓶小心地放在枕下,聲音有些倦意:「素衣。」

「娘娘,怎麼了?」

「皇上,明日是不是要迎娶新妃了?」

素衣沉默了一會兒:「娘娘,你都知道了?」

我坐起身,素衣立刻為我披上一件外衣。

「給我拿紙筆過來,我要寫一封信。」我道。

「信?」素衣一頓,還是跑去給我拿了紙筆來。

我在上面洋洋洒洒寫了幾個字:「昔日死生契闊,只換與君一見。」

折好遞給素衣:「拿去給葵嬪,告訴他,論如何都要在今晚之前給皇上。」

素衣接過那封信,扶我進被褥里躺好,才輕手輕腳往小葵那裡去。

我翻過身,握緊枕下的那個白色瓷瓶,呼吸都慢慢重了起來。

鳳離。

這是我給自己最後一次,魚死網破。

我想實現當初的諾言。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可是我們終究法做到下一句。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原來時間,竟是那麼脆弱又情的東西。

半小時后,素衣回來,小心翼翼地餵了我喝葯。

晚膳時,江尚香又一次來了,強迫性地讓我跟她回去,明日啟程下江南。我答應她,等今天一過,明天這個時辰我便跟她走。

直到到了吹燈時分,冷宮裡還是空蕩蕩的,四處都是灌進來的嗚咽的風。

我坐在床前,低笑著出神。

外頭的夜已經老深,又冷又黑。

風吹得院子里的門嘩嘩作響。

我有點茫然:「素衣,皇上還是沒來嗎?」

素衣有一點畏懼,支吾了半天都沒敢出聲。

我立刻及指導了答案,本來也是,我早已是個不受寵的妃子。

不僅心腸歹毒加害皇子,還勾結前朝餘孽妄圖顛覆朝廷。

他怎麼可能再來見我。

內心裡的疼痛壓抑著終於爆發。

我斷斷續續地笑著,笑得眼淚都出來。

我從枕下摸出一塊晶瑩潤澤的玉佩,細細摩挲著。

還記得初見時偷取這塊玉佩,他坐在漣漪千字樓的二樓。

我化妝成小丫鬟,端了茶水顫巍巍地送去。

那個俊美到妖孽的男子,鳳眼細長,裡頭透出的玩味和輕佻讓人不自覺收緊了呼吸,滑出一個不壞好意的弧度來:「瞧你這個小丫鬟長的還挺清秀,在這陪爺坐一坐再

走。」

忘情懸崖上,他那麼孤獨的眼神一閃即逝。

風涼涼地從崖底吹上來,他勾著賴的笑容,用弔兒郎當的口氣不懷好意地說:「可是醞溪啊,愛情裡面從來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臭脾

氣,哪怕你不是榮華富貴身份顯赫,甚至天天想著如何算計我,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啊。怎麼辦?」

血剎霧宮裡,他擋在我身前。

一字一頓地看著巫馬玉說:「你是魂魄,可以不死不滅。她只是一個凡人,只能被你鎖在這霧宮裡孤寂地等待死去,然後容顏慢慢腐朽,終生都不會快樂。即使她是那人的轉世,但她也不

是你的那個雲觀。她是沈醞溪,她是這個世上獨一二,聰慧狡黠敢愛敢恨的沈醞溪!!你的雲觀在那尊冰棺里,你得到的只有她的白骨陪你在這裡生生世世永不滅!」

湖盈盈去世時,他徹夜守在我床前。

聽見我要殺他時,身子頓了頓,唇邊漫出一個很苦澀的弧度:「如果你非要殺我才解恨,我甘願獻上項上人頭。只是因為是你,我才不願說謊。我欺騙過很多人,利用她們,毀掉她們。可

唯獨對你,我想讓你相信我。」

四哥死的時候,他踏著一地風雪而來。

解開大氅將我整個人裹進去,聲音聲音是濃郁而化不開的苦澀疼惜。他說:「醞溪,若是想哭,就哭出來。」

登基時,他當著全天下人的面,封我做他的宜妃。

他著龍袍,我戴鳳冠。

站在全天下人面前,他對我道:「醞溪你看,這天下都已是我的。這世上再沒有什麼能將你奪走,答應我,永遠伴在我身側,永不離棄。」

我從鳳冠珠簾的間隙看向他,那雙輕佻的鳳眼此刻滿滿都是王者霸氣,卻又夾雜著絲絲柔情。

我微笑:「醞溪答應你。」

永伴君側,永不離棄。

可如今,我要食言了。

我緩緩抬眼。

明日,就將這一切恩怨糾纏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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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情王爺殺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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