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今朝
離了洛陽,石之軒踏上回家之路。此去花神谷山水迢迢,萬里之遙。他沒人管著,幾日來又閑散慣了,心想大路朝天,繞著地球哪條路到不了花谷?所以心思上懶了些,腳程上慢了些,再有功力未復,這麼悠哉游哉,一個月後,終於是見到了中華母親的偉大身影。
沒有再走風陵那條老路,石之軒歇腳在黃河小鎮,耐心且安心等待渡船消息。小鎮不大,也五臟俱全,至少,酒樓里還是有酒的。酒都是自家土法釀製的汾酒,這個時代喝不上高濃度白酒,你若純當飲料嘗嘗,倒也喝得舒心。
樓外街道上異常繁忙,人來人往,奔流不息,又揚起陣陣的土塵煙灰,石之軒一頓飯吃得實在不安穩,當即拍桌喝道:「小二,過來!」
小二一臉和氣跑來:「公子,不知你有何吩咐?」
石之軒指著街上道:「鎮上怎麼回事?」
小二卻是異常興奮,指手畫腳道:「喲!公子,您還不知道吧?」
「廢話,知道我還問你!」石之軒不耐道。
「是,是。是這樣的,朝廷下旨徵兵,這些都是前去兵營應徵的鎮上青壯年。」小二干忙賠禮解釋道。
「徵兵?」石之軒眉頭一皺,「這麼說,朝廷要發兵南下了?」
「公子你料事如神,聖上將派兵五十萬,太子殿下,獨孤大人,尉遲將軍,賀將軍等等一乾重臣均有領兵,四路南下。此次我大隋勢必會滅了他南陳,一統天下。」小二說得眉飛神舞。
未必。石之軒心裡暗道。南方不再是那個積弱的南陳,歷史這個婊子出了軌,究竟紅杏出牆到了向何方,誰也搞不清楚。
但有一點石之軒是清楚知道的,北邊這群百姓狂熱啊!彷彿積蓄了百餘年南北不得統一,中原分崩離析的怨氣一朝勃發,全民參戰的熱潮一浪接過一浪,恨不能直接浪到秦淮河去。
不得不說楊家政權的統治是深得人心,今日的北方堅信不移,熬過了五胡亂華,熬過了齊周分治,熬過了漫漫歲月,他們再次踏上了南方的土地,且這一次,是要生根的。
聽到連渡船都拿去改造戰船的消息后,石之軒開始懷疑,即使歷史婊子再怎麼出軌,這樣彪悍的北國雄風,豈是那些清渺玄談,那縷縷淡雅茶香遮掩的住?
家在河那邊,雖然功力恢復甚至精進了,飄過黃河或者游過黃河,還是不現實的。
……
……
山一程,水一程。
幸好石之軒手上還有「花間十二枝」和「九字真言」讓他琢磨,所以算不得難熬。
「九字真言」於他並不難理解領悟,白紙黑字寫著。雖然僧寶和尚看起來智商不高,不可否認人武學智慧還是相當高層的。因為真言和尚只會示範結印手法給徐子陵過一遍,餘下的要靠他自己領悟。僧寶會詳細地告訴石之軒,這一印一式如何運用,殺人的效果最好……石之軒有時會默默地想,他不應該去做禪宗三祖,浪費人才,補天閣才是適合他發熱發光的福地。
正真難得還是本門的「花間十二枝」,雖然招式印在腦子裡,但自向雨田的那股精元消散后,石之軒就再無法從容施展出那「十二枝」了。招是死的,但心法,招意全都需靠自己去領悟。哪怕他是再天才的人物,有時僅僅想不通一枝中的一式,石之軒半個來月的心血也會全部成為無用功。這就像計算一道算數題,你大體的思路有了,任何一步關鍵的算式拗不過去,答案只會離你越來越遠。
所以四個月下來,憑著對花間拆手的領悟和揣測,憑藉他天生註定的超凡天資,石之軒也只練成了十二枝中的三枝。
四個月里,他跟著隋軍的腳步一路南下。起初會聽到北邊節節勝利的喜訊,朝廷里歡騰鼓舞,將士們士氣大增,眼看就要一舉攻進建康,再次按住出軌的婊子,將歷史壓回正道,全因為一個家族,一個人,紅杏出牆的依舊還是繼續紅得發紫,紫得發黑。
宋家,宋缺。
在隋軍連下七郡七州十二城,勢如破竹般直搗建康,康帝索性將戰事全權交由宋閥之主,鎮國公宋維庭負責,自己領著一幫子閑臣組織前線補給事由去了。南方或許兵士不如北方強悍,但勝在南方武林高手眾多。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這完全能夠主導一場戰事了。
宋維庭的號召力和武林地位通過此役彰顯無遺。南陳上九品九大宗師,其下江南八大世家,琅琊、巴陵、彭梁等九幫十八會,南海派,南海梅家……一個規模龐大的刺客聯盟一夜成立,目標直指北隋軍營。
當然,其中表現最為強悍的,還是宋家大公子宋缺。水仙這把妖刀也是從那時起,與北方霸刀並列。其時,宋缺年方十五。
很多年後,那人對石之軒講起這場著名的南北戰爭時,石之軒總會對那些在戰爭中光榮犧牲其實死得莫名其妙的大隋將領,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用他的話講,連慕然那個娘娘腔弱弱還是個小宗師,你們這些整日刀口舔血,廝殺於最前線的軍人,居然能在防備重重的軍營里給人捅死……死得其所!
這也掀起了日後隋軍將領全民練武的熱潮和南北兩方戰前刺客先行混戰的流派。
秋去冬又來,大雪飄滿山。
當石之軒終於再次回到了闊別一年的花神谷,宋維庭族長終於以他慣用的卑劣手段扳回了南朝的劣勢。到了十二月,天可憐見,也不知康帝在建康皇宮做了多少場法事,這份虔誠終於不知感動了哪路仙家,北方傳出了雪災消息,雪封四十六郡、一百二十八城,后線給養斷了,隋皇楊堅只得無奈下旨令太子等班師回朝。南陳舉國歡騰,甚至願意無償資助「友好鄰邦」救災物資。
隋不克陳,天怒降雪,太子代天子受過。若非獨孤皇后與一干大臣暗裡明面求情,加上此時的楊廣還沒那個心思,他爹早已下旨廢太子謝天下了。
經此一役,南人的民族自信心和國家自豪感膨脹到了極致,再脹就會暴的地步。原來我們南人是可以打敗北人的啊!大家都是人,還都是炎黃子孫,憑什麼老叫你們北人騎在上面!北人不可怕,南人一樣強!若非朝中還有認得清狀況的人,這一刻瘋狂的南方已經舉兵報復北方去了。
也是這一役,宋家的權威攀至巔峰。是人都認為,宋家不倒,宋維庭不倒,南朝也就不會倒。康帝甚至以封無可封為由,要效仿上古堯舜,禪位於宋家。宋維庭不受,又堅持不受封王。這讓想施展離間計的大隋朝廷無從下手,人家君臣相諧,好到那位子都可以讓著坐了,楊堅終日唏噓,自嘆不如。
人們只會想起宋維庭、宋閥主、宋國公,卻忘了那位影子般的宋家的大公子。
……
……
十二月的花谷銀裝素裹,除了簌簌飄落的雪花聲響,整個山谷靜得仿似鬼蜮。石之軒踏上熟悉的林間小路,血脈里也彷彿升起了一股暖暖的氣息,家的溫暖。
山林落落,風聲蕭蕭。這一棵李樹會在來年結上又大又甜的李子,他曾於此練了一個夏天的花間幻舞;那一片的桃林會在四月里下著落英繽紛的花雨;此刻他頭上正有一個大大的馬蜂窩,吃過虧所以碰不得;這樹榦里被過冬的松鼠掏成了儲藏室,伸進去會摸到大堆大堆的松果兒;那裡是老虎一家經常休息的地方,現在虎媽媽怕是做了虎奶奶了……
石之軒邊走邊回憶,不知不覺便到了那塊斷裂的青石旁。就在這青石,他每日被慕然教訓地滿地找牙。石上水影閃得幽幽亮亮,淙淙溪水一曲歡歌般流得愉悅,不知疲倦。
逝者如斯。
慕然給這條溪流起名「祈水」,當然不是因為他常在溪邊虔誠地祈禱。叫它祈水,是因為那個人的名字里有這個「祈」字。
中秋月圓時,他總會在祈水上掬一捧月,憂鬱、傷情地唱那首「笑忘風流」:
翠柳弄青煙,淮月憑欄,笑忘樓台水接天。素手淡妝清波上,隨遇而安。
鴛鴦不羨仙,哪知何年?流風白雪須盡歡。醉卧紅塵最深處,遙望千山。
不遠處的小坡上,便是那座小屋,屋內三室一廳。其實不算小了,但慕然說,師祖是這般叫的,師傅也是這般叫的,因為這般的叫會感覺溫馨些。一間是慕然的房間,一間是他的,還有一間是書房。
書房裡燈火通明。
慕然沒有讀書的習慣,他亮了燈,該是為了讓自己找得到回來的路。天上星輝斑斕,碧墨的夜幕深邃高遠,夜幕下的小屋彷彿很遠很遠,遠得就像是在另外的世界。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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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