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戰呂蒙(三)
韓耒嘆道:「這呂蒙當真聽話得很。」
龐統側身低語道:「他果然能屈能伸,我若是呂蒙也會做出同樣抉擇。」
呂蒙隨手將佩劍插回鞘內,動作有如行雲流水、順暢無比,雖說他身旁躺著上百具同伴的屍體,但此刻顯然不是發狠斗勇之時;麋芳已死,表示事情業已敗露,他才不信荊州軍只派出眼前這區區幾百人,說不定早就有千軍萬馬埋伏在附近;龐統完全可以絞殺他和這數百兵士然後折身離去,可對自己手下留情,說明他想活捉或者另有所圖。
龐統幾乎同時將手中鋼弩垂下,呂龐兩人相視一笑,竟然再度同時駕馬單騎向前。
「呂將軍。」
「鳳雛先生。」
呂蒙下顎留有三縷黑須,臉方鼻高濃眉末端稍稍上揚,若論相貌本是勝過龐統良多;只是他那雙眼睛卻始終目露凶光,尤其是額角上的兩道短痕,更讓人覺得此子不容易相處;其實若在不久之前,呂蒙還只是一名單純的猛將,但經孫權與魯肅勸說后,此子竟迷上了各類兵書;數月之內便熟讀《孫子》《吳子》《六韜》《三略》《司馬法》等二十多部兵書,其韌性卓然不亞於天下任何一人。
龐統一面在心中暗自打量這位東吳最有潛質的大將,一面說道:「為了不讓呂將軍無功而返,龐某有言請帶給孫車騎,某願讓出新型造紙術配方換取孫劉兩家重新和局。」
呂蒙聽后不驚反喜,鬧了半天龐統還是想議和,他拋出造紙術配方這個大籌碼,的確比出任桂陽郡更具吸引力;「就只此一條要求,龐大人,您可別忘記襄陽城守不住多久,單是一個造紙術配方還不如桂陽這一郡之地實在。」
龐統隨手打了一記響指,身後的韓耒當即向天射出一支響箭,原本潛伏在附近的四千五百兵士頓時自兩翼殺出;由於眾人皆是呈橫排隊形前進,而且手舉旗幟,在遠處看來竟向有數萬以上人馬衝來似的,聲勢之大簡直讓呂蒙嚇了一跳。
「你說得一點沒錯,造紙術配方的確不夠實在,那我所幸擒下一員大將和兩萬雄兵以及江上這數百艘軍艦;如果孫權小兒還是分不清孰輕孰重,那我不介意引交州數十萬山民共同前往揚州做客。」龐統雖然是在大吹海螺,但呂蒙卻感到其語氣異常堅定,那眉宇之間透露出的自信著實讓人震驚;「先前你尚且可以用我的性命來進行威脅,可現在咱們近在咫尺,誰生誰死還不一定;龐兄,不知是不是高估了咱們軍力之間的差距。」
「是么。」龐統揚起手中鋼弩道:「這東西可以一次射穿三塊指甲蓋厚的木板,不知呂將軍身上盔甲能擋得住否;至於你說的軍力差距,我不認為水狗能勝過南山虎,你說呢。」
呂蒙已是氣得渾身發抖,他居然將水上無敵的東吳軍比成水狗,而且還試圖用手中那東西來威脅自己;雖說此人非常可惡,但呂蒙卻只能極力壓制心中憤憤,畢竟他可沒有把握在幾步距離範圍之內躲開這該遭天遣的鋼弩。
龐統見呂蒙如此模樣,緩緩說道:「鄙人在十里之外設了兩道橫江鐵索,或許這條信息,呂將軍聽過後會更消氣一些;是全身而退,還是拼全力搏上一把,任由將軍出聲。」
面對橫江鐵索,以及周圍的數萬兵馬,還有眼前的這把鋼弩,呂蒙終於垂下了他先前那顆高昂的頭顱。
江陵之變終告圓滿解決,待呂蒙從龐統口中得知江上並無鐵索,而圍兵也不過五千之眾時,他人已在江陵城內;這世上沒得後悔葯吃,但呂蒙卻絲毫不認為自己做了錯誤決定,龐統用兵虛實交替、高深莫測,他輸得心服口服。
當下時局,東吳與荊州有著共同強敵,那便是曹操;雖說眼下曹操向東吳拋出不少空頭好處,但那不過是奸相的緩兵之計,荊州劉備若亡,不出意外,下一個便是東吳;而此次呂蒙之所以奉命前來江陵,那也是抱著能擒下劉備,將其軟禁然後用來控制荊州兵馬,乃徐而圖之的計策。
更何況,在對待荊州劉備的看法上,呂蒙與魯肅等人持同樣態度,雖最終還是要滅,但終究不是現在。
由於劉備依舊精神不振,所以重新商談兩方聯合協議之重任,便全權交由麋竺、龐統與孫乾便宜行事;至於呂蒙同那兩萬兵馬,龐統的建議是,先扣押一半軍艦和全部軍器,而呂蒙與其他人等盡數放回;這其一,可以敲山震虎,其二,省得浪費糧食。
麋竺忍不住抿嘴偷笑,浪費糧食一說,虧龐統想得出來;「那就依龐太守所說,把這兩萬江鼠放回去。」
「那是要快些放回去,解襄陽之危還要靠他在旁助一臂之力。」龐統很是奇怪,這麋竺剛剛死了親人,卻像沒事發生一般,縱使那人死前有千般不是,終究是他的親弟弟吧;看來此人城府之深,已達不露皮毛之相的地步,劉備身邊的第一擁臣果不簡單。
談完東吳問題后,兩人開始各自扯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誰都不願意先行提起桂陽之事;麋竺憋了半響,終於鬆口道:「關於出讓桂陽,那實乃主公違心之願,士元切勿太過在意。」
不在意,龐統怎會毫不在意,堂堂一個郡守,管制之地要被割讓,而自己卻等到定音之時才被告知;雖說通過努力終於扭轉這一尷尬局面,但寒心是難免的,龐統表面神色自如,可還是用轉移話題來淡化心中不悅;「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我們還是來商談一下救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