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興雲庄軼事（四）

日曦半露，天色清朦，空氣更是清新怡人。

清晨，應該是一天中最彌足珍貴的光景。文人學士，誦讀聖賢，刀師劍客，諳知武藝，他們很少會虛耗這樣寶貴的時刻。白如衣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在白如衣看來，一大早便要誦詩讀詞又或舞刀弄劍，實在不是什麼享受的事情，若有閑情，他更喜歡泡上一壺茶，自得其樂。

這是一張紋雕石桌，位於梅林幽徑的一處。梅林介於碧水閣和冷香小築之間，亦是前往冷香小築的必經之路，而石桌正是供賓主小憩所用，順便可以欣賞寒梅盛開的美景。

石桌上擺好了諸多茶具，而茶尚未煮好，不過白如衣並不著急，得宜而茶香，何況他等待的不僅是一流的好茶。

「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見面。」說話的正是李尋歡，他和鐵傳甲昨日才到達興雲庄，今早是受白如衣邀請來此品茶。

「不過是『因緣際會』罷了。」白如衣淡淡一笑，他自然不會說出此行真正的目的，唯有一笑而止。

須臾片刻，茶水正好煮熟。古人言茶，常以炒、煮、泡三類，例如大紅袍、鐵觀音等更是講究，一般來說這第一次水是泡不出茶的真味，只能用來溫洗茶具而已，又名「洗茶」。白如衣將茶具漫洗一遍之後，方才將茶倒上。

「這茶是江南最負盛名的雨前龍井，」白如衣道：「能邀李兄一同品略，倒也是一樁美事。」

李尋歡端起茶盅，一呷而盡：「聽說，你身懷御劍術，此事當真?」

「你相信?」白如衣神情淡然。

李尋歡輕笑道：「我知道你的劍法不凡，純以劍法論，必定名列當今江湖十強之列，不過要說御劍術嘛，恐怕還有些距離…」

白如衣唯有獨斟香茶，一面淡淡說道：「李兄抬舉了，我自以為劍法頗有獨到之處，但要說到御劍的境界，豈止是有些距離，簡直是天地之隔。窮一生心力，也不敢奢望…」

李尋歡倒也有些微訝：「御劍術真的有這麼難嗎？。」

「所謂的『御劍術』自然沒有劍翔蒼穹般的神奇，不過決計不是凡人所能輕易領悟的，以李兄的飛刀境界，只怕還是差了兩個層次。」白如衣道：「如今江湖上，劍術最強的是薛衣人，但是難以更上一層樓，武當木道人亦是如此。在我看來，唯一有可能領悟『御劍術』的只有放開自我的謝曉峰和成神之後的西門吹雪，諸如郭嵩陽等人只能望塵莫及。」

「你也不能？」李尋歡問道。

「不能。」白如衣很是肯定，但這也是事實，以他的武功，實在有所差距，或許在數十年之後，勉強能尋見一絲曙光。但，現在的白如衣充其量只能算是超一流的高手，絕頂尚且不至，何況天外神技。

李尋歡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我現在知道你那一手凌厲的劍法是怎麼練成的，神劍鋒芒又不咄咄逼人，進退間自得其樂，唯心所至…」

李尋歡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眼眸間倏然一動，卻是話鋒一轉：「你的麻煩來了…」

「茶的確是難得的好茶，可惜，可惜…」白如衣看似輕描淡寫地一句話，渾然不將突來的異樣放在眼裡。風穿過梅林，積雪一片片落了下來。

忽然間，一片片積雪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勁氣震得粉末般四散飛揚，接著，寒光一閃，直到白如衣的背脊。

這一劍非但來勢奇快，而且劍氣激蕩，凌厲無比，縱然迎面刺來，也令人難以抵擋，何況是自背後偷襲。一旁的李尋歡身著重裘，亦不由覺得劍氣砭人肌骨。

劍芒冷冽，若非這一襲白衣是『針神』薛夫人親手織就，只怕早在劍隔丈遠時便要被劍芒攪成碎片了，不過白如衣並不著急，或許他的劍法比不上西門吹雪、葉孤城等人，但是要說到劍法凌厲，白如衣無疑是最強的一個。

「你本不該用凌厲的劍招…」白如衣淡淡一笑，以指作劍，硬生生地彈開了來人的劍勢，憑藉劍二十二這套至上劍訣對凌厲的理解，這一劍的變化早已洞悉。

對方一劍刺空，似乎覺得更吃驚，劍鋒一扭，橫劃過去，居然衍生出了一式奇招。這一招奇就奇在，白如衣若是向左閃避，右肋就難免被劍鋒洞穿，若是向右閃避，左肋就難免被洞穿，若是向前閃避，背脊的正中就要多個窟窿，彷彿令人無從抵禦一般。便是成名的江湖好手，遇上此招只怕也凶多吉少。

但，他是白如衣，白衣如雪，又豈能被人肆意凌虐？

指近如咫，不過一隙而動，在那一劍即將刺穿白如衣胸口的那一刻，倏然的兩根手指捏住了劍尖，使得劍勢被迫中斷！

「難得游少莊主如此雅興…」白如衣淡淡一笑，卻是沒有鬆開劍尖，而對方居然無法抽回長劍。

「游少莊主？」李尋歡怔了怔，望著那個面色慘白的錦衣少年，嘆道，「想不到堂堂藏劍山莊的少莊主，天山雪鷹子的惟一傳人，居然淪落到偷襲別人的地步。」

游龍生聽了李尋歡的話，冷哼一聲，卻是直視白如衣，冷冷道：「你這一招可是陸小鳳的『靈犀一指』？」

「不是。」白如衣淡淡道：「陸小鳳成名江湖七八載，他的『靈犀一指』據說可以夾住世間的一切，而我這一手只能打發一些跳樑小丑而已。」

「你…」游龍生臉色立刻變了，一雙手已氣得發抖。想他少年得志，貴為藏龍老人的兒子兼雪鷹子的唯一傳人，居然被人暗諷為跳樑小丑，若不是實力差距懸殊，只怕定要和白如衣拼個魚死網破。

白如衣鬆開了那二指，任由游龍生持劍收回。適才這一招，並不是譽滿天下的『靈犀一指』，而只是由恆河大手印演變過來的一式手招，故而是捏住劍尖而不是夾，自然威力也要落上二分。陸小鳳可以憑『靈犀一指』夾住西門吹雪的一劍，而白如衣決計不敢那樣做，不過用來應付游龍生這種人，還是綽綽有餘。

游龍生的眼睛還在瞪著白如衣，冷聲道：「這是半個月來，你第十四次接下我的劍招了，你…你若有種，就等我一年，一年後我一定可以殺了你！」

白如衣道：「一年？一年只怕不夠。你天資本不錯，劍法也不弱，只可惜心氣太浮，一味求快求狠，凌厲反而落了下乘，其實你若沉得住氣，今日也未必不能傷我。」

游龍生眼睛一亮，還未說話，白如衣卻又已接著道：「但這『沉得住氣』四個字，說來不難，做來卻談何容易，所以你若想勝我，至少還要再苦練三年練氣的功夫！」

游龍生面上陣青陣白，拳頭捏得格格直響，只當白如衣在羞辱他，殊不知白如衣這十年沒有涉足江湖，有相當長的時間就是在練氣修性，否則一身武藝又怎麼會進步神速。

白如衣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約了她品茶，相信她很快就要到了，如果你不想被她看到你落敗的樣子，最好趕快走。」

「你…」游龍生冷冷地拋下一句話，「三年後，我必來找你再行討教！」縱然不甘心，他也不得不走，白如衣說的很明白，她要來了，任何男人都無法容忍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失敗，游龍生只能憤恨地離開。

李尋歡笑了笑，道：「我現在越來越看不透你了…你的年紀和游龍生相仿，但武功和定性卻比他強了太多，實在難得…對了，那個『她』究竟是什麼人？」

白如衣輕然而笑，又倒了一杯龍井香茶。

「李兄住在聽竹軒，相信應該知道興雲莊裡聚集了不少一流好手，這些人之所以來此，不是因為龍嘯雲而是一個女人。」白如衣緩緩說道：「興雲庄最好的客居就是冷香小築，在那裡恰好住著一個名動江湖的美女。」

李尋歡道：「原來是武林第一美女林仙兒，難怪…」

突聽一人輕輕笑道：「李大俠可是在說我么？」聲音是如此清澈，宛如天籟神音，笑聲更是蕩漾起一陣溫暖之意，她的人雖還未靠近，卻已將春天帶了過來，笑聲已如此，人自然更可想而知了。

饒是李尋歡，眼睛亦是一亮，但卻只是靜靜望著來人，她正是林仙兒。林仙兒走了過來來，在白如衣身旁坐下。

武林中人的眼睛並沒有瞎，她的確是人間的絕色，若有人曾用花來描述過她，那人實在是辱沒了她。世上又有哪種鮮花能及她如此動人？

這樣近的距離，李尋歡看的很是真切，所謂的武林第一美女，未必實至名歸，但李尋歡不得不承認，林仙兒的確是他所見的女子中最美的一個。

她全身雖然沒有一處不令人**，但最**處還是她的眼睛，沒有男人能抗拒她這雙眼睛。這是雙令人犯罪的眼睛。她的態度卻是那麼親切，那麼大方，絕沒有絲毫要令人犯罪的意思，看來又彷彿是世上最溫柔、最純潔的女孩子。

「林姑娘，請喝茶。」白如衣微笑道，眼前的林仙兒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林仙兒，而是易容之後的歐陽情。不過，令白如衣有些意外的是，歐陽情此時的容貌和那一夜林仙兒的模樣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世上居然真有如此神奇的易容術。

身畔傳來的一陣淡淡幽香，白如衣竟有些心醉，誠然，真正的林仙兒或許更加動人一些，但此時的歐陽情扮演的「林仙兒」也絕對不會遜色多少。

「白公子，你到底是請我來喝茶呢，還是…」歐陽情宛然一笑，不得不說白如衣失神的模樣，多少令她有些覺得好笑。

「這個…自然是喝茶。」白如衣連忙打了個哈哈，一笑而過…

（PS：2%的幾率，倒霉的我居然被抽到論文答辯，19號要去杭州，20號去浙工大答辯，這兩天一直在準備，沒更新，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