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諸事連連(二)
夜幕垂陲,天色愈發暗淡。
小魚兒點亮了一盞燈,靜靜地守在床榻旁,望著那昏睡中人,神情竟有些關切。
焦急、失望、打擊、限難、傷心,再加上大草原的陰冷風寒,鐵心蘭終於病倒了,而且病得很嚴重,低燥不散,高熱不退,折磨她柔弱的身軀。
事實上,小魚兒認識她不過才一兩天,但心裡卻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在捉弄她的同時又想照顧她。
小魚兒自幼在惡人谷長大,曾在萬春流身邊偷來了不少用藥的學問,治療高熱體燥雖然不複雜,但也不能立桿見影。不過說來奇怪,自從服下那白衣人所贈的瓷瓶中的葯丹后,鐵心蘭的情勢有明顯的好轉,高燒也逐漸降了下去。
黃昏,鐵心蘭睡著了,小魚兒輕然出門,想要找那個白衣人,可是環顧四周並沒有尋見,思極無聊,便來到了馬房。
馬棚內,白鬃馬正津津有味地吃著構槽里的草料,小魚兒輕撫著馬頭,道:「小白菜,你放心,縱然別人會上當,我也不會上當,等她病一好,我們就離開。」
突聽一陣急遽的馬蹄聲,停在客棧外,這客棧並不算小,五臟俱全,外面還附帶家酒鋪。小魚兒聽得這蹄聲來得這麼急,忍不住想出去瞧瞧。
遠遠就瞧見四五條大漢衝進店來,一言不發,尋了張桌子坐下,店家也不敢問,立刻擺上了酒,但這些人卻獃子似的坐在那裡,動也不動。他們的衣著鮮明,腰佩長劍,氣派看來倒也不小,但一張張臉卻都是又紅又腫,竟像是被人打了幾十個耳刮子。過了半晌,又有兩個人走進來,這兩人更慘,非但臉是腫的,而且耳朵也像是不見了一隻,血淋淋地包著布。
先來的五個人瞧見這兩個人,眼睛都瞪圓了,後來的瞧見先來的,腳一縮,就想往後退,卻已來不及。
小魚兒瞧得有趣,索性躲在外面,瞧個仔細。
先來的五人中有個麻面大漢,臉上已腫得幾乎連滿臉的金錢麻子都辨不清了,他瞧著瞧著,突然大笑道:「鏢銀入安西,太平送到底……安西鏢局的大鏢師豈不是從來不丟東西的么,怎地連自己耳朵都丟了,這倒是奇案。」他這一笑,臉就疼得要命,但卻又實在忍不住要笑,到後來只是咧著嘴,也分不出是哭是笑。
後來的兩人連眼睛都氣紅了,左面臉上帶刀疤的大漢,突也冷笑道:「若是被人打腫了臉,還是莫要笑的好,笑起來疼得很的。」
這兩批人明顯不對路,好似冤家世仇,總是針鋒相對,小魚兒可不願進去蹬這股渾水,哪知這兩批人卻全沒有動手的意思,純在口頭逞能。
「安西鏢局和定遠鏢局,平日雖然難免互相爭生意,搶買賣,但那也不過只是生意買賣而已,大家究竟還是從中原來的江湖兄弟,千萬不可真的動起手來,傷了兄弟間的和氣。」先前五人中的頷須老者嘆了一口氣,「枉我們在這一帶賴有名聲,想不到今日全折在那丫頭手下,何苦五十步笑百步。」
「歐陽大哥所言極是。」一個麻面大漢恨聲道:「若真是為著什麼,咱們被那丫頭欺負,那倒也罷了,只恨什麼事也不為,那丫頭就出手了!」但突然間,這七個人全都頓住了嗎,一雙雙眼睛蹬著門口,頭上往外直冒冷汗。
「小仙女」張菁已站在門口,一字字道:「我叫你們來此對付那小鬼,誰叫你們來喝酒!」
小魚兒一顆心已跳出腔子來,但卻沉著氣,一步步往後退,他自然知道小仙女要他們對付的人,就是他自己。幸好這時已入夜,屋子裡已點上燈,院子里就更暗,小魚兒沿著牆角退,一直退到那馬棚。在這樣的環境,他要悄無聲息的逃走,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但,他不能逃走。小魚兒要是這樣子離開,難保小仙女不會發現鐵心蘭,所以,一瞬間,小魚兒做了一個決定:他要走,而且必須要光明正大的走。
一聲長嘶,烈勢奔躍,人和馬便如同疾電撲出,衝破了門欄。
「是他!」張箐不由脫口,她早知道小魚兒的蹤跡,為了防止小魚兒逃脫,才找了這些人以求十面圍城,結果還是差之絲毫,現在自然不能令計劃落空。
「追!」伴著一聲嬌喝,七人立刻奔向自己的馬騎,與張箐一同追趕。
夜,幽暗深邃,如此寧靜,靜得可怕!
小魚兒拚命地賓士,絲毫不敢停歇,他要是停了,便很容易被追上,到時恐怕會受盡折磨,何況他必須要儘力引走小仙女的注意,以免她聯想到鐵心蘭。
於是,一個追,一個逃;一個逃,一群追。這時候,似乎誰都遺忘了客棧的角落。
香枕美夢,鐵心蘭正睡得安詳,嘴角還不時露出一絲甜意。
然而,危機驟生!
「吱~」地一聲,房門微開,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緊接著便是一陣翻衣倒櫃,好像在找尋什麼東西。
這莫非是登堂入室的毛賊?不!動作矯健,呼吸均勻,搬弄聲幾乎不可聞見,顯然這兩個黑衣人有著不俗的武功。
「怎麼樣,找到了么?」一番找尋未果,其中一個黑衣人道。
「沒有。」另一個黑衣人搖了搖頭,「那件東西關係重大,這丫頭會不會收起來了?」
「不可能,我們一路追蹤這丫頭,她根本沒機會將它藏於別處。」先前的黑衣人立刻否定。
黑衣人乙亦是不解:「可是,我們已經將這間房找了個遍,根本找不到可疑的地方。」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黑衣人甲道,「說不定,這丫頭貼身收藏著那件東西呢。」
「有道理。」黑衣人乙表示贊同,輕踱至床榻,只見鐵心蘭橫卧而眠。體態美姿,清香撩人,甚至睡夢也有一種難得的風韻。
「真想不到,這丫頭長得這麼標緻。這一次果然沒白了,即使找不到那件東西,一嘗美人滋味倒也不錯。」
小魚兒自以為將張箐等人引開,鐵心蘭便能安然無恙,殊不知黑暗的觸角正緩緩伸向她!
貪婪,自古是人的天性。此時,這兩個黑衣人不僅要貪圖那件東西,更想要攜美**,上下其手。
只是,耳畔傳來一絲破空聲,便驟然而止。這聲音很細小,簡直是微不足道,但某種意義上,它更是一場絕唱。
不過,一瞬的功夫,這兩個黑衣人便宛如石像般一動不動,因為他們已經死了,死人是絕對不會動的!
「唉…」一聲輕嘆,黑暗的角落緩緩走出一個白色的人影,走向床榻,不過擦肩而過的一隙,他從黑衣人的頸上取下了兩個細長的銀針。
鐵杵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