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君子之交

但門外卻忽然有人大聲道：「你真的肯花五十兩賣他們的腦袋？」說這話的人，是一個少年，而這少年自然是阿飛。

「當然。」白如衣笑答道，一面將五十兩直接放在桌上。

「好，他們的腦袋，我要了…」阿飛直接上前將銀子收好，然後冷眼望著雙蛇，「你們準備好了么？」

碧血雙蛇不由怔住了，因為他們已發覺這少年既非瘋子，亦非獃子，更不是在開玩笑的，說的話竟似很認真,但當他們看到少年手裡的那柄劍，又不禁大笑起來：「小子，你這把破銅爛鐵是用來幹什麼的？」

阿飛的手握上劍柄，一字字道：「我的劍是用來殺人的！」

是的，鐵劍雖然殘破，但是李尋歡和白如衣都相信，在他手裡，這劍無疑會成為江湖上最可怕的名劍之一，一劍穿喉！

不過這一點，碧血雙蛇自然是不會信服的，格格笑道：「殺人？你能殺得了誰？」在他們眼中，這樣的劍實在可笑。

但，很快，他們便發現，這劍一點都不可笑，因為阿飛只說了一句「你們」，劍便刺了出去。劍本來還插在這阿飛腰帶上，每個人都瞧見了這柄劍。但卻沒有一個人看清他這柄劍是如何刺出那一劍的，沒有血流下，因為血還未及流下來。

「我的劍，快不快？」阿飛的神情那麼認真，認真得就像個傻孩子。

碧血雙蛇喉嚨里「格格」地響，臉上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動，鼻孔漸漸擴張，張大了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只是撲面跌倒，毫無生氣。

於是，碧血雙蛇便再也笑不出了，因為死人是不會笑的！

好可怕的劍！饒是白如衣，臉上雖然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但是心裡不得不成為阿飛的劍法之快，雖然比不上如今的「天下第一劍」薛衣人，劍法中尚有一些瑕疵，但是若得十年曆練，以快而論，其成就必在薛衣人之上。

殺了碧血雙蛇，阿飛隨即轉身，他一早看到了李尋歡，不過似乎沒有注意身旁座下的動靜。諸葛雷在剛才鑽桌子之後便沒有爬起來，誰也不知道他會在這個時候出來。

此刻他竟忽然掠起，一劍向阿飛的后心刺出！他的劍本不慢，阿飛更絕未想到他會出手暗算──他殺了白蛇，諸葛雷本該感激他才是，為何要殺他呢？

眼看這一劍已將刺穿阿飛的心窩，誰知就在這時，一道凌厲無比的劍氣洞穿了諸葛雷的胸口，甚至將他迫退數步，好快好凌厲的劍氣！

但是，白如衣卻不由動容了，這道劍氣就是他所發一招「劍八」，雷厲之速尤勝閃電，但是，諸葛雷的雙手卻緊緊地捂著喉嚨，眼睛瞪著李尋歡，眼珠都快凸了出來。

白如衣一早就知道會有這種情況出現，所以一直留意諸葛雷，甚至在第一時間出手，但是諸葛雷現在卻捂著喉嚨，因為小李飛刀比他的「劍八」更快！

小李飛刀，例無虛發，天上地下，僅此一刀！這個世界上，或許有人能輕易擊敗李尋歡，甚至殺了他，但是絕對沒有人能接下小李探花發出的一刀，上天入地，避無可避！

白如衣長嘆道：「可惜諸葛雷直到死都沒認出你，否則他也許就不會做出如此丟人的事了！」這話自然是說給李尋歡聽的，因為諸葛雷根本聽不到了。

「原來，你一早知道我是誰，難怪…」李尋歡沉思道，「你的劍法很凌厲，在我所知的人里，你算是第一個。」白如衣淡然一笑，能得到李尋歡的讚賞，多少會令人心情愉悅一些。

阿飛也曾回頭瞧了一眼，面上也曾露出些驚奇之色，似乎怎麼也想不到諸葛雷為什麼要殺他。但他只不過瞧了一眼，就走到白如衣面前，說了一句話，「你的劍法很高明…比我厲害…你救我…錢，我還你。」說著，打算將五十兩還給白如衣。

「不必了，這是你應得的。」白如衣自然知道，獨行如狼的阿飛骨子裡藏著自我的高傲，這種人是不會輕易說謝謝的，所以他只能將銀子退回，但白如衣笑著阻止了阿飛，「我殺他，不是因為救你，而是他玷污了我追求的劍，劍不應該在背後出手…何況，救你的是小李探花，不是我…不過，要是你請我喝酒的話，我想我不會介意。」

「那好，我請你喝酒。」阿飛充滿了野性的眸子里，竟似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意，隨即走到李尋歡面前，「我也請你喝酒…」

客棧的房間里擺著好幾罐酒，這酒是阿飛買的，所以他一碗又一碗地喝著，而且喝得很快。這房間是白如衣之前訂好的，現在只有四個人，李尋歡、白如衣、阿飛、鐵傳甲。

李尋歡瞧著阿飛，目中充滿了愉快的神色，他很少遇見能令他覺得有趣的人，這少年卻實在很有趣，當然，白如衣也算是一位。這兩個人都是用劍高手，但是偏偏都有各自的秘密。

阿飛忽然放下酒碗，瞪著白如衣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到這裡來喝酒？」

白如衣笑了笑，道：「原因很簡單，我是一個喜歡享受的人，雖然酒量不好，但是喝酒絕對是世界上最享受的事情之一…我自然不希望被是非人打攪了喝酒的心情…」

「你們替我殺了那個人，這一碗我敬你們…」阿飛忽然端起了酒碗，神情很是認真，可是無論是李尋歡，還是白如衣都沒有舉碗的意思。

這一點，阿飛很困惑。他很清楚，面前的三個人，絕對不是看不起他，相反，他們比很多人更加看重他。

「如果，你是為了諸葛雷…那麼，這碗酒，我們是不會喝的…他非但不值五十兩，簡直連一文都不值…這碗酒實在不宜浪費在他身上…」白如衣淡笑道，「你可知道他為何要殺你么？」

「不知道。」三個字，阿飛很誠實地回答道。

白如衣道：「碧血雙蛇雖然沒有殺他，但卻已令他無法在江湖中立足，你又殺了碧血雙蛇，他只有殺了你，以後才可以重新揚眉吐氣，自吹自擂，所以他就非殺你不可，江湖中人心之險惡，只怕你是難以想像的。世人都說虎狼可怕，但人心卻遠遠比這可怕千百倍，虎狼要吃你的時候，最少先讓你知道，而人心卻是這世界上難測的地方，事實上，那些人殺人，遠比虎狼吃人更多，更可怕。」

聽了這話，阿飛不作聲了，他開始陷入思考，白如衣的話，無疑是在「提醒」他，江湖險，人心更險。倒是李尋歡正饒有興緻地打量白如衣，看得出眼前的青年也是初涉江湖，身上甚至還帶著一些銳氣，但是偏偏又洞悉江湖險惡，實在是深藏不露。

良久，阿飛忽問道：「你們是不是很有名的人？」

李尋歡也笑了，道：「有名並不是件好事。」白如衣極為贊同，一個人若是太有名，就會有麻煩，反而享受人生、快意情懷才是他追求的江湖之道。

阿飛道：「但我卻希望變得很有名，我希望能成為天下最有名的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忽又變得孩子般認真，「我和別人不同，我非成名不可，不成名我只有死！」

李尋歡開始有些吃驚了，忍不住說道：「為什麼？」

少年沒有回答他這句話，目中卻流露出一種悲傷憤怒之色，但有時卻又似藏著許多秘密，他的身世，如謎卻又顯然充滿了悲痛與不幸。白如衣知道，阿飛的童年自然是不愉快的，甚至沒多少人在意，求名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被人肯定，但是背後真正的原因，卻無法得知了。

因為，這是古龍群俠的世界！若只是身在《多情劍客無情劍》，阿飛自然是沈浪和白飛飛的兒子，可是如今，沈浪、王憐花、朱七七不過才在五年前破了快活城，繼而退隱江湖，換句話說，這個世界里的阿飛並不是沈浪的後人，對於古龍群俠世界融合的邊緣秘密，實在是白如衣無法了解的。

李尋歡柔聲道：「你若想成名，至少應該先說出自己的名字。」

少年這次沉默得更久，然後才緩緩道：「認得我的人，都叫我阿飛。等到我成名的時候，也許我會說出姓名，但現在…」

「好，我就叫你阿飛，那麼你呢？」李尋歡柔聲道，這後半句自然是在問白如衣。

「白如衣。」白如衣淡淡地說道，嘴角卻是浮現一絲微笑，「現在我敬你們一碗酒，我想不久之後，我們就要分開了…」

白如衣早在第一時間就拿到了那個裝著金絲甲的包裹，正所謂，懷璧之罪，相信不久之後，那號稱武林第一美女的林仙兒的爪牙便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