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 狼煙(七)
晉江新防盜,訂閱未滿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母親的笑意倏然收斂,眼光四下一掃,身邊的人都像是臉被凍住了一般止了笑,又迅速退開。母親蹙著眉,半蹲下來,兩眼平平望進我眼中,淡淡道:「誰跟你說這話的?」
我看著她道:「沒人跟我說這話,只是…敏之表兄他本也不是姓武的,他能改姓,那我為何不能?我…我也想同阿娘姓。」
母親的眉頭又鬆開來,拍拍我的臉,笑道:「這話以後不要說了,再說,阿娘就罰你去佛堂抄經去,抄一千遍。」
我道:「我知道,這話不能叫阿耶和六郎聽見,只能和阿娘說,方才身邊都是阿娘的人,沒關係的。」
母親哭笑不得,在我頭上狠拍了一下,喝道:「和誰都不許說!滾罷。」
我對她吐吐舌頭,也不上輦,自己一路小跑著回去了。
韋歡在我進院子的時候便看見了,卻假作不見,扭身就走到屋裡面,等我進了屋,她又走到內間去,坐在几案邊,手裡拿本書裝模作樣地看。
我叫人在外面看著,方輕輕靠到韋歡旁邊,捅一捅她的肩,喚一句「阿歡」,她不理我,我見她看的是我那本《韓子》,便湊趣道:「上官才人都與我講解過的,你有不懂的,只管問我。」
韋歡抬頭看了我一眼,另換了一本《老子》來看,我笑道:「這本我能背誦,內中大義卻不甚解,不如你教教我?」說著便挪到几案的另一側,正兒八經地與她跪坐相對。韋歡瞪我,我只是笑嘻嘻看她,向她拱手做求教的模樣,因著些許酒意,滿口只混說道:「韋師父,韋先生,韋四娘子,求你教教我,或者只同我說一句話也好,你說一句,我才歡喜。」
韋歡掩了書,探身上前,摸了摸我的臉,又在我跟前一嗅,蹙眉道:「喝了酒?」
我道:「只一杯。」
她翻了個白眼,張口就要叫人,我拉住她道:「別叫她們,我有悄悄話要跟你說。」
韋歡冷冷道:「你要和朋友談詩論道的,只管宣崔明德、王平她們誰來說就是了,拉著我做什麼?」
我此刻思緒敏銳,竟捕捉到了她的心思,笑嘻嘻地道:「阿歡,你…不喜歡我和崔明德她們來往?」
韋歡冷笑:「她們都是公卿之女,家世顯赫,我不過是騾從自角門裡拉進來的小小宮人,何德何能,敢同她們相比?」
我道:「公卿不公卿的,與我們的情誼又何干?難道我還用在乎你的家世不成?」
韋歡卻被這話激怒,立起來道:「你是公主,自然是不用在乎身邊宮人的家世。」
我聽見這句,方知剛才說錯了話,趕忙站起,扯住她道:「阿歡,我不是說你是宮人…你雖沒個名分,在我心中,卻比有名分的要重要多了。」
韋歡冷笑不止,起身要向外走,我忙叫她:「你去哪?」
韋歡頭也不回地道:「自然是去打水服侍公主你洗漱。」
我拉她不住,索性從小几上跨過去,抱住她耍賴道:「公主說不許你走!」
韋歡站住腳,面上怒容更甚,又來掙我的手,我又道:「公主不許你動!」她便住了手,氣得胸膛都在起伏,只是冷眼向下睨我。
我見她不動了,方鬆開手,站到她面前,道:「你橫說豎說,其實都只是你自己在自傷身世罷了,我待你萬不是你口裡說的那樣,你自己心裡也知道,不然,焉敢這樣對我?」
韋歡倏然平靜下來,嘴角刻意勾起,露出一個笑道:「婢妾不敢。」
我生平真是沒見過這樣彆扭的人,忍了怒意道:「我從不以奴婢部曲視你,此事我知,你亦知。」
韋歡道:「妾只知妾是陛下召進來服侍公主的,天然便是公主的奴婢,無論公主待妾怎樣,妾待公主都是一樣的忠心。」
我被她氣得跺腳,不覺也冷笑道:「你自己要把自己當下人,那我也沒法子了,你好自為之罷。」
韋歡對我的話毫不在意,竟真的走出去,打了水,如宮人那般服侍了我一晚,待我上床,自己又在地上鋪了床被子,預備要去地上睡。
我方才氣得很,現在看她當真要睡地上,又有些不忍,別過臉,飛快地道:「我錯了,你…你上來睡罷。」
她像是沒聽見一樣,收拾了鋪蓋,側身躺下,身上只蓋一床闊大的棉襖,我隨便哪件披風估計都比這一層棉襖要暖。
此時正值嚴冬,外面風聲呼嘯,光聽這聲音便覺得牙齒要上下打架,屋內雖有火爐,又鋪著地毯,我卻依舊要蓋一床大裘被才不覺冷,韋歡身上只有這麼一件衣不衣,被不被的東西,怎麼可能暖和?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滾了半晌,才粗聲粗氣地說了一句:「韋宮人,公主叫你上來睡。」見韋歡還不立動,便起身走過去,推了推她的肩,道:「喂,我叫你呢。」
韋歡默然起身,垂著頭抱著棉襖向床邊走,我看她神態有異,小步追過去,湊在她身邊一看,卻見她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見我看她,便把臉抬起來,抿著嘴道:「夜了,公主快睡罷。」
我本來還存著一些氣惱,見了她這模樣,那一點氣惱不知不覺就沒了,想要伸手抱她,一時又不敢,便俟她躺下之後,爬到她身邊,輕輕道:「我知道我有許多不好,可是我是真心拿你當朋友一般看待的。」
韋歡沉默了一會,方道:「有那麼多人陪你,你當初怎麼就看上我了呢?」
父親見人齊了,對楊子高一點頭,他便站到前面,笑道:「今日一共試三場,賦、詩、貼經,試賦之後,陛下賜傳花宴,頭名得為先飲,宴中作詩為試,頭名得賜牡丹,宴后貼經。鄭郎君、裴郎君、上官才人可試三場貼經。」
貼經便是考背書的本事,是所有科目中最容易的一項,那兩個年小的讀書人倒沒什麼意見,婉兒反而直著身子道:「陛下,妾請試賦、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