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垂涎
秦嬤嬤來到王妃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王妃瞧見了,奇怪問她,「怎麼了?」
秦嬤嬤使使眼色,支走了屋裡的閑雜人等,這才低聲道:「方才世子房裡的丫鬟過來,說剛才收拾新房的時候,見世子妃的榻上,似乎有落紅……」
王妃一愣,緩了一會兒才駁道:「這怎麼可能?」
嫁過一次的女人,怎麼可能還會有落紅?
秦嬤嬤道:「若非親眼所見,奴婢也覺得不可能,可那錦緞上的紅斑,實實在在是真的啊。」
聽她這樣說,王妃才問道:「你親眼所見?」想了一會兒,又問,「改不是來了月例吧?」
秦嬤嬤又否認,「方才奴婢問了新人房中伺候的丫鬟們,世子妃這幾天並沒在日子上。」
「這可真稀奇了……」王妃沉吟,「不是聽說她上一回嫁過去四個月嗎?難道四個月都沒破過身?」
秦嬤嬤想了想,諫言道:「要不然等會兒世子爺回來,您問問?直接問世子妃……怕是不太方便。」
王妃若有所思的點頭,「是得好好問問,看這樣子,昱兒已經叫她迷的神魂顛倒了,寡不寡婦的,左右都已經娶進門了,可若是個愛耍手段的,可別怪我眼裡容不得沙子!」
秦嬤嬤倒是笑著寬慰:「奴婢倒覺得,世子妃不像那種人,您先別急,凡事多往好處想想吧!興許這背後果真另有隱情呢!」
王妃長舒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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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賀昱出行都習慣騎馬,今日因有徐妍在,他便索性棄了駿馬,陪著嬌妻一起乘車。馬車行起來當然會慢許多,不過如今美人在側,叫他做什麼都是愜意的。
兩人並排坐著,賀昱拉過徐妍的手,握在掌心輕輕揉捻,時值初冬,那柔夷原本習慣性的微涼,被他握久了,也染上了暖意。他低頭去看,她感覺到了,也抬起臉來回看他,目光不同於先前,經歷過昨夜今早的纏綿,她眉梢眼角都帶了一番味道,是初為人婦的嬌羞。他心癢起來,覺得只握著手還不夠,便拍拍自己的腿,道:「坐到這兒來,我抱你。」
徐妍搖頭,「會把衣裳壓出褶子……」
因要面聖,兩人都穿了禮服,難免沉重繁瑣,好不容易穿好的,要是壓壞了多難看!
賀昱卻絲毫不以為然,她不來,他便主動伸手,直接將人抱到了身上。徐妍無奈,又怕掙扎會弄亂了髮髻,便索性乖乖待著,由他去了。但那人得寸進尺,她乖了,他還覺得不夠,又低下頭去要吻她的唇,她終於惱起來,綳著臉道:「再這樣你就下車去騎馬,我往後不跟你同坐。」
他頗感委屈,「只是想親一下嘛……」
她紅了臉,「昨天你亂來,弄沒了唇上的胭脂,連菡菡都瞧出來了,待會兒是要面聖,莫非也要叫我被人笑話嗎?」
她說得有理。他跟皇上是堂兄弟,時不時會照個面,她一個閨中女兒家,今日可是頭次面聖,當然不想亂了儀容。賀昱想了想,妥協道:「好好,是我顧慮的不夠周全,那就先不親了,可你也別綳著臉對我好嗎?」
誰願意綳著臉對他?徐妍咬咬唇,把目光投向別處不去看他,唇角卻微微翹了起來。
見美人沒真生他的氣,賀昱也輕輕笑了笑。須臾,想到一件事,低頭跟懷中人說,「等會兒咱們跟皇上問完安就回。」
徐妍有些奇怪,問,「不是聽說還要去覲見皇后嗎?」
賀昱搖頭,「後宮是非多,貴妃仗著盛寵跟皇后抗爭,你頭一次進宮,去見一個就得見另一個,否非就要落下話柄,到時候皇上煩,咱們也不落好,所以還不如不去。」
徐妍聽完點點頭,暗嘆宮裡的複雜。賀昱卻是另一番思量,剛才跟她說的理由只是其一,他在意的其實並非什麼後宮,而是他那位皇帝堂兄。皇帝沒比他大幾歲,後宮卻已是佳麗三千,雖沒義寧王那個色胚荒唐,卻也絕稱不上正人君子,他的妍妍有傾城之貌,他擔心若是讓那個皇帝起了什麼心思,可就不好了。
雖然礙於他的軍功,皇帝總不得不忌諱他,但他畢竟是臣,只怕萬一埋下禍根,將來會惹出什麼麻煩。
兩人說完話,車已經抵達了宮門,照規矩,他們必須得下車,起身前,徐妍問賀昱,「夫君,我這樣可還穩妥?」
賀昱神色微動,問道:「你叫我什麼?」
徐妍臉微微一紅,「夫,夫君啊。」都成親了,不叫夫君該叫什麼?
賀昱笑得甜蜜,俯身咬她的耳垂,「真好聽,妍妍以後天天這麼叫我好么?」
問他的正事不答,都到宮門了還沒個正形,徐妍咬唇捶了他一記粉拳,他朗聲一笑,索性將人抱下車來。
徐妍羞得更甚,但周圍都是宮人侍衛,也並不好說什麼,只好輕咳了一聲,理了理衣裳,跟在賀昱身後,往皇帝所在的承乾宮走去。
皇帝並不是什麼勤政的君主,雖人在承乾宮,卻並未在忙正事,是以賀昱徐妍才剛到不久,宦官將將通傳了一聲,兩人就見到了才聽完貴妃奏琴唱曲兒的天子。
平心而論,這位嘉和皇帝雖然是個治國的庸才,卻勝在很有自知之明,比如他自知現如今仍離不了幾位親王叔父的支持,也明白江山仍需依仗賀昱這樣的將才,所以在處理宗親關係上,他一向做的不錯,對賀昱這位堪用的堂弟,也一向客氣有加。
俊朗的新郎官攜著溫婉的新娘子,共向聖駕行大禮,遵道:「肅王府世子賀昱,攜世子妃徐氏,恭請聖安。吾皇萬歲!」
皇帝馬上和顏抬手,「快平身,一家人不必多禮。」
語聲端端正正,眼睛卻裝作不經意間朝新娘掃去。
徐妍跟在賀昱身後謝了恩,立起身後一直守禮垂眸,那一身世子妃禮服雖不及宮中貴妃皇后們的華貴,穿在她身上卻是那般出眾,再加上遺世獨立的嫻靜姿態,真真叫人過目難忘。
上座的皇帝才掃過一眼,就險些失了天子的儀態。
那人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自己的嬌妻身上,賀昱當然感覺到了,心裡不悅,卻也依然穩住心神客氣的跟皇帝寒暄幾句,等到基本的問安完畢,他趕忙告辭道:「皇上日理萬機,請務必保重龍體,臣與內子不敢打擾,就此告退。」
皇帝暗自惋惜,再度瞥了一眼垂眸靜立的小美人,才故作大方道:「說的是,新婚燕爾,你二人也好生歇著去吧。」本想留著他們吃頓飯,但他也曉得賀昱的脾氣,恐怕意圖太明顯叫人愈加防備他,因小失大可就不好了。
賀昱俯首道:「多謝聖恩!臣告退。」
徐妍也跟上端了個禮,隨賀昱一起,退出了承乾宮的正殿。
新人們轉過身去,皇帝終於也不用再收斂,貪婪的望著那跟在夫君身後的美人的背影,許久許久,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意猶未盡的感嘆:「朕只聽說徐相的長女是個寡婦,怎麼竟不知是這般絕色,難怪賀昱執意要娶回去,這小子艷福不淺呢!」
隨侍的大太監永豐笑道:「依奴才看,世子妃再美,也及不上嫻貴妃娘娘半分啊,若論福氣,天下哪有人能跟陛下比呢!」
皇帝不以為然,嗤笑他,「身子都不齊全,你能懂什麼?這女人哪,不能比,嫻妃……也就那樣吧!」
永豐暗自腹誹,前腳還聽人家彈琴唱曲你儂我儂呢,這才見了世子妃一眼,就立刻嫌棄起嫻妃來了,敢問天底下,還有比你更薄情的人么?
不過腹誹是腹誹,他還是得嬉笑著說,「是是,奴才這種人,哪懂得品鑒美人呢?還是陛下您的眼光好……」
「眼光好?」
聽了這句話,皇帝倒又嗟嘆起來,「眼光好又如何?久困於宮闈,竟不知徐相府上有這樣一位美人兒,如今已是落了別人的懷……」
語聲一頓,他忽然問永豐,「哎你說,賀昱是什麼時候見到這位小美人的?他成天在外打仗,小寡婦孀居在娘家,這倆人,明明八竿子打不著啊!」
永豐成天跟著他,自然也輕易出不了宮,哪有機會打聽這其中的閑情,不過略想了想,永豐眼睛一亮,道:「奴才聽聞,這位世子妃的前夫是李少保家的大公子,前太常寺那位少卿,去年陛下祭天的時候,不是捨身護主了么?當時李家辦喪事的時候,陛下曾派了幾位世子前去慰問,料想肅王世子,該是那時跟世子妃夫人遇上的吧?」
說完小心撇著主子臉色,就見皇帝聽后恍然道:「原來她就是……」后又更加惋惜,「早知如此,朕該親自去的!」
要是他親自去,當時親眼得見美人,現在哪還輪得到賀昱?這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越想越後悔,皇帝逐漸沉浸在更加深刻的惋惜之中。
永豐隨侍皇帝左右,自然該時刻哄主子開心,見此情景,想了想,忙道:「陛下,上回選秀是三年前,等明年開春,就又有各地的美人進京,世子妃那般人物,未必獨一無二啊!」
皇帝聽了,眼睛稍稍一亮,隨即又黯然下去,眼下十月都還沒過完,離明年的選秀少說也有四五個月,這段日子可該怎麼熬?上哪解悶子去?
思緒轉來轉去,皇帝忽然眼睛一亮,道:「聽聞臘八節廣惠寺的廟會甚是熱鬧,朕登基以來甚少體察民情,這樣可怎麼好?朕決定了,臘八節,朕要微服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