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只有瘋子說的才是實話

胡天庸一哭，藍善央立時就把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胡天庸慣用的手法，就像是以前臣子有罪之前要先痛哭一頓罪己詔一樣。

往日，藍善央對胡天庸這個表情還是會安慰一番，但是今天藍善央的心情實在是不好的厲害，他根本就沒有一點心思要去安慰胡天庸。

「胡天庸！天未亡，朕未死，你哭什麼！」藍善央猛然一聲厲喝，將胡天庸的哭聲阻斷開來。

而其臉上猙獰的神色真是半分容忍的意思也沒有。

胡天庸的聲音漸漸的止住了。

「你說，你哭什麼？」

胡天庸趕緊擦了一下眼淚，跪叩在地上顫聲說：「啟稟皇上，老臣哭是因為老臣實在是為皇上抱屈。皇上每日殫精竭慮，卻最後落下被人這樣的話柄，這樣的委屈老臣怎能不哭？」

徐明一聽，立時在心裡惡狠狠的罵了一句胡天庸。

這老東西實在是太過分了，自己要拍皇上馬屁，卻把所有的錯都推在了瘋子徐錦蘭的身上，簡直是其心可誅。

但是，讓徐明沒想到的是，這一次藍善央竟然根本就沒領胡天庸的情，臉上的神色半分都沒有好轉。

「朕冤不冤現在不用你們來說！千秋後代的史書自然會給朕留下一個清白。朕現在問你，江南的官員是不是真的都是清白的？那些你親自挑選上來的官都有沒有好好為朕辦事？」

胡天庸一聽這話，立時滿臉憤然的抬起頭看著藍善央：「皇上，自古以來就是捉賊要拿臟，捉姦要成雙。這徐妃娘娘不過是就是瘋言瘋語，皇上萬萬不可相信。江南自古以來就是賦稅重地，這幾年來，更是所繳納的稅額比以往有所上升，這當然都離不開江南官員的功勞。雖說臣不敢保證每個人都清廉如水，但是，要說人家都做了虧心事，害得天怒人怨，那就真的是冤枉了！臣雖然不敢力保江南所有官員的清白，但是他們對皇上的衷心，臣確是可以擔保的。」

「忠心？」藍善央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冷冷一笑：「這忠心到底是誰的忠心？是對你這個相爺的忠心，還是對朕的忠心，你心裡比朕清楚！」

胡天庸一聽這話，立時跪地磕頭，「皇上此言讓臣無地自容！臣豈敢讓……」

胡天庸話還沒說完，藍善央立時煩躁的一擺手：「你不用這個時候在朕的面前訴苦！這些人到底將誰更放在心裡，朕比你清楚！別人不說，就說這蔣銘，那就是對你有一萬個真心，對朕是半分誠意都沒有！哼！」

胡天庸知道藍善央這是對蔣銘率先來看自己而沒有先來見皇上這件事耿耿於懷，不由得連連喊冤：「皇上！蔣大人到了京城之後雖然是沒有直接來見駕，那也只不過是一時糊塗，想著深夜不敢進宮擾駕，先去看看我這個老師而已！臣和蔣大人之間確實是沒有其他事啊！皇上！」

藍善央看著胡天庸，目光如同獵鷹那麼犀利。

「哼，胡天庸你不用在這替蔣銘多說什麼！朕不是三歲的孩子，任由你們在朕的面前胡說八道，顛倒是非！蔣銘去見你說了什麼，朕也不是不知道。無非就是想要將江南那些臟事都隱藏起來，順便讓朕的兒子去背黑鍋而已！你們這些伎倆糊弄別人還行，真要是糊弄朕，就沒有那麼容易！」

說完，藍善央似乎根本就不想多看胡天庸一眼似的，轉頭指著徐明，大聲說道：「徐明！朕問你，你的那個女兒在宮裡怎麼會知道那麼多朝廷中的事？」

徐明一聽，立時低頭扣地：「回皇上！老臣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麼娘娘會知道朝廷上的事！老臣從來都沒有對她說過一個字！更何況，自從王爺回來之後，老臣就一直被禁足，根本就沒有見過娘娘。所以，皇上，臣並不知道娘娘的那些話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藍善央瞬間一眯眼睛：「照你這麼說，徐錦蘭是真的見到皇後娘娘的鬼魂，所以才知道這麼多朝廷上的事了？」

說到這，藍善央的眼睛在兩個人的身上梭巡了一圈，然後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兩人身邊，居高林下的輕聲一笑。

胡天庸和徐明兩個立時覺得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徐錦蘭說胡倩玉是被皇後娘娘的鬼混殺死的？你們覺得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胡天庸和徐明兩個下意識就互相看了一眼，然後立時搖頭。

「嗯，你們都說不是！朕也是這麼想！否則，就算是媚盈的鬼魂真的沒有走，那為什麼不去找當年屠她滿門的徐大人，而是找上了胡倩玉呢？這樣的話是說不通的，對不對？」

藍善央的話越說聲音越輕，但是胡天庸和徐明的脊背上瞬間就留下冷汗來了。

「皇上！前皇后……」

「朕只有一位皇后！從來也沒有什麼前和后！」

胡天庸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藍善央給狠狠打斷了。

胡天庸示弱的點點頭：「是！皇後娘娘已經歸塵很多年了。這徐妃娘娘這個時候說起這件事，怕是心魔所致，只是胡言亂語，皇上切不可相信！」

徐明也趕緊說：「皇上，想來是娘娘最近因為胡妃娘娘的死，心裡困苦所致。無論如何，兩位娘娘在宮中一起生活多年，胡妃娘娘驟然離世，娘娘又無辜被關進冷宮。急怒攻心之下，難免會神智失常。臣勸皇上不要太過在意，現在當務之急是為娘娘請個太醫，好好診治才是！」

藍善央神情古怪的看著徐明冷冷一笑：「你說給徐錦蘭診治？可是朕卻覺得該診治的是朕！她和胡倩玉雖然一起在宮中生活多年，但是朕實在是沒有看出兩人姐妹情深的樣子，倒是互相傾軋卻時時上演。要說因為徐錦蘭的死讓她發瘋，那就是扯淡！你們不信，朕也不信！而且，在朕的眼中看來，這徐妃到底瘋沒瘋還真是難說。」

徐明立時抬頭看了藍善央一眼，聲音有絲顫抖的說道：「不知道皇上這是何意？難道說出鬼魂殺人的話來還不是得了失心瘋？」

藍善央看著徐明詭譎的笑了一下：「說鬼能殺人就是瘋了嗎？朕倒是覺得這句話才像是一句真話！」

胡天庸和徐明都跪在地上不說話了，面前這位神色詭譎的皇上已經不再是他們能掌握的了！

藍善央現在到底要做什麼，說什麼，已經完全不是他們兩個能想象的了。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認知，讓兩個人的心裡沒來由的就開始發慌。

雖然，他們早就知道當年的藍善央早就已經消失在自己的記憶當中。但是兩個人因為自己手握重權，所以，從來就不曾真正的將藍善央當成威脅，即使是有時候已經隱隱的覺得藍善央在故意容忍自己，但是卻也都因為心有成竹，所以忽略了面前這個皇上早就不是當年的白羊，而是變成山中猛虎、水中蛟龍的這個事實了。

「看來你們是不太明白朕的意思？」

藍善央古怪的一笑，然後斜睨著地上跪著的兩人，「那好！朕就讓你們見見徐妃娘娘，看看你們心裡是不是和朕想的一樣。來人！」

「在！」

全景趕緊在外面答應了一聲，然後迅速的走到屋子裡。

「去把徐錦蘭帶過來，讓兩位相爺都好好看看，好好聽聽！」

「是！」

全景趕緊退下去帶徐錦蘭。

藍善央和藍麟雪躲在牆根底下就跟看大戲似的，心裡充滿好奇。

藍麟雪現在對藍善央是滿心欽佩，自己這個爹實在是太會演戲了，自己完全不是對手啊！

很快，一身白衣，滿面憔悴的徐錦蘭便被全景給帶過來了。

今日的徐靜蘭早已經沒了當妃子時的雍容華貴和滿身傲氣了。

她雖然滿身白衣，素顏散發，但是最讓人注意的卻是她滿臉驚恐的神情，和時刻都要崩潰的憔悴。

藍伽緣看見母親的樣子，剛要抬起頭來說話，但是卻在全景的注視下，始終沒有說出來一句話，繼續低下頭在外面直挺挺的跪著。

徐錦蘭緊跟著全景走進大殿。

剛一抬頭就看見藍善央那雙犀利的目光，趕緊將頭慌張的低下去。

但是當她看見徐明的時候，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樣，瘋狂不顧一切的衝過去，拉住徐明的胳膊，跪在他身邊就開始大哭起來。

「父親！父親！有鬼！真的有鬼！」

徐明抬起頭來看著已經憔悴不堪的女兒，不由得又急又氣，低吼了一聲：「哪裡有鬼！」便將女兒的手緊緊握住。

徐錦蘭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真的有鬼！父親，我沒有瘋！我真的沒有瘋！」

此時藍善央看著兩人也不說話，而是緩緩走到椅子旁邊，輕輕坐下去，面無表情的端起茶盞，輕輕喝茶。

徐明抬起頭緊盯著徐錦蘭的眼睛，發現女兒雖然神情驚恐不已，但是眼神卻是沒有瘋魔的癥狀。雖然有血絲瀰漫，但是那也是因為沒有睡覺的原因。

徐明不由得驚奇的握著徐錦蘭的手，疑惑的問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怎麼說見到了鬼？」

鬼這個字深深的刺激到了徐錦蘭，她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仔細的回頭看了一眼之後，然後小聲說道：「父親，我真的事見到了秦媚——皇後娘娘的鬼魂！而且，那鬼魂真是的讓人害怕！」

徐明一聽這話，立時不受控制的大聲說道：「胡說八道！皇後娘娘都已經沒了多少年了？這個時候說這些話，豈不是瘋言瘋語是什麼？」

徐錦蘭用力的搖頭，「不是的！父親，皇後娘娘的鬼魂是真的來找我了！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說著，徐錦蘭就哭了起來：「這個女人我都恨了多少年了，我怎麼會認錯她？這輩子她是不會放過我的！她一定是來要我的命的！」

說著說著，徐錦蘭便放聲大哭起來。

秦媚盈實在是她的夢魘，她的心在看到秦媚盈的那一瞬間差點沒有爆裂開。

徐明實在是受不了這個，不由得皺著眉頭惱怒的說道：「住嘴！皇上面前胡說什麼！你也沒做對不起娘娘的事，幹什麼就要來找你！你好好說，昨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錦蘭被父親一頓搶白，立時眼淚就少了不少。

擦了一把臉，徐錦蘭驚魂未定的說道：「昨晚上我本來是在冷宮裡睡著了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感覺好像有人在摸我的頭髮。睜開眼睛之後，我一眼就見到了正坐在我旁邊的皇後娘娘，她就和當年時候一模一樣，絲毫都沒有變化，還是那麼好看，那麼年輕，那麼溫柔的看著我。

我開始還以為我在做夢，雖然害怕但是卻並沒有驚恐。

我就問她，這麼多年了，來找我幹什麼？

她說，她是特意來看我的。順便告訴我，胡倩玉正在地獄里等著我，問我為什麼還不下去陪著她？

我當然就很生氣，然後就和她大吼了起來。但是她卻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只是用力的掐了我一把。

我當時想要躲來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護甲插進我的肉里。

我疼的大叫，這個時候我以為我的夢該醒了，可是當我再睜開眼睛仔細看的時候，她竟然還在，還坐在我的旁邊靜靜看著我。

這一次我可是要嚇死了。

不由得就驚恐的叫起來，然後讓她繞過我。

她笑著說她當然不會繞過我，當年秦家人死的那麼多那麼冤枉，她怎麼會繞過我？還說，這十三年的大限馬上就要到了，秦家的冤魂馬上就要上來報仇了！他們會化為惡鬼，通過胡相爺手裡的那個鬼神兵符一起衝到陽間來，將當年那些害死秦家的人全部都殺死！」

胡倩玉說到這，胡天庸和徐明都變了臉色。

秦家的事對他們兩個是不能說的禁忌，此時被徐錦蘭說了出來，怎麼能讓兩個做了虧心事的人不心驚。

而更讓兩個人坐卧難安的就是鬼神兵符這幾個字。

胡天庸萬萬沒有想到，這幾個字竟然會從徐錦蘭的口中說出來。

真本事胡家的秘密，是他千叮嚀萬囑咐誰都不能說的，但是徐錦蘭這個深宮中誰也接觸不到的女人竟然準確無誤的說了出來，這實在是太詭譎了。

徐明納悶的地方是徐錦蘭是如何知道鬼神兵符這幾個字的！

雖然徐錦蘭是自己的女兒，但是這個女兒有多少斤兩，他是再清楚不過的。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有鬼神兵符這個東西的。

但是現在徐錦蘭不但能說出來，而且還說在胡天庸的手上，那就說明這件事很蹊蹺！

徐明疑惑的轉頭看了一眼胡天庸。

發現胡天庸的臉色極其難看的時候，不由得心裡咯噔一下，難道這鬼神兵符真的在這老東西手裡？那可就是壞菜了。這對藍伽緣想要奪得太子之位可是太不利了！

誰有了那個東西就等於有了天下的兵權，這豈不是說藍修遠要穩穩的將太子之位攥到了自己的手裡！

徐明想到這一點，立時就陰鷙的瞪了胡天庸一眼，這個人實在是太陰險了，有了這個東西竟然還在皇上面前裝模作樣的痛哭流淚，哼，保不準哪天就要起兵造反的人還裝的和孫子似的，看來，真是不能再留著這個老匹夫了。

藍善央看著兩個人的神色，不由得心裡冷笑，但是面上卻依舊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後來呢？後來那個鬼魂還和你說了什麼？」

徐明緊緊的問道。

「她還說，這江南的事明明就是那些官員故意要來害她兒子的，最後惹得天怒人怨，這才有了四個縣被淹的事。她還說，那個史夢堅現在正在閻王爺的面前喊冤呢！因為他死的冤枉，他是為了別人才被殺死的！他要來找相爺償命！

還有，她說她說讓我給胡相爺帶個話。」

說著，徐錦蘭轉頭驚慌的看著胡天庸，也不等胡天庸說話，便喃喃的自語起來：「金蟾已經落在了你胡家的祠堂里，不見血海不回頭！」

胡天庸聽完這句話，立時圓目怒睜，指著徐錦蘭，良久才大吼了一聲：「放肆！」

惜命立時就不樂意了，看著胡天庸怒聲說道：「胡大人！皇上面前您還是放尊重點好！徐妃娘娘說到底也是皇上的寵妃，是三皇子的母妃！您這樣出言魯莽，也不怕皇上降罪嗎？」

徐錦蘭聽見父親這樣說，立時指著胡天庸大吼：「胡天庸，史夢堅說藍修遠為了拿到賬本故意害我的兒子，賬本就在你們的手裡，卻連連暗殺了我的兒子兩次！你這筆血債還等著償還呢！」

徐錦蘭一聲凄厲的喊聲嚇了所有人一跳，但是徐明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胡說八道！簡直是一派胡言亂語！」

胡天庸被徐錦蘭的話已經弄的有些思緒慌亂，所以一時間他也沒有想到要說什麼具體的來反駁徐錦蘭。

倒是藍善央，手指輕敲著桌面忽然說道：「胡天庸，徐妃說那鬼神兵符在你的府里，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徐明也轉頭緊緊的看著胡天庸。

「回皇上，這真是冤枉老臣，老臣從來就沒有見到什麼鬼神兵符！這完全都是假的！」

「不會的！那個惡鬼是不會騙我的！」

徐錦蘭忽然大聲的說道，她轉過頭有些瘋狂的看著藍善央：「皇上，皇後娘娘是從來不騙人的！您是知道的！皇後娘娘和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也是真的見到了皇後娘娘！皇上，您相信我，我沒有瘋！我真的沒有瘋！」

說完，徐錦蘭趴在地上就開始大哭起來。

藍善央的目光緊緊的鎖著下面的幾個人，緩緩才淡淡一笑，看著徐錦蘭，竟然有一絲溫柔的說道：「錦蘭，朕問你最後一個問題？胡妃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皇上，真的不是！」

徐錦蘭慌慌張張的搖手，然後對著外面小心看了一眼之後才悄聲認真的說道：「胡妃是被皇後娘娘給嚇死的！她自己的壽命到了，被小鬼給抓走了！現在正在閻王殿里受刑呢！她壞事做太多了！」

「胡說八道！」

胡天庸憤怒的一聲巨吼，徐錦蘭立時嚇得躲在了徐明的身後。

藍善央卻微微笑了，緩緩站起身：「瘋不瘋的天知道！朕也知道！只怕是這天下只有這瘋人才會說一句實話吧！」

說完，藍善央竟然一句話不說的轉身就走了出去。

而藍善央出門門口，便準確無誤的瞪了一眼正在外面偷聽的藍傾田和藍麟雪，弄的兩個人尷尬的笑了一笑。

藍善央並沒有停留一步，而是繼續朝後面走去。

藍傾田和藍麟雪趕緊跟上。

大殿里很快就有人將徐錦蘭給帶了出去，獨自留下滿腹心事的胡天庸和徐明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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