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事發
岳秋荷的三大張面切好,切了小半簍子,司思萌已經家裡上下十來個水壺的水灌滿了。
十個水壺,各房屋裡頭都是一個,剩下的都是在司婆子的堂屋裡放著,早晚都上漱上一回,長年累月地下來,也是個龐大的工程。
夏天有涼白開,冬天了少了煤爐子之後才能肆無忌憚,隨時隨地的燒開水。
不過冬天的煤炭都是司國忠從縣城弄回來的,廠里發的福利,再買上幾百斤,也夠司婆子使上一冬天了。
畢竟是農村,像司家這樣,整個冬天奢侈地用上煤炭的人家真心不多,在小南庄一個巴掌能數的出來。不得不說,司婆子偏疼司國忠,那也是有原因的。
畢竟這能每年弄回來數百斤甚至是上千斤的煤炭,那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就在岳秋荷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面凌亂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司思萌已經條件反射地開始燒火,至於其他的幾個孩子,年紀大點兒的也開始行動了起來。
七歲的司思樂已經端著幾個臉盆兒,帶著哥哥,弟弟地去了院子里,給大人們弄點兒曬熱的水,讓他們洗把臉,然後好吃飯。
看著閨女懂事,王鳳翠是挺高興的,可比思樂還大的兩個侄兒文志和文明在一旁打鬧戲耍,王鳳翠就不大樂意了。
不過畢竟是在人前,她不好讓閨女別那麼勤快,洗了手臉之後,陰著臉帶著閨女進屋子去了。
司文豪雖然只有三歲,可是對自家爸爸那叫一個孺慕親近,很是狗腿地給司國忠拿了毛巾,肥皂上沾了洗衣粉,遞給了他,司國忠看著兒子這樣殷勤懂事兒,心中自然是得意的很,洗乾淨之後,拎著兒子回屋換衣服去了。
不過看著門口的半籃子尿布,爺倆有志一同地皺起了眉頭。
饒是兩個孩子的爹了,可真心,他是一片尿布都沒洗過的。
換了臟衣服,倒也沒想著立時就洗,下午穿回來了,晚上再洗,換了身兒的確良的襯衫,這是他的工作裝,廠里發的。
在兒子崇拜的目光中,父子倆又繞過了門口的尿布,去廚房吃飯去了……
吃飯分兩桌,男人一桌,哥兒仨,外加上已經成家的文傑,司婆子。
五個人組成一桌子,剩下的三個媳婦兒帶著孩子,另外在一桌兒。
經常的情況都是王翠鳳自己端著自己和閨女的飯,直接回屋吃,大嫂和兩個兒子,思萌,岳秋荷帶著文豪一起。
不過今日卻又有不同,司國忠慈父指數爆表,所以自己的旁邊給兒子加了小凳子,岳秋荷端了碗面,直接回屋看自家閨女去了。
思甜雖然不哭不鬧,可廚房剛剛才燒了柴禾,做了飯,雖然開著窗,可岳秋荷還是怕孩子受不住,長了痱子就遭罪了。
岳秋荷的面是清湯寡水,什麼都沒有的那種,在放鹽之前盛了一大碗出來,岳秋荷的飯量和男人的也沒有什麼差,往日里都是用小盆兒盛飯的。
如今在月子里,沒什麼運動量,她的飯量才算是小了些的。
不過饒是如此,畢竟是清湯寡水,沒油沒鹽,基本上就是白水煮麵而已,所以岳秋荷坐了月子,不僅沒胖,反倒是瘦了些。
不過她的體質本來就容易胖,生了孩子之後,越顯得豐腴了。
胖人怕熱,岳秋荷自己也不想和這些人擠在一起。
看著她的背影,司婆子卻是想起來了飯前的事兒,對著司國慶道,
「一會兒給你二嫂量個體溫,要是感冒了的話打上一針,可別哼哼唧唧地在家裡裝死,忙的腳下生火的時節,誰又有閑工夫搭理這些……」
司國慶是醫學院畢業的,可惜當初受了大哥的牽連,所以分配工作,留縣城就沒有他什麼事兒了,回到了小南庄,公社裡也知道這個是學醫的,索性地安排他在公社開了個診所,方圓十里二十里的有了毛病,不管是人還是牲口,反正都是司國慶的事情。
這些年下來,外加上他自己有些學習,牲口的毛病也是難不倒他了。
如今是農忙,公社放假了,司國慶就回來了。
王鳳翠也沒跟著司國慶去公社,反倒是留在家裡,美其名曰,孝順婆婆。
畢竟沒分家,還是要顧點臉面的。
現在要分家了,王鳳翠已經和丈夫商量好了,以後帶著閨女去公社住,女兒畢竟要上學的,可不能耽誤了。
在家裡,依著婆婆的心思,肯定是不會讓思樂去念書的,再說了小南庄的學校,三個年級只有一個老師,又是個愛打人的,王鳳翠可捨不得自己閨女受這個苦。
公社的完小條件多好,反正這些年丈夫的工資都握在她手裡,也是攢了不少的私房,王鳳翠覺得自己兩口子帶個孩子完全可以生活。
家裡的地分了之後,王鳳翠也沒打算再自己種了,直接承包給老大或者老三家,再不行就承包給莊裡人,自己也不要多少的東西,每年要糧食就行,也足夠自己一家三口吃喝了。
別人可不知道王鳳翠和老三的籌謀,王鳳翠心裡頭也是清明的,才不跟外表似的,成天陰翳不散的。
司國慶聽了老娘的吩咐,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司國忠惦記著媳婦兒,手中的筷子加速了,不大一陣子就吃完了,出了廚房,去了堂屋,從自家弟弟的出診包裡頭找了溫度計出來,然後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二對他媳婦兒可真上心啊!」
剛剛放下了碗筷,幫著女兒收拾的老大媳婦,陳麥穗也不知道對著誰嘀咕呢。反正大嗓門習慣了,廚房裡所有人都聽到了。
這家裡廚房裡的活兒,本該是老二媳婦兒的,可現在呢?
她竟然拿腔作勢裝病,這麼多人的碗筷就都是司思萌的事情了,雖然平時她最疼的是兒子,可到底閨女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陳麥穗心裡不痛快,自然是有的。
這種分家前的波折和摩擦惹的司婆子越發地不耐煩,臉上掛著寒霜,若不是看著孫媳婦兒在,她就能當場發作了大媳婦。
都要白頭的年紀了,不說嘴,能死啊!
司文傑媳婦兒馬梅雖然進門才不到半年,可是對於司家她並不陌生,都是一個村裡住著的,誰不知道誰家啊!
畢竟是長輩之間的是非,她也沒打算留下來繼續聽,看著奶奶的臉色陰沉,扔下了碗筷,回房午睡去了。
忙了一個早上,恨不得飯都不吃地躺著,誰還有那麼多的力氣賣嘴?
她離開了,司國耀和司國慶也各自地離開了,司婆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兒媳,離開了飯桌。
陳麥穗幫司思萌將碗筷收拾起來之後,自己也離開了,司婆子每天留到最後,不是為了別的,而是她每天的任務。
廚房裡的油啊,鹽啊這些的最後都是要鎖起來的,鑰匙就在她隨身的上衣口袋裡,可不能由著兒媳婦們糟蹋。
當然,還有牆上掛著的半籃子雞蛋,她也是一天要數上兩遍的。
中午一次,晚上收了雞窩裡的新蛋之後一次,司婆子雖然年紀大了,可這記性並沒有減退,家裡的大事小情地,她都是有一本賬的。
司思萌因為受老娘的影響,最看不上奶奶的這個小氣勁兒,洗好了碗筷,將碗筷盆子都扣在了竹籃子之後,她撇撇嘴,出去了。
每天防著這個,防著那個的,當誰是賊呢?
哼!
看著司思萌走了,司婆子放下了廚房的半截兒門帘,將油鹽罐子放進了柜子里,用了小鎖兒鎖上了。
墊著腳尖,費了半天的功夫,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半籃子的雞蛋給拿了下來,
「一個,兩個,一雙,兩雙……」
嘴裡念念有詞,數了起來。
司國慶這裡卻正是為難呢,雖然媳婦兒沒感冒,沒發燒,只是身子有些虛,可她竟然指使自己去洗閨女的尿布。
別說是去洗了,單單隻看著某些顏色發黃的尿布,他只覺得自己胃淺,剛剛吃過的飯有些往上泛。
「快去吧,但凡我自己能動,肯定不會勞動你。再不洗,一會兒太陽斜下去,曬不幹的話,晚上就沒的用了。」
岳秋荷看著他臉色犯難,完全沒有以前的體貼和同情,略略地有些氣弱地對著司國慶道。
「不能讓思萌洗嗎?再不然讓侄兒媳婦幫幫忙?」
司國慶還在最後的垂死掙扎,對著媳婦兒道。
「你覺得呢,思萌和馬梅都是孩子呢,她們只怕胃淺,哪裡能受的了孩子的尿布,你快去吧,不管是文豪還是思萌,你也從來都沒有洗過一回,沒哄過孩子一回,有你這樣當爸爸的?每次文豪看著老三哄思樂丫頭,在一旁羨慕的樣子,我瞧著都心酸……」
說起了這些,也真是沒意思透了,司國忠心宗隱隱地有些愧疚,臉一橫,牙一咬,拎著半籃子的尿布走了出去。
廚房裡的司婆子臉色已經冷的成霜了,倒真是好啊,這家裡竟然能出賊,想想早上裝病的老二媳婦兒,司婆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