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草席村

在棲真道長走後第一百零一天的早上，甘棠背上登山包，懷裡抱著盆海棠，龍泉古劍挎在腰間，靜靜地走出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小院。

由於先天不足，他得身形有些瘦弱，大大的登山包墜在他身後顯得很是累贅，朝陽初升，強光在他身後留下一道濃描重抹的影子，影子後面，是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紅公雞。

他本想讓胖將軍跟那些植物們一起留在家裡的，但是胖將軍不肯，他不屑跟一群不會說話的植物們為伍，而且還覺得甘棠常年待在草席觀不懂得外面世界的險惡，太容易被騙被欺負，哪像他上山下河，追蛙啄蛇，見多識廣，他要跟在身邊保護他，於是不顧臉皮地跟來了，甘棠勸說無效，只得同意，其實他也不放心把他一個雞扔家裡，要是黃大仙再找上門就慘了。

出門前，甘棠用奇門遁甲算了一卦，他三奇貴人中的丙奇貴人今天會出現在北方，是個男性，年齡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穿著綠色的衣服，名字跟天上的星宿有關。身上帶有武器，但不是純金屬的，還跟火有關，應該是手槍一類。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幾個，應該是三五個左右，他是他們當中的領導。他的性格比較內向，不是很好相處，大約明天酉時能跟自己見面。

甘棠能力不夠，遠不如他師父棲真道長，只能算出來這些。

從山上下來，很快就到了草席村。

村子很小，只有五十多戶人家，甘棠十歲大的時候在鎮上小學念書，每天從這村裡經過，後來也時常下山來採買生活用品，對這裡很熟悉。

只是今天這小山村沒有往日炊煙裊裊的祥和，反而離著老遠就能感覺到前方死氣衝天。

兩個男人在村口遊盪，他們是早上出來放牛的，現在牛都不見了，只剩下他們兩個，跟腦血栓後遺症似的，漫無目的，一步一步挪動。

嗅到生人氣息，兩人同時轉身，面向甘棠，他們身上沾了好幾片已經乾涸的血跡，皮膚呈黑灰色，大面積腐爛流膿，眼珠灰敗無神，嘴巴拖著粘痰似的液體，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兩隻手快速向前抓撓，踉蹌著向甘棠小跑過來。

殭屍？甘棠感知到，這兩人從頭到腳沒有絲毫生命氣息，他們已經死了！但是還能動，還能擇人而噬，這貌似就是書上寫的殭屍啊。

胖將軍也覺察到死氣和殺意，跟過去遇到的活物迥然不同！

他在甘棠身後搶先發難，撲啦啦飛到前面一個「殭屍」的臉上，噗噗兩下，把眼珠子啄爆，在「殭屍」爪子抓過來之前，雙腿一蹬，飛上第二個「殭屍」的胸前，狠狠咬住脖子上的肉，把喉嚨啄碎，然後奮力跳向路邊，借著身體的重量將氣管血管全部撕裂。

然而受此重創，這兩個「殭屍」並沒有倒下，他們甚至沒有痛感，對於眼睛爆裂和脖子破碎毫無動作，繼續準確地撲向甘棠。

胖將軍「咯咯」叫了兩聲，從後面再度衝過來，甘棠抽出龍泉古劍，刷刷兩下，屍頭落地。

甘棠蹲下來仔細觀察兩具無頭殭屍，他感覺他們跟自己樣的那些雞鴨癥狀相似。

難道師父說的毒瘴，指的就是這種能夠讓人畜變成殭屍的屍毒？他用劍把屍體胸腹剖開，裡面的內臟都腐爛得不成樣子，心臟不再跳動，大部分系統都早已經死亡，不過神經系統許多地方還是好的。

胖將軍也在一旁觀察兩個腦袋，他很納悶，過去在山裡對上其他動物，只要啄出眼珠，對方就會疼痛抽搐，潰不成軍，就算是天敵中最厲害的那隻老黃仙也怕他這一招，從他成年並煉成這一招之後，幾乎可以說是百戰百勝，上一次在雞籠里，他就啄瞎了老黃仙的一隻眼睛，拖延到甘棠趕來，才沒造成很大損失。

按理說，經過上次三日天黑之後，他的比過去更加強壯了，百日之中，成長更是迅速，現在他的嘴巴能把木板啄穿，爪子能撕裂竹竿，對付兩個半身不遂的死人應該很輕鬆，他們怎麼會不怕疼呢？胖將軍歪著腦袋沉思，用爪子把屍頭扒拉得滾來滾去，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們一人一雞研究屍體的時候，那盆海棠倏倏地動起來，九朵花紛紛轉向，全部對向甘棠這邊，花瓣輕輕扇動，像是看到了什麼美味在吧嗒嘴。

花盆輕輕翹起，底下伸出一條花根，有拇指那麼粗，像章魚的觸手，緊貼地面向甘棠延伸。

甘棠感覺到身後海棠的情緒變化，轉回來問：「你把根伸這麼長幹嘛？渴了想喝水嗎？」

「我不渴，我餓！」海棠向甘棠表示了自己的意思，根系伸到甘棠的腳邊，在他腳背上輕輕拍了一下，然後繼續向前，觸碰到屍體，輕輕一頓，就刺了進去，「好舒服，好好吃啊！」

就像一個餓了好幾天的人，用吸管大口地狂吸牛奶，那具無頭屍體以肉眼看見的速度迅速乾癟下去，很快連皮都皺到一起，被無數根須糾結融化吸收，最後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留在原地，上面連一點肉絲一點血跡都看不見，比用刀剃得還乾淨。

吃完一個不過癮，海棠把根須伸向另一具屍體。

根據道家典籍記載，殭屍不能留，尤其現在天氣這麼熱，屍體會繼續腐爛脹氣，甚至隨時會屍爆，屍毒蔓延傳播開來，正常人吸入多了，會肢體僵硬，麻木不仁，不及時救治，最終也會變成殭屍，所以甘棠沒有阻攔他的海棠花。

海棠把另一個也吃了，還不覺飽，又伸向兩個頭顱。

胖將軍不幹了，用最快的速度把兩個腦袋扒拉到一邊，張開翅膀，跟護崽子似的面對花根，如果花根敢再進一步，他就會毫不猶豫地一口啄下去！

花根停下，七朵花全部轉向甘棠，請他裁決。

「胖將軍，你要兩個死人腦袋做什麼？只能當球玩，還是給小九吃了吧。」甘棠勸道。

「我不！」胖將軍瞪了甘棠一眼，絲毫不肯退讓。

甘棠不跟他廢話，過去一把將他抓起來：「你又把自己弄的這麼臟，我給你洗洗去。」

「我不！我不！」胖將軍掙扎，並且作勢要啄甘棠的手，甘棠只得把他放下來，胖將軍一溜小跑，「咯咯」地叫罵著殺回來，只是海棠下手太快，一個頭顱已經被他吸干，只剩下白骨骷髏。

胖將軍眼尖，看見根須裹著一個米粒大小鑽石樣的東西收回去，他一口就把那東西啄進嘴裡，然後飛跳上另一個腦袋，站在上面向花根示威。

甘棠也看見他吃掉一個閃光的東西：「你把什麼吃進嘴裡了？現在到處都是毒氣瘴氣，人都變殭屍了，讓你不許亂吃東西！你又不像小九，他是一朵花，吸食腐肉也就罷了，你怎麼能也跟著吃呢，快吐出來！」他過來掰胖將軍的嘴，敲他後腦勺，「快吐出來！」

胖將軍想跑，無奈冠子被揪住，被搖得頭昏腦漲，只好把東西吐到地上。

還真是個米粒大的鑽石，在陽光底下晶瑩剔透，閃閃發光。

花根又伸過來了，要把鑽石奪走，甘棠先一步撿起來，對著太陽仔細觀察，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這個東西裡面有很多肉眼看不見的紋理脈絡，就像人身上的經脈一樣，在中心的地方糾結成一個核心，波動著一股能量，就像自己操縱液體和植物的能量一樣。

這會功夫，胖將軍跟海棠又鬧起來，花根探進另一個頭顱，胖將軍用爪子拉扯阻止，甘棠把胖將軍抓到一邊，等頭顱變成骷髏以後，果然又出現一顆鑽石，花根捲起它，用最快的速度收縮。

甘棠還是快了一步，一把將鑽石搶過來，跟先前的那顆對比，雖然形狀上略有不同，但裡面蘊含的能量一模一樣。

海棠不滿，葉子抖動起來，發出沙沙的響聲，九朵花的花瓣也快速擺動，如果他是人的話，已經開始撅嘴了。胖將軍也不滿，繞著甘棠咯咯抗議。

「你們都想要這玩意？那就給你們一人一個，不許搶，也不許打架。」甘棠把鑽石分給他倆，胖將軍一口啄食一個，吞進肚子，花根則捲住另一個收縮回花盆裡。

甘棠抱起花盆往村裡走，這回胖將軍主動到前面開路，兩隻爪子踩著風跑得飛快，很快就有看到一個「殭屍」，胖將軍不由分說撲上去，這回沒有啄眼睛，而是用最強的力道撞在殭屍的臉上，他之所以被甘棠叫做胖將軍，是因為他的體型很大，有十二斤重，用盡全力砸在走路踉蹌的殭屍臉上，輕而易舉令其仰面摔倒，然後立即跳到一邊，等殭屍掙扎站起來時再調回來，雙爪抓住殭屍的肩膀，嘴巴對著後頸機關槍一樣地猛啄。

前一次他撕裂殭屍的氣管和血管，殭屍不倒，後來被甘棠一劍砍斷腦袋才死，這回他就猛攻殭屍的頸骨，數秒之間，連啄了十幾下，生生將頸骨啄斷。

殭屍的腦袋耷拉下來，撲在地上不動，胖將軍找到了正確殺死殭屍的方法，很是得意地站在殭屍的肩膀上，昂著腦袋等待甘棠表揚自己。

甘棠誇了他幾句，海棠又伸出根須，胖將軍要阻攔，甘棠說：「你們不要爭了，這次再有鑽石出來，我要自己留著，你們都一人一顆了，我也得要一個。」胖將軍這才把自己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