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暗流乍現
陳尤氏看出些苗頭來,給張晚娘一使眼色后道:「勵兒,責罰已過,老身想請不離小姐去房裡坐坐,可好?」
凌勵衝口道:「不行,她還沒寫檢查吶!」說過才醒悟過來,暗罵:你暈頭啦!跟誰說話呢?忙擠出笑臉又道:「伯母大人,勵兒魯莽了,請您責罰。」
「檢查?寫檢查?」陳尤氏倒沒有介意凌勵方才的些許無禮,只為更早前,他暴打許不離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兩相比較,一個「不行」的回答算得什麼?倒是一個新名詞著實令人費解。
張晚娘在一旁笑著溫言道:「不離小姐已然認錯受罰,念她年紀尚小,叔叔切不可責罰過甚了。」說著,這溫婉女子就彎腰去扶許不離。
「老師……」許不離不敢動彈,也就不敢理會張晚娘的攙扶作勢。
凌勵暗想:這次也把這小娘皮收拾到家了,以後還不定敢到松濤畫館來呢!也罷,買個面子嘛。乃道:「既然伯母和嫂子求情,寫檢查之事就暫免,起來罷。以後可要檢點行止,學會尊重他人,不可再犯今日知錯。無論是在何處,就算在巡撫府里也一樣!做人,要的就是始終如一。」
「是,老師,不離記住了。」
許不離現在可真是服了、乖了,卻少了以前那種刁蠻的可愛。回答凌勵的訓話也是怯生生、顫巍巍的,讓凌勵不禁有些後悔起來,這樣的許不離沒勁兒啊!
張晚娘和蓮香忙一左一右將許不離扶起,隨著一陣嘈雜的問候聲逐漸遠去。
凌勵搖頭苦笑,卻又隱隱為此次處罰對許不離今後的影響擔心。嬌俏刁蠻,就是這小娘皮的可愛之處!她的可愛在於直率,在於讓人恨得牙痒痒卻不忍動手,在於那種顯得有些莽撞的純真之態。真要用禮教的框框去約束這種美好的天性,還他娘的是犯罪,是浪費呢!
唉……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得罪了就得罪了,後悔個屁呀!最多,以後再見不著這小娘皮罷了。
低頭看看、眯眼想想,剛才那一尺子還是夠狠!哎喲喲,老子的大腿啊!
凌勵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大腿火辣辣的疼,暗罵著「憐香惜玉就自己受罪,活該!」,一瘸一拐地走進卧房撩起長袍的前擺,脫下褲子一看,嘿嘿,幾條紅印在大腿上高高腫起、觸目驚心呢!
「凌大人,大人,現時方便否?以智和辟疆兄有事相詢。」
方以智正巧不巧地在外面喊開了,凌勵只能提起褲頭回答道:「請進,請進。」說著,也保持著正常的姿態出了卧房。
三人落座后,方以智就急急問道:「方才聽尤先生說,輔國將軍也給大人您送了帖子?」
「正是。」
「我二人也得了帖子,據說蘇州城裡還有幾位年輕才子都受到邀請。這輔國將軍……還是辟疆兄來說,請。」方以智說了幾句,不知為何又停頓了一下,轉而讓冒辟疆來說。
冒辟疆欠身道:「自古會無好會,宴無好宴。我和密之倒是無妨,可大人您不同。朝廷命官私交藩宗,這事可大可小,大者招致滅九族,小者朝廷視而不見,不與理會。大明祖制:藩王不得干政,朝廷官員不得私交藩。太祖分封諸子卻火燒慶功樓;成祖位出藩王卻以胡惟庸、藍玉案打壓藩王、百官,鞏固皇權,對宗藩與百官的交往更是敏感。錦衣衛為何?監視耳。有錦衣衛為何再出內外廠?加強監視耳!可想,明日輔國將軍筵席上,必定有人監視上報。如大人去,則落下廷臣交結宗藩的罪名,隨時可能爆發!」
凌勵點頭默然,他們二人考慮的確實周到。這些事情尤萬松未必重視,自己卻絲毫不知,險些不明不白就背起一個隨時爆發的罪名。險啊,險啊!這古代還真他娘的不好混咧!
「密之和辟疆所言極是,可這輔國將軍朱由楨必然熟知情由,為何還……」凌勵不解地問道,這些事情還得諮詢二人才好。
冒襄凝思片刻,轉眼去看方以智,方以智點點頭,冒襄才道:「此事卻是蹊蹺,路上我和密之也私下揣測一陣,以為之所以如此,乃是,乃是……此話只是揣測,私下議論而已,大人切不可當真!我二人以為,輔國將軍心懷不軌!」
凌勵嚇了一跳,旋即又道:「何解?意圖加害凌勵?沒道理呢!意圖……謀反?不,凌勵之於如此事業絲毫無用,拉攏過去徒費工夫反落人口實,想那輔國將軍如有反意,必當考慮此節吧?難解,難解啊!」
「大人莫要忘了出身,莫要忘了最近在蘇州的交往。您的背後確定有了董、徐二位大人,遙遙相看的還有錢龍錫大人;蘇州,巡撫大人、知府大人,還有您此時享有的聲望,影響力不可謂之不大呢!」冒襄扳著指頭給凌勵算著數,把他的影響力初初地說了一遍,還把其中較小的什麼桐城方家、揚州冒家、華亭陳家忽略不計,得到的也是一個驚人的結果。
可以說凌勵在江南年輕文人中,已經具有了相當的號召力。要是他開始正式授課,又或者西學學堂正式舉辦,再或者他的作坊和此番金融操作一旦成功,這種影響力就會爆炸性地呈現出來。
對於一個被懷疑有不臣二心的屏藩來說,凌勵這樣的年輕俊傑,確實是要大力拉攏的對象。
「那麼,不去為好?」凌勵有些惶然無計的感覺了,左右為難啊!不去,得罪朱由楨;去,被錦衣衛知道大為不妙,搞不好還要牽連一群人。
方以智和冒襄都陷入了沉默苦思,誰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良久,冒襄才道:「不如午間與尤先生、懋中兄商議再定?」
凌勵擺擺手道:「此事,還須官場中人才能出些主意,如此,凌勵先去知府衙門,再去巡撫衙門走一遭。對了,二位籌資入市之事進展如何?」
兩人見他有意轉移話題,一想,也對!這種事情還是官面上的人最在行。於是紛紛說起籌資之事,卻是方以智得到父親的支持,有了十萬兩的本錢;冒襄卻是自行作主,調集了七萬兩的紋銀和銅錢。
凌勵粗粗一算,這次牽扯進來的資金,竟然超過了一百二十萬兩之巨。想來,要在最後狠狠打擊一下鄭芝龍,也算銀彈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