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劇終篇(32)宮叡的完整人格,最後的秘密
炎亦烽看著凌絡琦離開的方向,眼底埋藏的是永夜般的灰暗。
這裡通道狹窄,處處都是機關,銅牆鐵壁環繞四周,又豈是奧瑞吉可以隨便行駛的。
對不起,這次騙了你。
可如果我能活著回來的話,將會以傾盡世界來回吻你贖罪。
「你這副告別的眼神,跟當初的另一個宮叡,簡直如出一轍。」
「你想殺她,得先跨過我的屍體。」
「炎亦烽,你該很清楚,禁地密室的門一旦關上,就再也不會打開了。這扇門可是禁地之門,一旦開啟,只關不開。連我都不例外,今日,我們都會同歸於盡在此。炎亦烽,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是又如何?」
「你這捨身為己的作為,還真是令人討厭。」
「只有將源流的盡頭全部清空,這個世界的循環才會徹底終止,回歸正常。」
「你這是在幫她清理後患?」宮叡冷笑,「你還真是一心一意為你的心上人考慮。只不過,炎亦烽,這次你萬無一失與我同歸於盡的計劃大錯特錯了。」
「你什麼意思?」炎亦烽冷峻的瞳孔愕然。
「真正的宮叡……在門外。」
炎亦烽的心恍然間沉落,陡然間地慌了。
宮叡嘴角的冷笑放大,「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不過是跟他有著相同記憶的克隆人。炎亦烽,你失算了。今日,你們兩個,誰都別想逃。」
……
當大門緩緩關上的一剎那,凌絡琦猛然回頭,沖回去看著那扇大門拚命敲打,「炎亦烽,炎亦烽——」
她心裡不好的預感加重,一種難以言喻的惶恐跟抽離感在充斥著情緒。奧瑞吉根本開不進這裡,只能在湖外潛行。
他騙了她。
他要幹什麼?
為什麼大門打不開了呢?
大門內的打鬥越來越激烈,凌絡琦的心越來越絕望,眼眶不斷地溢著止不住的淚水。
這種絕望感,源於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她不知道門內發生了什麼,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都是他傷痕纍纍的畫面。
「凌絡琦,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不如死亡,死了,就不會去想這些問題了。」
一句陰戾的話飄過耳邊,凌絡琦回頭一看,竟然是宮叡那張猙獰的臉。他站在自己面前,表情詭異,手裡拿著明晃晃的匕首。
「怎麼會是你,那門裡面的……」
凌絡琦忽然反應過來,「那裡面的是克隆?」
「凌絡琦,你們都失算了。今日,就是你們有來無回的祭日。」
明晃晃的匕首朝自己刺了下去,凌絡琦立即閃避開來,然後轉身逃走。
「你跑不遠的,凌絡琦……死在我懷裡,是對你最後的一點愛。」
凌絡琦拚命地向前跑,她答應過炎亦烽的,絕對不會被任何人抓到,她必須要活著,必須要找到救回他的方法。
跑著跑著,她來到了一所神秘的旋轉樓梯間,眼下,令人窒息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凌絡琦顧不得猶豫,直接往旋轉樓梯上面跑去。
樓梯一共有五層,結果她跑到最頂層的時候,發現竟然是死路。
而樓梯地下慢悠悠走路的聲音,卻離自己越來越近,凌絡琦開始大腦空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要結束了嗎?
不,不能就這麼結束。
枉她為光影社會長,身懷絕技,如今居然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她不能就這麼妥協。
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凌絡琦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靜,既然如此,不如正面迎對。
他還在等她……
她會履行承諾,一定會趕回去。
「已經徹底無路可退了,凌會長。」
宮叡最後一步已經踏上了台階,與她面對面,那雙黑暗之下的眼眸,竟是如此駭人的亮,像是夤夜中蟄伏的野獸,欲對眼前的獵物蓄勢待發。
儘管凌絡琦怎麼逼自己冷靜,可見到這幅眼神,心頭還是不免晃動一下。
尤其是看到那副與他如此相似的雙眼,她心裡真的是百感交集。
雖然都為同一人,可是人格卻是分裂似的。
原人格的宮叡陽光開朗,內里冷靜,有勇有謀,思維敏捷行事周密,深藏不露。
而現在人格的宮叡瘋狂執拗,執念成疾,狠辣無情,他的情緒早已病態化,像是已經失控的怪物,任何事物都無法將他拉回現實。
「宮叡,我好歹是光影社會長。」凌絡琦知道自己單打獨鬥打不過他,不如智取,想辦法控制住他的心,再來想辦法周轉。她緩緩閉上眼睛,「我知道自己今日活不過今天,所以,想求一個死得明白的活法。」
宮叡聽了她的這番話,不屑地笑了,「被我殺死,死得還不夠明白嗎?」
「當然不明白。」凌絡琦語氣堅決,卻無意間紅了眼眶。
借著微弱的光,宮叡看到了她眼底憤恨的淚光,同時那股憤恨中,又帶著無盡的緬懷與悲傷,這時,他的心臟,竟然莫名其妙的,像是被狠狠抓了一下。
只是一瞬,痛得窒息。
「我對你的執著,你的計劃,你的所有目的,都已經毫不關心。可是,我想知道,你究竟因為什麼事情,才變成了雙重人格?究竟為什麼,才會讓一個人,活生生地分裂出另外一個人格。」
聽到這裡,宮叡向後倒退了幾步,他無奈地笑了,笑得悲涼,眼底的陰鷙卻愈發濃烈,「凌絡琦,你關心的自始至終不過就是我另外一個人格的故事。你根本不在乎現在的我是怎麼樣的心情。可不是,你在乎的,只是他的故事,他的笑容,我的目的,我的計劃,你完全不為所動。我才不會告訴你,你也永遠別想知道……」
宮叡像是受了重大的刺激,情緒更加惡化,猙獰的面孔令人看不清他是哭,還是笑,他就這樣自言自語著,一點點地陷入了顫慄的瘋狂。
凌絡琦沒想到會弄巧成拙,眼睜睜看著他的匕首瘋狂地朝自己刺來,完全不給她任何反應時間,她只能像是被激發了求生意識一樣,拚命的閃避。匕首是最普通的殺人利器,也是最直接的,他特地選擇了匕首,就是想要這種病態的儀式感,狠狠扎進自己心臟,看著她一點點死在他面前,才能證明,他的存在。
在與他拼了命交手的同時,凌絡琦瞳孔晃動,她承認自己疏忽了,此時此刻,在最不好的時機里,心裡竟湧起一股說不清的自責。
無論是哪個人格,他們都是宮叡。
雙重人格之所以很難融為一體,是因為他們都有著自己不同的思想,都想成為獨一無二。
她認識的那個宮叡,也並不是完整的。
所以,她若想要關心宮叡的過去,就不能把眼前這個陷入瘋狂的男人一併抹去。
他的存在,同樣即合理。
就這樣,匕首狠狠一刺,刺進了她的血肉之中。
宮叡緊握刀柄染血的手觸目驚心,匕首埋入血肉的聲音同樣撼痛了靈魂。
「你為什麼不躲?」他怔愕地看著她蒼白的表情,似乎難以置信的樣子,與他剛才信誓旦旦說要殺了自己的樣子截然不符。
「那你又為什麼……看起來,似乎並不高興的樣子?」凌絡琦虛弱地抬手,按住了他持匕首的手腕,一字一句道,「現在……你成功了,你已經證明了,你的存在。儘管很不想承認,可是……你也是宮叡啊。無論如何你還活著,作為你活著。可其實你並不想作為一個人活著,你很痛苦,因為他把快樂帶走,把深淵留給了你。」
不知是那句話,戳中了他內心深處最痛的那個點。
他瞳孔中有光在搖曳著,開始在恍惚中失措地搖著頭。
「凌絡琦,你真是個瘋子……」
「想跟瘋子交流,必須先成為瘋子……難道不是嗎?」凌絡琦的氣息越來越虛弱。
匕首準確無疑扎中了她心臟的位置,只是沒入的還不深,因為他的猶豫。
宮叡自然是想留著她的一口氣,不想讓她這麼快死去。
可能是冥冥之中,還有些答案,需要向另一個傾訴,讓另一個人來解答。
他悲愴地仰天笑了兩聲,笑得眼眶中的淚水,悄聲無息地布滿了臉龐。
「你賭贏了,凌絡琦。」他猙獰的眼神中倏地出現了一絲悲慟,「你想知道的,我告訴你。」
凌絡琦沒有說話,虛弱地閉著眼睛,像是默認,聽著他說。
「我是創造出薩布拉卡系統的五位始祖之一,宮叡。那是一個世紀戰爭的年代,由幾大為首的家族,率先挑起的戰亂。各大皇室,各個國度,各方門派勢力,全都參與了進去,這無疑掀起了一場無可想象的風暴,成為了歷史上最駭人聽聞的事件。一夜之間,死傷無數,橫屍遍野,多少人無家可歸。在最窮困潦倒的時代,有權勢的人,與底層的人,簡直成了鮮明對比。戰爭是痛苦的,它來得突然,讓人防不勝防,眾多士兵們,連訓練的時間都沒有,幾乎每日都是實戰。誰都不知道,明天又會被誰給殺死……」
「有些人,畏懼著死亡;有些人,等待著死亡;有些人,毫不畏懼死亡。」
「後來,有幾名正義人士,他們紛紛站了出來,因為不忍看到世界如此動亂,便組織了一批隊伍,勢必研發出可以平息年代的產物。這枚系統,史無前例,可是控制世界中樞所有的系統,資料信息天羅地網遍布各地,還隱藏有很多,那些家族不願暴露於世的機密,有關於古籍、醫學、文化更方面。它用一種避免於傷亡,卻又能控制全人類的創造物,平息了那個世紀。」
凌絡琦欣慰,薩布拉卡的誕生雖然會引起災難,可它的原本用意,卻是美好的。
可後來,宮叡所說的話,又再次顛覆了她的想象。
他道,「如今的白晝之光,又豈知夜色之深?」
凌絡琦凝了凝眼眸。
宮叡冷笑,「世紀大戰真的平息了嗎?並沒有。當他們擁有了可以控制世界的產物之後,漸漸地,所有人的初衷都變了。一旦一個組織目標不再一致,各自產生了各自的想法,就會引發始料未及的轟動,甚至比戰亂還要可怕。這種鬥爭,殺人不見血。」
凌絡琦愕然睜大了雙眼,「怎麼會這樣?」
宮叡垂眸,「有人想要在薩布拉卡的基礎上,創造出更偉大的科研。有人想要獨佔這枚系統,揚言著和平,其實是想掌控一切權利。結果毋庸置疑,那個初衷想要改造世界的組織,開始分崩離析,自相殘殺,最終,引發了一場新的戰役。」
此時的凌絡琦已經怔愕得說不出話來。
宮叡誠懇地告訴了她,「凌絡琦,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曲折地接近自己的目標,一切筆直都是騙人的,所有真理都是彎曲的,時間本身就是一個圓圈。這場世紀之戰,只會進行一個又一個的輪迴。」
「呵,薩布拉卡,其實又算得了什麼,有的是新的造物主誕生,造物主創造新的東西,然後一樣東西,再次引發各種不可預知的轟動。」
說到了這裡,宮叡終於開始道出了自己人格分裂的真相,「事實證明,初衷都是短暫的,只有利益,是永恆的。當自己的付出換來短暫的和平時,人就會漸漸地忘記當初的苦惱,從而將目光轉向了下一個目標。當年的我,一心想要終止造成世紀戰亂悲劇的再次降臨。正因為如此,我成了第一個違背組織的人。他們說,這樣做毫無意義,我永遠阻止不了什麼。」
「我一遍遍地努力,一遍遍地試圖說服眾人,不斷地失敗,在絕望中輪迴著希望。」
宮叡笑得凄涼,「凌絡琦,你讓我想起了當年那個真正的我,天真無邪,盲目樂觀,滿腔熱血的正義痴兒。可是最後,卻被世人背叛得鮮血淋漓。一次次地逼著我變成最不想變成的人。我走在命運為我規定的路上,雖然我並不願意走在這條路上,但是我除了滿腔悲憤的走在這條路上,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