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NO.11 相信
咖啡廳的燈光始終以暖光為主，暈染了來人的臉，也靜寂了客人的情緒。
林清越在咖啡廳的包廂見到了咖啡已經喝光的嚮導。伴著舒緩的音樂，他正在空白的本子上面寫寫畫畫，偶爾搖頭，乾脆的撕掉了辛苦忙活半天的成果。「嚮導對自己的要求越來越苛刻了。」林清越勾著柳清鳶的手徑直坐在嚮導的旁邊，接著說：「進門的時候遇見了夢顏，想必戲可以一切照舊了吧。」
這樣實則有意的話讓嚮導停下了握在手裡的筆，他終於抬起了頭，臉上帶著一絲訕意，目光觸及站在一邊的柳清鳶的時候，難免驚艷。「她就是你電話里說的那個？」他上下打量著柳清鳶，隨後將目光收回：「外形氣質確實很適合這部戲，但是她畢竟沒有演戲經驗，加上夢顏又重回劇組，我這邊肯定是不可能冒險用她的。不過，憑你的介紹，我可以給她個中間角色鍛煉一下，你覺得呢？」
短暫的沉默過後，林清越覺得划不來。
她清楚嚮導在圈子裡的影響力，也明白他導演的戲有怎樣的質量保證，但她還是不可能讓柳清鳶從龍套跑起。她不能，因為這部戲里有蘇夢顏，無論柳清鳶的外形氣質多麼的突出，她都會吃虧；她不能，因為從進門開始，嚮導就沒有提出半句讓她試戲或是簡單表演的提議。這隻能說明，嚮導所謂的給柳清鳶鍛煉的機會不過是給她的面子，這樣的面子，無非是襯不著裡子的虛像，倒不如拒絕來的實際。
「其實...」林清越終於拉著柳清鳶的手讓她坐下，而不再是局促的傻站下去：「這次過來，只是想帶清鳶認識一下嚮導罷了。畢竟在咱們圈子裡，嚮導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和您認識，對她也是一件頗為榮幸的事情。」
林清越拒絕的不露聲色，不但給嚮導留了台階，也沒讓自己失了過多的面子。
嚮導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笑了笑，把目光投給了柳清鳶，終於主動朝她伸出了手：「向德明，承蒙圈子裡的人給面子，老是叫我嚮導。你呢？我該怎麼稱呼？」
「我...」柳清鳶下意識的看了看林清越，緩慢又警惕的伸出了手，「小...我叫柳清鳶。」她小聲的說。鼻尖因為緊張早已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
收回手，包廂里的氣氛似乎不再像開始那麼尷尬。林清越和嚮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偶爾話題聊到柳清鳶的身上，林清越總會轉頭沖她微微一笑，化解了對方深深的緊張。
回到公寓已經臨近深夜。
柳清鳶沒有熬夜的習慣，眼皮沉重，在暖色的燈光下模糊了意識。
「還好嗎？」林清越為她倒了杯水，抱著手機窩在了充滿安全感的沙發。她翻看著微信里的未讀信息，偶爾會從扣扣里顯示一些劇組的建組選角信息，又或是哪家公司推出了新的選秀節目。「明天我得去公司，你好好在家裡休息，多看看書和電視，了解你該了解的。」她沒抬頭，卻預料到柳清鳶該有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是的，對於初來乍到的柳清鳶來說，就像剛剛落地的嬰孩，現代社會的一切都需要慢慢適應，點點學習。而林清越，便是她的導師，引導她學會該清楚的一切。只是林清越給她的起步太高，初起就要求她步入複雜的娛樂圈的漩渦，哪怕她清白無污，也終究會在那樣的大染缸里浸透屬於她的顏色。
「我...」比起適應現代生活，柳清鳶似乎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心有疑惑，可否請姑娘...」
「好奇害死貓，這話你聽過嗎？」林清越抬起頭，似笑非笑：「你好像對我的感情特別有興趣，不過我希望你記住，有些事是不該過問的，尤其是別人的私事。」她打開扣扣的群聊，又重新抬頭：「哦，我忘記說了，最該解惑的，是你滿嘴的古代腔。在你真正出道前，我希望你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溝通，而不是現在這樣，可否...請...姑娘...」
林清越學著柳清鳶剛才扭捏含羞的問話方式，眼含笑意，羞紅了對方白皙的雙頰。「你...你...」纖纖玉指微抬，柳清鳶轉過身捂住了臊紅的臉，心裡暗嗔著林清越的無賴，飛快的躲進了睡房。望著她走開，林清越輕輕嘆息，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考慮的是，如果柳清鳶連這樣的話都會羞臊，那麼以後遇到的各式各樣的類似問題...
「看來，是得快點兒讓她成長起來。」林清越舔了舔泛乾的嘴唇，給陸小然發了條語音微信：「小然，跟瑞星國際那邊溝通一下，《我要當演員》的選秀名額留一個，相關費用由我個人出資。還有，我給你發幾張照片和個人信息，明天中午之前給我做出幾份人物寫真檔案。就這樣。」
「演員...」林清越望著落地窗外漆黑的夜，表情似乎陰晴不定。
瑞星國際新推出的選秀節目有她們公司的一部分合作，按理說想要放個人進去輕而易舉。偏偏柳清鳶不屬於公司的練習生，沒有優先權；又因為她不願意走過去帶蘇夢顏的老路，想避免公司的商業包裝，完全按著自己的思路步步為營，這才選了個折中的辦法，以盛皇最資深的經紀人的名義和本該屬於柳清鳶的錢為她做進軍影視圈前的鋪墊。
陸小然稍後就有了語音回復，是屬於剛畢業的小女生的那種非常歡悅的語調，那樣的活力，難免讓林清越羨慕。
「清越姐，照片里的就是你新簽的藝人嗎？好漂亮啊！瞧著特別有古典美女的那種氣質。對啦，需要我把節目流程以及相關嘉賓的信息發給你嗎？還有啊，這次咱們公司好像也有三名練習生要參加呢！聽說是打算從他們三個裡面挑出一個重點培養包裝的對象。清越姐，那你的藝人呢...」
「信息以WORD格式發給我。」林清越簡單的回了一句，再沒有了下文。
何必多回答什麼呢？她手裡的藝人，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在最初的時候逞強走紅。太早的成熟，只會被更早的捨棄。她不能讓柳清鳶連根都沒扎穩就急著攀繞，那樣子的話，一旦失敗，就再沒有重來的機會。而加入《我要當演員》的選秀，將是柳清鳶在觀眾面前的第一步亮相，也是她紮根所要經歷的至關重要的一次歷練。
陸小然儘管年輕，做事卻並不拖沓。她在五分鐘以後把所有《我要當演員》的信息以郵件形式發給了林清越，隨後被統統列印出來。和它一塊兒列印的，還有一份藝人的簽約合同。
這份簽約合同的履行期限被林清越修改過，其他條款也多少有過改動。某種程度來說，這份合同的約束性非常強，相比柳清鳶口中的賣身契好不了多少，但林清越篤定這是對她的一種保護。當然，身為經紀人的她，也會因為合同得到不少相關的利益。
「這份藝人合同你看一下，覺得可以就在下面簽字吧。」林清越說。
出乎意料的，柳清鳶並沒有在意上面的條款是否苛刻。她只是抬眼望著林清越，從她的手裡將鋼筆拿過來，以握毛筆的方式，彆扭且不著力的在合同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我信你。」她是這樣說的。暖暖的燈光下，她微微動唇，慢慢的低下了頭。
她的確相信林清越，從第一次見面，那份夾帶著怯意的親切感已經在她的心窩蔓延。她救了她，也收留了她。那麼現在，即使是賣身契，她都願意寫下自己的名字，由林清越差遣。因為，她始終相信，她不會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