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菊花香
這個角落在林掌柜家後院不遠,就是轉個彎跑十幾步的距離。
陰十七與葉子落翻牆入內前,曾品正便跟兩人說,他跟白子會摸到後院去接應兩人,讓兩人探完情況直接從林掌柜家後院出來。
陰十七覺得干偷偷摸摸的事情,好像也不能大搖大擺從人家前門翻牆進來,再從前門再翻出去,於是覺得曾品正這主意出的好。
她那搖光晃腦甚贊曾品正的情形,看是曾品正直想敲她的腦門,當然他不敢,葉子落還在一旁寵溺地笑看著,他沒機會下手。
即便真有機會下手,約莫著他也不捨得。
貓在角落裡的時候,曾品正便一直在想,葉子落對陰十七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臣對主的忠,還是還有其他呢?
這其他又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其實他猜想到了一種,只是他無法想象倘若這是真的,葉大哥怎麼敢?
後來又想,這有什麼不敢的?
不,也不是敢不敢的問題。
他年歲尚小,還要四年方及冠成人,可並不代表他不了解男女間的那種情感。
展大哥將十七姐放在心上,十七姐對展大哥也總有種與他人不同的相待。
而十七姐對於葉大哥,他可以肯定地說,那絕對僅僅是兄弟之情,姐妹之情,至交好友之情,再無其他。
倘若葉大哥對十七姐真有不該有的感情,那葉大哥是註定心傷了。
曾品正想著不由嘆了口氣。
白子貓在曾品正身側,只覺得他往後要侍候的這位曾小公子也著實不是一個簡單的普通少年。
想事做事,想法做法,絲毫不輸與任何一個以往他見到的成年公子少爺!
這會嘆氣,難道是覺得自家小姐與葉家二爺進林掌柜家會有危險?
想到這裡,白子急了,急雖急,卻也不忘壓低了聲音地問:
「小公子,你嘆氣是不是因著小姐和葉二爺會有不測?」
曾品正瞪了眼白子,見驚得白子往後一縮,他方道:
「我嘆氣是與十七姐、葉大哥有關,但與測不測的可沒絲毫關係,不過是小小的林掌柜家,何以為懼?」
被曾品正一瞪眼,又反斥聲問何以為懼,白子腦子裡一空,然後清醒了,連忙點頭道:
「是是是!小的煳塗了!小姐是陰家的小姐,葉二爺也是葉家的二爺,莫說小小的林掌柜家,就是林東家宅府被小姐闖了,林東家曉得撞個正著,他林家縱是老牌大族,又能拿什麼與八大世家之首的陰家相抗衡!」
看得白子被他一句話激得興志高昂,曾品正默默地垂下眼,思緒一點一點飄遠。
他說想寶兒了,是真的想了。
林掌柜家確實如白子那般探的所言,氣派奢華,處處富貴盡顯,但到底沒底蘊,亭台樓閣大顯浮誇,與那些一夜之間突然暴富的員外絲毫無兩樣。
葉子落邊與陰十七走在一條石卵小徑上,邊低聲點評道:
「林家是京中老一派的大族,雖比不得八大世家,但也非一般商戶可比,這林掌柜身出旁枝庶身,自小教養內涵自比不得林家正經嫡系嫡出的叔輩,就從這個宅院來看,林東家約莫也不大看得起林掌柜。」
「這話說得是,倘若林東家真將林掌柜放一點在心上,今日他不會死,單就這一宅子的奢華浮誇,林東家便該指點一二。」陰十七接下話道,也說出了她自已所看所見的見解:「倘若此次血案真是林家做了馬前卒,那麼這林掌柜便是卒中的棄子,子落,我們往林掌柜的書房去。」
葉子落點頭,指著小徑盡頭的兩個去處:
「這分叉口我記得一處通往內書房,一處通往外書房,我們……」
說著,他取出袖兜里的圖紙。
圖紙只看了一小會兒,他記得不多,這分叉口哪一處是往內,哪一處是往外,他記不大清,得看一看方可。
不料葉子落剛取出圖紙,陰十七已走向左轉的月洞門:
「順那邊抄手游廊過去的是通往內書房,從這邊門過去,再繞過一處院子,一處過園,便是林掌柜在前院的外書房了。」
葉子落聽著便將圖紙重新收回放好,他怎麼忘了陰十七進來前看過,並說記下了。
旁人說記下,或許他尚有幾分不確信,但她說記下了,定然早真是記下了。
果真走過院子過園,兩人便見到了林掌柜的外書房。
外書房僅一個小廝守著,其他人盡都被調往忙活林掌柜突然被殺的喪事。
因著屍體仍在京衙放著,尚在屍檢出結果,方能讓林掌柜家人認領歸家,再安入靈堂那口空著的棺材。
「子落,這外書房我一個人進去瞧瞧便可,你到靈堂附近去瞧瞧,主要看看林掌柜妻兒、媳婦閨女的神態舉動。」陰十七與葉子落避在外書房所在院牆之外牆根下。
葉子落聽著陰十七這話,怔了一會兒,方語氣中帶著驚詫道:
「你是覺得……」
陰十七點頭:「是!」
兵分兩路后,葉子落轉身前去靈堂附近探人,陰十七也很快進了外書房,悄無聲息地,絲毫沒有驚動那趴在院中樹下石桌上偷懶瞌睡的小廝。
林掌柜的外書房很簡單,簡單到讓陰十七以為這會不會就是一個擺設?
畢竟林掌柜也非是一個富承幾代的大老爺,不過是在他這一代承了林東家太太的福蔭,說起來也是他有一個會為他鋪路設想的姐姐。
除去這一條,他林掌柜原就在林家什麼也不是。
這座三進宅子看似氣派,實則低劣,終歸不是嫡系,即便出身大族,也非是嫡出,莫說有葉子落所言的教養內涵,只怕林掌柜連基本身為林氏子弟的待遇也是沒有的,不然怎麼能說棄就棄了呢?
林掌柜是人,可不是什麼貓犬,馬前卒中的棄卒,命說沒就沒了。
光想想,這都能讓陰十七這個外人心寒。
她是現代人,即便重生為古時陰家女,她也無法理解這些所謂大族那般輕視人命,而成就的所謂家族興亡榮辱。
外書房簡單到一目了然,尋遍了各個旮旯也沒找到一點線索。
就在她決定走人到后宅內書房或林掌柜所居院子去碰碰運氣之際,突然不小心碰落了一個放在高几上的花瓶。
陰十七眼疾手快地撲過去接住。
接住花瓶放回高几之後,她覺得心肝都快跳出來了。
也是禍不單行,剛放下來的心隨後又因著不知什麼時候已醒來要進屋的小廝,又給嚇得提個老高。
兩廂四下尋望,可外書房裡根本就連隔著小歇息處都沒有,莫說能藏住個人的地方!
她這下可真是急了。
要真被發現生擒了,那麻煩雖不會真挨了板子,可麻煩也不小啊!
一旦傳出林掌柜家有賊偷入的事情,莫說她會不會暴露了身份,平常百姓自是不會多想,只以為是尋常的偷竊小賊,那些京中對她陰家虎視耽耽的有心人卻是一定能想到或猜到什麼。
雖說她也不怕這點,畢竟他們可以出招,難不成還讓她陰家不得還手?
可還手就還手了,她可沒想要大搖大擺鬧得人盡皆知,至少這會不想。
心裡急得熱鍋上的螞蟻,陰十七突然看到那扇向後開的窗檯。
再沒多想,也是再沒時間可供她細想,她趕緊一個俐落地翻窗跳出,落地后尚來不及看清楚窗外的光景,便趕緊將身子緊緊貼於窗下牆根。
所幸這半人高的牆根容得她半蹲著貼緊,堪堪能隱住她的身形。
只要那小廝不要太機靈地往窗下望,僅僅只是往窗外望,尚無法捕捉到她的身影。
小廝進了屋,四下來回走動,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找到最後,居然還找到窗檯這邊來了。
也幸好他沒往窗下望,隨意掃過窗外便收回視線,呢喃道:
「奇怪了,不是說東西就在書房裡么?怎麼沒有?」
走開窗檯好幾步,那小廝的聲音又隱約傳來:
「說是書房,難道不是外書房而是內書房?」
東西?
書房?
陰十七避在窗下聽得暗喜。
這一遭翻牆私闖,總算沒白翻白闖,這可得到了點有用的信息了!
只是那東西是什麼?
小廝原是服侍林掌柜的人,是近身的下人,林掌柜已死,他找的東西必然是林掌柜的東西,那又是誰讓他來找的?
是林掌柜的家人,還是林東家,亦或那隻指使林家這馬前卒的那隻馬?
再過一會兒,小廝沒找到東西,便關門出去了。
陰十七聽著那開門又關門的聲響,心裡就想著那小廝應當是離開外書房,偷偷到內書房尋東西去了,她要不要跟上?
最終是沒跟上,因為她發現所避窗檯外面是一片小後花園。
地不大,僅一個花圃,花圃里種滿了一大片菊花。
看來無論是林掌柜兒媳婦,還是林掌柜自已,都挺喜歡菊花的。
十月正是菊花怒放的時節,開得滿園皆是,金金黃黃的一片煞是好看極了。
可惜陰十七這會沒有賞花的心情,就像剛翻牆進這宅子時一樣,她就沒半眼去瞧瞧那聽白子說是林掌柜兒媳婦所種下的遍園菊花。
她沒有賞花的心情,自沒有想去聞花香的意思。
然鬼差神使的,她竟是走近那個開遍菊花的花圃,蹲身去聞了一聞,頓時滿鼻子菊花香氣。
聞過後,她站起身感到莫名。
不過也沒糾結多久,陰十七很快離開這個小後花園。
當然這回也沒翻窗回外書房去,而是從小後花園另一邊隱蔽處的一個小側門走了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小側門外沒人後,她方敢走出去。
出了小側門,竟發現是一個小院子。
不大,約莫跟外書房所在的小院差不多大。
陰十七走了幾步,很快聞到一股飯香。
此刻已快日暮,她這一下晌又勞筋動骨,來來去去沒半刻停歇。
這一聞,她倒聞出點肚子餓來。
她記得圖紙上畫著,與外書房相鄰的小院是林掌柜在外書房理帳時的一個小廚房,這裡應當就是了。
廚房灶上燉著東西,聞著那香氣,是雞肉的香味,還有蔥姜蒜這樣濃烈易飄出的氣味。
她近前去瞧,也不敢太前,因為灶前坐著兩個婆子,想來是林掌柜家的廚娘。
近前瞧,她便看到了灶邊上還殘有土豆絲,灶旁几上還放著紅糖罐,醬油瓶,再一細聞,還有大棗的氣味。
聞到這裡,還看到了這裡,她知道了,那灶上鍋里鈍著的東西一定是雞肉燉土豆了。
兩個婆子一直說著話,陰十七索性避在廚房外邊聽聽牆角。
她也想聽聽這宅子里的情況。
也別小瞧這些僕婦婆子的威力,有時候治家不嚴,這兩三聚堆嘴碎的婦人最是能毀人,也最是知事通風。
只要她們這些三姑六婆有心,就沒她們不知道的事兒。
何況這還是她們服侍的主人家中事,她們更曉得通精了。
「這火得小心看著,要是火候不夠或太大,太太又該罵人了!」其中一個青衫婆子小心翼翼地看著灶下火,「也就這會人都在靈堂那忙活,這兒清靜,才能讓我們兩個老婆子在這叨幾句。」
另一個褐裙婆子接嘴道:「可不是!傷心沒瞧見,這胃口倒是大開,一點就連點了那麼多菜,那邊大廚房忙不過來,還得這邊小廚房幫著鈍這雞肉!對了,那有二十年的女兒紅也得拿出來溫了,老爺在時,太太喝不到,老爺一死,太太還不得快嘗嘗味!」
「別說什麼傷心不傷心的了,我看太太還巴不得老爺快點死了呢!這會真死了,還不得大肆慶賀!」青衫婆子嘆道,「那西邊幾個姨娘就不一樣嘍,老爺這一死,這幾個姨娘怕不是被發買出去,就是得暴斃在這宅子里,再一張薄席捲了丟到郊外亂葬崗去,真是可憐了個個正值青春花容月貌的!」
「漢子風流,這是常事!」褐裙婆子往青衫婆子那邊靠近了些,耳語道:「聽說就是老爺新看上了那個狠心的丫寰,好像是叫什麼綠倚的,這才招來了殺身之禍!那丫寰我侄兒遠遠看過,說那模樣兒才真真是花容月貌地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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