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主持人剛剛報出這塊土地的地價,競拍的燈就一直亮個不停。
時誠和時竟越都沒有出價,靜靜看著幾個暴發戶把這塊地的價格從較低的地價,一直抬到一個他們負擔不起的價格。等這些人偃旗息鼓后,幾個踏入新貴行列的人又開始了競拍。
這些人溫潤眼熟的很少,看著他們猶猶豫豫競價的樣子,溫潤知道,這都是世家派來抬價的棋子罷了。
對於這些世家而言,這塊土地除了用來開發地產外,並沒有太多的用處。而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各家雄踞的行業也已經基本上定了,沒有誰會冒險選擇跨行來爭奪一塊用處不大的地。因而他們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插上一腳,只不過是在看樂子。
這塊地是陸家祖宅在的地,是陸昊南的父親留給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最後的禮物。陸家老大因為痛恨自己偏心的父親,也為了給自己病逝的母親正名,所以在掌權陸家后,沒有半點拖沓,把自己和家產全部冠上了母親的名字。那時候起,曾經勢力滔天的陸家就已經名存實亡。
而今,陸昊南雖然浪子回頭,闖出了自己的一番事業,可在這些世家眼裡根本微不足道。再加上如今的他選擇賣出祖宅的這塊地,陸家也就意味著自此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這樣一個落井下石的機會,對於曾經被陸家壓過一頭的其他世家來說,可不會放過。畢竟,沒有什麼比把對手的祖宅換成自己的名字,更有勝利的自豪感。只不過不親自出面競價,這是給曾經的陸家掛一層遮羞布。
雖然這層遮羞布在他們看來,是對陸家更加鄙夷的羞辱罷了。
時誠和時竟越已經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出現,所以在拍賣開始前,給這塊地做好的預算也要高上不少。此外,還派人去遊說幾個可能會參加競價的世家。
這麼做的結果就是,幾個代表世家競價的新貴,在抬了幾次價,玩夠了之後,便也不再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最終這塊地花落誰家。
到了這個時候,參與競價的人已經不多了,只剩下時誠、時竟越和溫家家主溫希同。
溫潤順著與時誠相反的方向望去,只見自己多年未見的弟弟正從容地注視著前方。
溫潤已經記不清楚,究竟過了多少年。只知道,當年那個像個小跟屁蟲的小傢伙還成天哥哥長哥哥短地喚著自己,而轉眼,他已經長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男人。
沉思中,溫希同像是注意到有人在注視著他,朝溫潤的方向望了過來。
溫潤比他敏銳得多,在被對方發現之前,就先一步收回了目光。
一切都已經變了,都已經回不去了。溫希同最終成什麼樣子,又和他有什麼關係?都已經無所謂了。
他不再去想。
回神后,競拍已經到了最後關頭。
現在的價格,越來越逼近時竟越的底價。雖然這是他們私下早已商量好的,但表面上兩人還是要在時誠面前做足了樣子。
只是,大概是先前溫潤堅持要和時誠見面的緣故,現在的時竟越有些不大樂意配合溫潤。
溫潤給他使了幾個眼色,他也像視而不見一樣,依然冷冷地凝視著前方的大屏幕,一點也不回應溫潤。
溫潤知道時竟越這是在生悶氣。他伸出右手,悄悄地拽了拽時竟越的衣角,可換回的只是對方冷著一張臉,鎮靜地舉起牌子出價。
他出的這個價格比起先前競價的幅度要高上太多,一下子就壓到了溫潤報給時誠的底價。剛剛一出口,甚至能明顯聽到周圍的人倒抽一口冷氣。
眾人以為就剛才那樣的加價,應該已經趨於最終落錘,可誰都沒有料到,越是這個時候,卻越生各種變數。
溫希同沒有繼續跟價,只是僵著個臉,把目光挪到了時竟越所在的位置,定定地看著。可他具體是在關注時竟越,還是在觀察溫潤,卻不得而知。
而時誠聽到時竟越的出價,臉色卻並沒有絲毫變化,亦如先前一般從容。他舉起牌,就著時竟越的加價幅度,給出了新的價格。末了還轉身向時竟越望了一眼,似是挑釁,又像是不屑。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竟是在暗潮湧動中有了幾分一觸即發的緊迫感。
溫潤嗅到了空氣中不安分的因子。
此時的價格已經高出了時竟越的底價,但時竟越卻沒有停止的意思。他的雙眼幾乎鎖在了時誠的身上,眉宇間多了幾分陰狠,不過說話的語氣依然平和,就像那狠戾的感覺只是一瞬的錯覺。
他報出的價格已經超了底價一大截。
這是明擺著要拆自己的台嗎?
燈光一直在時竟越和時誠兩個人身上來回掃蕩,晃得溫潤有些看不清此刻時竟越的表情。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但無不是在八卦這兩兄弟之間刀光劍影般的糾葛與紛爭。
兩人好像置身於一場硝煙正盛的鬥爭,誰也不肯輕易放過誰,誰也不肯放鬆一口氣,好似就這樣不死不休地乾耗著,蟄伏著,才能找到一擊致命的破綻。
可這樣的對決遲早得有一個了斷,因為,剛剛收到過重創的時誠定然不是時竟越的對手。而這塊地現在炒到這樣高的一個價格,若是最終落到了時竟越的手裡,毋庸置疑,連本都撈不回。
他不願意時竟越在這種沒有意義的地方栽跟頭。
於是,在時竟越準備繼續加價的前一秒,溫潤迎著眾人的目光站了起來。他單手勾住時竟越的脖子,對著他的唇就是一吻。
時竟越沒有拒絕,只是在燈光掃過來的瞬間,放下了競拍的牌子。他把溫潤摟緊,轉了個方向,盡量替他擋住來自四面八方的探究眼神。
像是有所預感一樣,燈光停在了時竟越身邊的空地,然後很快掃回了時誠身上。
時竟越和溫潤就在黑暗中瘋狂地激吻著,顧不上時間,顧不上地點,也顧不上眾人或是驚嘆或是鄙夷的眼神。
等一吻畢了,主持人也落下錘,宣告土地歸時誠拍得。
大概剛剛主動獻吻的動作有些激烈,結束吻后,溫潤就感覺到腰側的傷口有些抽痛。他只能讓時竟越調整到一個比較舒服的角度,半倚在他的身上,等這股痛意過去。
因而,溫潤沒有注意到,拍得自己心儀土地后的時誠,卻再沒露出一個笑容,哪怕是得體的假笑。他的目光一直定落在了溫潤的身上,卻深沉得讓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最受人矚目的土地成交出去后,眾人便對接下來的拍賣有些興緻缺缺。不過好在剩下的土地並不算多,壓軸的土地也不比最受矚目的這塊差太多,所以在還算可以的氣氛中,拍賣會圓滿結束。
最後登場的人雖然不是陸昊南,但也算是主辦方中名氣不小的新貴。在他誠摯的邀請下,不少人還是給足面子,在拍賣結束后前去了他準備好的宴會。
時竟越沒有去的意思,直接準備帶著溫潤回醫院。不過有溫潤先前和時誠的約定在,時竟越沒能如願帶走溫潤,甚至是連會場都沒有踏出去,就被早已恭候多時的時誠堵在了貴賓通道。
溫潤一看這形勢,就知道要出事。他之前和時竟越只說了自己要去赴時誠的約,可徹底忘了時誠說過,他會親自找上門這一出。
時竟越的氣到現在也沒消,時誠這個時候出現,不是火上澆油又是什麼?
「我親愛的弟弟,好久不見。」時誠面帶微笑。
他們兩個從沒以兄弟互稱過,所以這個時候時誠突然冒出『弟弟』兩個字,只讓時竟越覺得厭煩。
他不回應,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時誠,拉著溫潤轉身就走。
「我知道,我們高高在上的時家家主根本沒把我這樣被時家看不起的小人物放在眼裡。不過你總得多關注一下自己身邊的愛人,這麼粗魯地拽著受傷還沒修養好的溫潤,他可是會很痛苦。」時誠調笑道。
「與你無關。」時竟越冷聲道。
「要真是因為你們床頭吵架床尾和受的這點傷,我倒是確實管不著,哪怕溫潤可是我前一個愛人。可惜,手腕都折成這樣,推脫給床第間的情趣,未免也太離譜了。我可不知道情趣手銬這種內圈加了墊的東西,戴久了可以把人的手磨斷。」時誠話語間都是明著暗著的諷刺。
「還是說,你時竟越在我這裡受的氣,全部撒到了溫潤的身上。」時誠繼續說,「嘖嘖,那我可是要心疼這個先前自己一直捧在手心裡的人了。」
時竟越抬頭,說:「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久違重逢,表達一下我的喜悅而已。當然,對象可不是你。」時誠一邊說一邊走到了溫潤的身邊。他拉起溫潤打著石膏的左手,笑意不減,卻是對著時竟越說,語氣還染上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把時間讓給我們。」
然而沒等時竟越回話,他的拳頭就已經招呼在了時誠的臉上。這一擊重重地砸下去后,才傳來他慢條斯理的聲音:「做夢。」
「這可由不得你。」時誠揉了揉嘴角泛紅的痕迹,偏頭看向了溫潤。
那一眼望過來,溫潤頓時就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沒等他反應,就又聽見時誠說:「選擇權可是在溫潤手上。」
……他總算知道時誠為什麼要往死里挑釁時竟越了。因為,最終收場也是要遭殃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