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陸箏回到家，坐在門口發獃，偌大的別墅從前總是熱熱鬧鬧，現在冷清的像座墳墓，她抱著手臂將臉埋在膝上。

鐵門滑打開，林陌寧走下車，陽光沐浴在他身上，清俊的五官如畫，陸箏看著他走近，自嘲地笑起來，笑得悲涼。

林陌寧遞了根煙給她，她接過含在嘴裡，林陌寧幫她點著然後坐在她身旁，兩人抽著煙，煙霧繚繞糊了彼此的臉。

「陸箏，我們離婚吧。」

林陌寧吸了口煙，靜靜說著讓她生不如死的活，把她一步一步逼進深淵，陸箏沒有說話，眼淚無聲滑落，嘴唇連著煙一塊抖，煙灰灑了一地。

林陌寧撣了下煙灰，聲音黯淡神傷，聽著有一種莫名的哀傷，明明她才是傷心的那個，他說：「我努力了，我真的不愛你，陸箏，離開我你才能重新開始，我放你自由。」

陸箏咬緊牙右臉緊繃，她捏著煙毫無預警地按在他手腕上，林陌寧手猛地捏緊，卻沒有閃躲，像是這樣他對她的虧欠感就會少幾分。

陸箏恨得快瘋了，抓著他的頭髮撕打，拚命踹他，然後跪地伏在他膝上放聲痛哭，她說：「林陌寧！我不會離婚的！除非我死！你別想甩掉我！！」

林陌寧沒有說話，手腕上的傷口焦黑中透著血紅，猙獰醜陋。他抬手輕輕撫摸在她頭上，他累了，他想為自己活一次，雖然只是短暫的，因為他給不了任何人永恆……

酒吧的DJ聲震耳欲聾，酒氣混著女人的香水味，再摻上男人的汗味，混成曖昧迷離的氣息，幽暗深處，多少原始動作在進行，更添淫糜。

林陌寧晃著杯中的酒，酒夜是一種剔透的冰藍色，漂亮的澄凈感，他看著水晶一樣的酒液倒轉酒杯倒掉，招手要了杯猩紅如血的酒。

酒吧是個好地方，他每晚都會來，喝的半醉，這樣就不用費心去哄陸箏，可是他又不敢喝醉，怕醉了會說了不該說的話。

林陌寧的人生，真他媽可悲！

他仰頭一口喝凈杯中的酒，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他不想去接，除了陸箏不會有人打過來，手機停止震動，然後響了兩聲，顯示有信息。

他愣了下拿出來，陸箏不會發信息給他！他看到那個名字眼眶一陣發熱——

陌寧哥，你在哪，給我回個電話吧。

林陌寧握著手機走出酒吧，他靠在路燈上給她回電話，「是我。」

「你在哪？」

「在酒吧，怎麼了？」

林默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陌寧哥，我們見個面吧。」

秋江別墅區——

夜色幽靜，林陌寧坐在涼亭里，涼亭上爬滿薔薇花，正是盛開的季節，一層層粉色花團錦簇，幽香溫溢，一派生機盎然。

他抬手摘下一朵捏在指間，林默很喜歡花，那時候他們住在幽暗骯髒的回四巷，別說花，連棵樹都沒有。他每回在外面打零工，來回都會注意兩邊的景緻，尋找著公園，然後摘來給她。

「陌寧哥。」

林默對他招手，加快腳步走過去，她穿了條背帶褲，腳上踩著平底軟鞋，明明已經是做媽媽的人，還像從前一樣，像個沒出嫁的小姑娘。

林陌寧每次看到她的時候，心臟的地方就會有一種柔軟溫暖的感覺，像從前兩人相依相偎的那段歲月，再苦再累他都覺得充滿希望。

「給你。」

林默坐在他身旁，遞了瓶果汁給他，擰開自己的喝了口才說道：「你怎麼回事？都在傳你和陸箏鬧離婚，你天天泡酒吧。」

「嗯。」

「嗯是什麼意思？」

林默踹他一腳，快替他擔心死了，哪有他這樣任性的，得虧是陸箏愛慘了他！

「陌寧哥你不能這樣，夫妻之間吵架不溝通怎麼和好？你天天泡酒吧只會讓你們倆關心更惡劣，真的，你哄哄她。」

「我們不談她行嗎？」

林陌寧聲音冷了幾分，林默不說話了，然後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陌寧哥，你到底想怎麼樣？陸箏現在都一無所有了。」

林默話剛落手機就響起來，是邵言打來的，她滿臉笑意，林默腦袋轟地像被炸開了一樣，他突然伸手奪過她的手機扔了出去。

「……」

林默呆住，好半天才說話，聲音含著怒火，「幹嘛呀你？這手機三萬多呢！」

邵言特意買的情侶款，買的時候被她一頓狂罵，罵他浪費，結果用了後半個不字都不說了，確實好用，現在他一扔，三萬多沒了！

林默忙著要去找，林陌寧一把拽住她，林默嘆氣，重新又坐回去，「陌寧哥，你到底怎麼了？」

「林默，你沒良心。」

林陌寧緩緩說著，然後抬手捂住臉，林默全身僵直，手按在木製涼台上，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說過不會拋棄我，就一年，就一年你就愛上邵言，我們二十三年的感情，抵不過一年，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嗎？」

林默握緊手，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林陌寧伸手去摸煙，幸好帶了，不然他會生不如死，他點了根心頭稍稍平靜了些。

「當初你信誓旦旦跟我說，永遠不拋棄林陌寧，林默，你比我更虛榮，不僅虛榮還虛偽！」

林陌寧說這話的時候心底湧起一股報復的快感，像壓在心頭的沉重被稍稍掀起一角，莫名輕鬆。

「陌寧哥。」

林默手放在膝上，半晌才輕聲說：「對不起。」

「林默，我很快會和陸箏離婚，我也要你離婚，我要你兌現你對我的承諾。」

林陌寧說這話的時候焦躁又霸道，像是想強行抓住她，可是林默早不是從前的林默，她不可能回頭。

她說：「陌寧哥，不拋棄有很多種方法，林默就是林默，其實並沒有變，你還是我的陌寧哥，永遠不變。」

「上次你說永遠不變的時候，前面一句是永遠不拋棄，永遠等我，永遠不變……像個笑話……」

林陌寧靠在亭柱上，連聲音都透著疲憊，林默握住他的手，聲音有些發哽，她說：「邵言對我那麼好，我不能拋棄他，陌寧哥，其實沒有誰是離了誰不能過的，這是我們從小就給彼此的勉勵。」

林陌寧眼淚落下來，他捏著煙，顫聲說：「其實，我要時間真的不多……」

他吸了下鼻子，用力吸了口煙然後扔到地上踩滅，他不能這麼放棄，人活在世上，怎麼也要為自己活那麼一次。

他站起身吁了口氣，悠悠說道：「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林默目送他離開，傾身靠在亭柱上，心裡沉沉悶悶的。

她故意說這些絕情的話，是想他早些放開。她有了孩子，有了丈夫，早就不能回頭了，可是她擋不住難過，她確實拋棄他。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來，微弱的亮光自草層里散發出去，林默忙走過去，是她的手機，竟然沒有摔壞！

看到老公兩個字，她莫名安心，「我和陌寧哥在外面聊天，正要回去呢。」

「回頭。」

林默回頭，邵言揚著手機對她微笑，快步走來，林默挽著他坐到亭台上，踢了他一腳，「幹嘛呀？我這才出來多一會就找來了？人和人之間能不能多一點信任？」

邵言看著她笑，伸手摟住她，溫聲說：「沒辦法，心眼太小了，誰讓你太出色，我最近越來越有危機感了。」

他的話半真半假，心眼小是玩笑話，有危機感是真的，她才24，他已經31了，總覺得自己老了，難免有點患得患失的。

「危機感？你還會有危機感？」

林默訝然，有危機感的該是她才對吧？邵言抓著她的左手，五指相扣，認真地說：「真的，我比你大了七歲，怕你覺得我老有厭煩感。」

林默噗哧笑出聲來，靠在他肩上收緊手指抬起來，正對著月亮的方向，月光鑽過指縫躍進眼帘，她說：「胡說八道，七歲不要太完美，我就喜歡成熟大叔型的，我們邵言又帥又溫柔，我是上輩子在如來座下求了多少年才求到一個你啊。」

「大叔？」

邵言掐著字眼，才七歲，怎麼就成大叔了，最不濟也該是個哥吧？林默翻了個白眼，握著他的手送到嘴邊咬了一口，鬆口后眼珠轉了轉，在他手背上舔了下。

邵言手驀然收緊，清了下嗓子，無奈說道：「別鬧。」

林默鬆開手摟住他的脖頸蹭了下，撒嬌說道：「大叔，背我回家吧。」

「上來吧。」

林默趴在邵言背上，他的腳步很穩，背寬闊厚實，月光溫柔灑下，照出一雙交疊的影子，林默突然落下淚來。

從前回四街的巷子又冷又黑，那裡沒有路燈，巷子又窄又長，像伏在地上的一條蛇，藏著不知多少危險。

那時候她還上初中，沒錢坐公車，每個星期都要走著去上學，每個周五林陌寧都會在巷口等她，怕她被人欺負，然後她就說走累了，讓他背回去，月光也是這樣，照出交疊的一雙影子。

林默臉埋在邵言肩頸，濕熱的眼淚染濕了邵言的肌膚，他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開口尋問，繼續往前走去。

「邵言，我真的拋棄了陌寧哥，其實我真的挺自私的，他怪我是對的。」

「路是他自己選的，就要承擔可能會有的後果，不是你拋棄她，是他曾經先拋棄了你，默默，活著總有補償的機會，不是只能愛情才能償還的，不哭了。」

「嗯。」

林默嗯了聲，心頭暖暖的，他說的對，未來有無數種方式可以補償，總能償還的。

她沒想過，林陌寧要的不是償還，是失去的愛情，是她再不能給他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