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有戲

第十一章

劉大嬸說完，還向走到衚衕口的肖燕挑釁似的看了看，正對上肖燕回過頭，兩人四目相對。

肖燕寒芒畢露，目光中似乎帶了刀子般，劉大嬸不自覺的縮了縮，她其實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貨，平時東家長李家短的傳事非，等到真的碰上硬茬，她就只有躲的份了，此時看到肖燕殺人般的目光自然本能的就躲閃起來。

可是剛縮回頭，又想到自己好歹是個成年人，而對方不過是個十幾歲還乾瘦乾瘦的小丫頭，能有什麼殺傷力，所以又不怕死的把頭伸出來，探頭接著得意洋洋的瞪回來。

肖燕這些年在外面什麼人沒見過，再彪悍的潑婦也不能動她分豪，又怎會害怕一個無知婦人，可她也知道，自己現在實力太弱，根本沒有能力與之計較，再說這些事她經的多了，要計較也計較不過來。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是氣勢上不能輸，她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直直的盯著對方，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滿滿都是冷漠，劉大嬸被盯的直發毛，不由自主就退縮了，她趕緊轉身進了自家院子，關上大門前小聲的丟下句，「神經病」，然後背靠大門，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她有一種錯覺，覺得剛剛對上的不是一個小丫頭的眼睛，而是一個飽經世事的中年女人那兇悍的目光，看著就那麼讓人覺得怯了，某種程度上她真相了。

肖燕心不平的回了家，剛到那籬笆門口，就看到弟弟小輝坐在自家外屋門口的小土台階上，向門口望，肖燕三兩步跨進院，心疼道，「怎麼坐在外面，再著涼怎麼辦，趕緊進去。」

小輝奔道姐姐近前，眼睛閃亮的對姐姐說，「姐你怎麼才回來，我都回來半天啦！那，這個給你吃！」他張開手心，露出兩個透明彩色塑料紙包裝的水果糖，這種硬糖曾經在她小時候很受歡迎，雖然不是很貴，但是卻也需要五分錢一塊，像他們現在的條件，不可能常吃，小輝從小就很喜歡吃甜食。

「姐姐不吃，你吃吧！」肖燕道，「這是東東哥給你的？」

「嗯嗯，東東哥抓了一大把給我，可是我都沒要，然後東東媽就給我塞到口袋裡，還說姐姐你做的魚很好吃。」小輝興奮的說道，彷彿是在誇他一般。

「哦，是嗎？」肖燕疑惑的抱起弟弟走進屋，「他們都吃了？」

「是呀！我一端去本來他們還說不要呢！可是一嘗，就都喜歡的不行。」

肖燕挑挑眉，莫非自己做的酸菜真的有市場，當然也不排除這種酸菜魚做法還沒流行開，在他們這邊看上去比較新穎。

向春蓮其實一直不太喜歡她，尤其是兩人上了初中，年紀漸大之後，那時因為他們住的近，所以平時都是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可是忽然有一天，向春蓮就不讓馮東跟她一起走了，馮東很為難，覺得他媽不講道理。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對方不喜歡她，後來她進社會接觸的人和事多了，也漸漸明白，對方只不過是想把萌芽掐滅在搖籃里，試問誰會希望自己的兒子喜歡一個貧家女，對自己家毫無助力的女孩呢！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不過她一直只當馮東是很好的兄弟，從小一起長大就如同親兄妹一樣，哪會往那方面想。而且她相信馮東也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後來她漂泊在外，實在混不下去的時候，還去找馮東救急，而馮東在學校也談著朋友，後來大四的時候分手，還難過的好一陣子，以致身材走型，再不復當年的清秀模樣。

當年她想明白這點之後，覺得向春蓮真的想太多了。

不過向春蓮儘管勢力，卻是個腦子活泛的女人，而且有些膽子，要不然在這個人人都以種地為生的偏僻農村，獨樹一幟的開起了小店，做起了生意，她相信對方應該會有門路銷掉她的酸菜魚，她應該不用自己去找銷路了，只要坐等對方上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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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奶奶家

「奶奶，我回來啦！」劉琳是劉奶奶的孫女，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自小就跟著奶奶相依為命，她今年十六歲了，初中沒畢業就沒再念書了，拖了同村的有門路的，在鎮上的工廠打工，在她心裡，能夠早點出去做工賺錢幫奶奶減輕家裡負擔，是最為重要的事。她實在做不到讓奶奶出去撿破爛，吃糠咽菜，供她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讀書，她也知道書讀出來會比現在有出息，但是那是十幾年之後的事情，她實在等不起，她奶奶年紀太大了。

「琳琳，快進來，吃飯了！」劉奶奶把碗筷擺在外屋的地桌上對孫女道。

劉琳拿起毛巾擦了把臉，坐在奶奶對面，「嚯，奶奶，今天吃魚呀！不過這也太豐盛了吧！」她看到桌上擺著一個青菜一個雞腿，還有一碗紅乎乎的魚肉，聞著味就香。

「雞腿給你補身體的，你這幾天天天加班，辛苦！魚可不是我做的。」劉奶奶笑呵呵的道。

「不是您做的？」劉琳琳伸筷子的手一頓，又道，「也是，以前沒見您做過，您呀就會做紅燒的，這種做法沒見過，都切都小片了，要不是聞見魚味，我以為是啥肉呢！」

她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唔，好吃，就是有點辣。」

他們這邊人都不太能吃辣，肖燕為了迎合大眾口味，已經放很少的辣椒了，不過不放辣也不行，要不然根本去不掉腥味，這個她還是知道的。

接著劉琳又說了句，「不過好香啊！」然後她就大塊朵頤起來。

劉奶奶只嘗了一口，就沒再吃魚，不是魚不好吃，而是她歲數大了，吃不吃的無所謂，這麼好吃的東西還是讓孫女多吃點。

劉琳吃的正歡，就看到奶奶只撿青菜吃，連忙夾了塊魚肉給奶奶，然後趕緊轉移話題，「奶奶，這魚您還沒說是誰做的呢？」

劉奶奶果然被轉移注意力，「哦，是小燕，就是衚衕口你肖大伯家的小燕，這魚是她做的！」

「她做的？她才十幾歲就有這麼好的廚藝，真是意想不到！」劉琳不禁有些對那個黑黑瘦瘦的小姑娘另眼相看起來。

「就是啊！唉，窮人家孩子早當家，她父母都不在身邊，昨天帶著弟弟回來住了，肯定是她叔嬸對他們姐弟不上心，也不容易啊！」劉奶奶無比同情的道，怎奈她能力有限，也幫不上那孩子啥忙。

劉琳點點頭，看著魚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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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燕所料不差，天還沒黑，向春蓮那邊就上門了，不過不是她本人來，而是讓馮東來的。

「小燕，在家不！」馮東的聲音里透著一股興奮。

「小東，你怎麼來了，寫完作業啦！」肖燕調侃道，這傢伙雖然聰明，成績不錯但不拔尖，可能跟他不喜歡做作業有關，每天寫作業都能拖拉到最後。

馮東撇撇嘴，「我不喜歡寫作業呢，是因為那些我都會了，再寫那些是浪費時間好不？」

然後，還未等肖燕再說，他就又開心道，「我媽說請你來我家點心，我家新進了幾種點心，特別好吃，尤其是那個棗泥餡的白皮。」說完他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

肖燕噗嗤一樂，「你至於嘛！」她心想，恐怕是那個酸菜魚的事有戲，「你等我換件衣服啊！」

「哦，好。」他跟著進到外屋停住抱起小輝逗他，「小輝，我帶你姐吃好吃噠，不帶你去哦。」

小輝撅嘴，怏怏不樂，「哦，」轉頭對屋裡的姐姐喊道，「姐，多吃點啊！」

肖燕在屋裡高聲答應一聲，她其實沒有多少衣服好換，不過現在身上這身已經很髒了，她一直也沒來的及換，有事出門還是要乾淨些。

馮東笑道，「你這小子，生怕你姐吃少了賠了啊！這樣吧，你叫我聲大哥，我就帶你一起去好不好。」

小輝嘴一咧，「大哥，大哥，大哥哥！」一連叫了好多聲，這時他也知道其實對方跟他開玩笑，逗他的，為了吃到好吃的點心，他不跟對方一般見識，以為他是三歲小孩子嗎？哼！

馮東被他的話逗的眉開眼笑，直說這傻弟弟。

肖燕換好衣服，就直奔馮東家了，路上馮東還說，「也不知怎麼回事，我媽怎麼突然要請你吃東西，啊！肯定是你做的魚太好吃了，我媽發現了你這麼大的優點，覺得以前真是看貶你了！」

「對呀，就是，我姐很厲害，不要看貶他。」小輝坐在馮東懷裡附和道，雖然他不明白『看貶』是啥意思，但是肯定不是好話。

三個有說有笑的，幾步就到了馮東家的院子了，他家院子里，堆滿各種各樣的紙箱。馮爸爸馮康正在理貨，一邊數數，一邊拿著個算盤撥拉著，然後算好后在旁邊的一個本子上寫寫畫畫。

「爸，我媽呢！」馮東對自己馮爸道。

馮爸抬起頭，「在前面鋪子，」然後又對後面肖燕憨憨一笑，「小燕來啦！快進屋吧！」

馮爸是個老實人，肖燕在看《射鵰》時都覺得他跟郭靖很像，一樣憨厚老實，一樣的傻人有傻福，也或許向春蓮那樣的聰明人找這樣的老實人才能過到一塊去吧。

「阿姨好！」肖燕進了裡屋，看到同樣在撥拉算盤的向春蓮。

向春蓮抬起頭，精光一閃，熱情的彷彿與平時不似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