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花開了
紫玉念,紫玉說。
那年。順源縣。
這個縣城離廣陵縣有些距離,具體多遠說不上來,但是尋常馬匹若是日月兼程的話也得需要上兩日。
這裡沒有太多讓人印象深刻的人文,與大多平地而起的城市一樣,皆是普通的高樓低宅。
但是這裡卻有著一條貫穿了整個縣城的河,縱橫交錯。為了便於這裡的人往來,由此也造了不少的橋。
離人河畔離人橋。
「你真美,但是你的美卻不能永恆!」陶孟然信誓旦旦,比過往的行人要耀眼的多,他的服飾上永遠標緻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每一朵都極其的妖艷。他的眼睛很亮,頭髮很黑,輪廓本就是一幅畫。
「你是誰?我需要回家!」紫玉根本沒有在乎擋住自己去路的人說的故作神秘的話,她承認自己有那麼一刻被這個陶孟然的裝扮所驚艷,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而沉淪,她的腦海里只有一人。
丁竹洲?
丁竹洲就是紫玉心中唯一的那個存在,他穿著簡單,但相貌卻異常出眾。
有人常說,人靠衣裝,但是在丁竹洲的身上這句話卻顯得有些反了,於他而言,衣靠人裝才是有理的。
他今天穿了一件最尋常不過的素白色長衫,長發如絲調皮地壓在他的肩頭。
丁竹洲輕柔地撩撥了下肩頭長發,在自家府前翹首以盼。
......
陶孟然沒有著急告訴紫玉自己是誰,他只是依舊神秘,忽然伸出一隻經過細心呵護的手,纖細的手指準備去勾起紫玉的下巴。
「啪!」
一巴掌不輕不重,但足夠打醒輕薄自己的人,紫玉有些憤怒,大庭廣眾之下,此人怎麼能如此無禮,當下她轉身,繞個遠路也不願招惹這樣的是非。
可是她總是要越過這條河,換了一座橋,卻還是碰見了陶孟然,她開始有些焦慮,心裡渴盼丁竹洲前來救她。
她才想了半盞茶的時候,丁竹洲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條橋幾乎已然荒廢,殘破不堪,就好像是一個古稀的老人面前彎下了自己的腰身一般。
這條路,這條橋,除了他們三個人,並無其他。
「竹洲,你怎麼來了?」
紫玉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但是她始終沒明白為什麼自己感覺到不安的時候,平常都會在家等候的丁竹洲會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丁竹洲笑容如一抹春風,那般不容人拒絕,他微笑道:「不知怎地,我感覺到有些不安,然後就出來找你了!」
紫玉聽得丁竹洲這番解釋,這才明白世上果然有心靈感應這一說,當下感動至極,擁住丁竹洲,忘記一切。
陶孟然的臉色顯然有些難看,他原本還宛如晴天的臉頓時烏雲密閉,道:「閣下,麻煩你放開你眼前那朵美艷的花!」
花?
這裡沒有別人,當陶孟然說話的時候,丁竹洲當然立刻就意識到對方再跟自己說話,但是他不理解其中的意思,安慰了紫玉后,便客氣道:「兄台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陶孟然目光充滿渴求,一直盯著紫玉,他道:「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丁竹洲面對陌生人向來謙卑有禮,既然對方發問,他必然回答,但是他還是愣住了,因為他看見對方雖然在跟自己說話,但是目光一直盯著身旁的紫玉,當下有些皺眉,稍微向著紫玉前靠去,弓手道:「兄台請說!」
陶孟然一字一句道:「我想讓她跟我走!」
丁竹洲沒想到對方提出如此要求,當下沒了好顏色,全身擋住紫玉,斜過頭勸紫玉躲在自己身後,而自己斬釘截鐵道:「不可能!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提如此無禮的要求?」
陶孟然並不發難,反而來了興緻,朗聲道:「這樣吧,我保你周全,你將這位姑娘跟我走。」
這裡哪般無理取鬧的話?
丁竹洲從沒有遇見如此一個身著端莊說話卻如此蠻橫無理的人,乾脆不理,拉著紫玉便向著離家相反的地方走,低聲道:「紫玉,今天我們就在外面找間客棧隨便住下吧,我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紫玉溫順地點點頭。
正此時,他們二人剛剛轉身,陶孟然已然飛身躍到二人之前。
丁竹洲急不可耐之下,終於出手,揮掌直擊對方胸口。他是個公子哥,平日里讀書居多,偶爾無聊才學起一些三腳貓的功夫,那一掌下去,既無內功擁護,又無刁鑽技巧,簡直稀鬆平常宛如小孩子過家家。
陶孟然乃是天香樓樓主,功夫自然了得,尤其內功深厚更是江湖上層,他冷哼一聲,只是一股勁風襲來,推掌迎住丁竹洲的一掌,旋即握住,喝道:「我再問一句,你是答應不答應。這樣的美留在你身邊也是浪費。」
丁竹洲直感覺手腕一震辛辣痛楚,咬牙道:「不答應!」
陶孟然冷言道:「很好,很好!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他言罷,倏然橫掃一腿,這一腿勢大力沉,一股無形之流宛如一把鋒利的刀緩緩劃在丁竹洲的腿上,陶孟然不罷休,屏息出力。
陶孟然的腿硬生生撞在丁竹洲腿上。
丁竹洲這才感覺腿上一陣劇動,咔擦一聲,膝蓋往上三寸,骨頭應聲折斷,當即摔倒。
陶孟然瞧得丁竹洲一副狼狽模樣,伸手便去拉住一旁的紫玉,笑顏道:「跟我走!」
紫玉瞧得真切,鼻尖一酸,扭過頭就在陶孟然的手臂之上咬了口,掙脫后,猛然蹲腰扶住丁竹洲,哭喊道:「竹洲,你怎麼了?」
丁竹洲一條腿殘廢,另一條還能動彈,使勁挪動甚至,雙手抱住紫玉的臉,忍住疼痛,大喝道:「快跑!」
陶孟然瞧得對方慘狀,露出得意之色道:「跑不了的,我說過你一開始答應讓她跟我走,我可以保你周全,但是你不聽!」
他並未因為紫玉胡亂咬了自己而發脾氣,反而揉著自己的傷口,像是見慣了這種場景般,淡然道:「我問這位姑娘吧,你肯跟我走嗎?」
紫玉如何回答?她哪裡還有空回答!
她哭喊著讓丁竹洲忍住,試圖憑著自己荏弱的身子將其脫去醫館,然而這根本不可能。
陶孟然不著急,他已然勢在必得道:「你肯跟我走嗎?」
紫玉拚命地搖頭,她腦海里只有一個,就是讓丁竹洲不受痛苦。
「咔擦!」
陶孟然什麼時候突然動手,猛地將紫玉拉拽到一旁,旋即一腳踩下,又一次猛如象擊,將丁竹洲那條完好的腿給折斷。
「啊!」
除了吼叫,丁竹洲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世道,為何會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人?
紫玉此刻已然顧全不得自己以及丁竹洲,腦海一陣嗡嗡聲之下,她試圖與陶孟然拚命。
可想而知,她連半招都沒有出,人就被陶孟然擒住。
陶孟然面無表情道:「姑娘,我勸你還是跟我走!」
紫玉還是搖頭,她已然說不出一個字。
陶孟然當著紫玉的面,緩緩抬起自己的腿,直直地對向在地上喊叫的丁竹洲,道:「這一腳下去,他的命也算到頭了!」
「嗖!」
「我跟你走!」
幾乎同時發出的聲音。
腳風。這腳恰好停在丁竹洲的胸前一寸。
紫玉幾乎拼盡了這輩子所有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話,她的話音剛落,人已然昏厥。
......
一月後!
紫玉終於被陶孟然領進了這麼一間滿是鮮花的屋子。
陶孟然很興奮,像是一個終於得到自己心愛玩具的孩子,調皮地褪去紫玉的衣服,笑著道:「你知道嗎,花的顏色有很多種,每一種我都喜歡。」
紫玉面無表情,她很少這樣的,但當她進了天香樓后,無論是看見鮮花,還是進入每一間屋子看見了那些被掛在半空的女子,她始終那副等待著死亡的表情。
但是她不會死,這是她第一次感覺死亡是那般值得人去追求的存在。
她道:「我知道我的宿命,但能否讓我再寫一次信,再看他寫的字?」
她的話很明顯,要求也不高。
陶孟然居然同意了。
紫玉重新披上了衣服,坐在陶孟然安排好的一間屋子,前面擺好了筆墨紙硯,她思量許久,哭著寫道:「竹洲,你雙腿已斷,再無養我之能,我又不力養你,如此這般,我們各奔東西,從此天涯路遠,永不相見!」
她揉碎了多少張紙,最後只寫了如此傷害戀人的話。
陶孟然託人送往順源縣,等了好幾日,他雖急不可耐,但也是無可奈何,他怕紫玉輕生。
信回了。
丁竹洲信中道:「倘若天涯有路,處處都有相逢。你若還在,我便永不放手!」
紫玉看著看著哭了,她此刻多想那心靈感應就此了斷,她是多麼希望丁竹洲從此好好活下去。
她希望的需要用自己餘生去換,所以她現在必須褪去所有的衣衫。
陶孟然搓搓手開始了他精巧的嫁接。
人與花。
以人為盆,以人體的營養為載體提供給花生命。
花的美來自同樣美麗的人,花的沒有同樣芬芳的人!
一場算不上驚天動地的愛,一場人神共憤的癖好!
快看啊!
紫玉身上的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