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漆黑的陰雲籠罩著九曲灣,黯日掠山巔,疾風催人前。
木槿手握長劍,清了清嗓,嚴肅問道:「眾將士們,加入魔族的誓言是什麼?」
「誓與魔君同進退,誓與魔界共存亡!殺!殺!殺!」魔族眾將士擎起手中劍戟,振臂高呼。
「很好,大敵當前,都給我拿出看家本事來,殺他們青丘片甲不留,眾將士聽清楚了沒有?回答我!」他以冰冷的目光迅速掃視黑衣魔族,高聲問道。
「定不負魔君所望!」眾將士再次高舉手中武器齊聲回答。
「魔族眾將士聽令:戰場退縮者,當與敵軍同等待遇,殺無赦!包庇放水者,一同連坐!聽明白了,就給我上!」
「得令!殺!殺!殺!」黑衣軍團如洪水一般沖向對面方陣。
雪衣將佩劍背在身後,對著狐族九大方陣高聲道:「帝君還在陣前看著我們,狐族的榮耀如今全部系在我們身上,兄弟姐妹們聽令:剿滅敵軍便是我們的最終目標。魔界與妖界叛黨巴蛇族勾搭連氣,狼狽為奸,導致生靈塗炭,人間受累,收起你們的同情心和負罪感,跟著本護法血洗猿翼山,還六界一個清凈,哪怕全部戰死,也絕不能讓旁門邪術為禍人間,大家聽明白了嗎?」
「屬下明白!殺!殺!殺!」狐族上下同仇敵愾,氣勢一浪比一浪高。
「既然都明白了,還猶豫什麼!給我殺!」雪衣首當其衝,徑直跳躍到木槿面前。
話音未落,白色的狐群手執武器迅速殺向魔軍陣營。
戰場無情,伴隨著「沖啊」「殺啊」的口號,數以萬計的死士前赴後繼。黑白兩股勢力交叉對沖,短兵相接之時,刀槍劍戟碰撞,殘肢斷臂橫飛,一波又一波人倒下,再跟上來一波又一波人補位。
落葉在多重劍氣襲擾下紛紛掉落,禿枝遍布,碎石在仙法道術往複中翩翩而起,泥沙漫天。不消半盞茶的功夫,猿翼之巔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後來人踩著先鋒兵的屍體,暢順有序的進行下一次攻擊。號令聲與慘叫聲交疊著,時不時會有幾顆的溫熱頭顱飛上天際,綻放大朵血花。法術難分者,便戰刀法劍術,刀劍斷了的,是以徒手肉搏,沒有人敢在大戰中懈怠。偶有畏懼退縮的,同族之人會毫不客氣將兵器齊插過去,迅速了結他的性命。
地上屍身鋪陳成景,表情猙獰者有,瞪大眼珠子者有,缺胳膊少腿者有,滿身窟窿眼者有,血肉模糊者有,四分五裂不便其形者亦有,當然,還有神形俱滅化為飛灰的。
君澤在洞內背身等了許久,依然沒有得到回答,這才轉頭望過來,沒看到宇文蒼擎,卻看到一玄一紅兩個身影。
兩人十指緊扣,並肩而來,共同對他俯身拜禮,隨後,赤炎慢悠悠開口道:「今日卑職是前來求親的,我和玉兒乃真心相愛,希望天帝可以給您的徒兒放行,點個頭可好?」
先前坐在山巔之時,就已感知兩人前來的氣息,因此,並未多作懷疑。聽了他的話,君澤的額角猛然跳了跳,拂袖冷哼道:「大戰在即,少主竟還有心思考慮兒女情長,怕是不妥,容后再議吧。若無更重要的事相商,本君便前去赴戰了,恕不奉陪。」說完,拎起玄冥劍欲往外走。
赤炎一把扯住他的廣袖,笑吟吟摸著墨玉的小腹,道:「天帝大人,玉兒已經有了我的骨肉,您這樣巴著她不放,怕是不好吧。」
君澤腳下一滯,握劍的手青筋暴起,金色流光行走於劍鞘,劍氣嘶鳴起來,好在他握的是上古神兵,若是普通武器,大概此刻已經碎了,頓了半晌才逐漸平靜下去,淡淡然道:「既然如此,本君允了,還望少主能夠悉心對待我的徒兒,若有一天,你負了她,我便要你們合虛付出代價!」
「沒問題,不過,擇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想將她迎娶過去,可否?」
「隨你喜歡,本君還得出去助青丘平魔族之亂,你自己安排吧。」君澤收起情緒,看似毫不在意,實則內心卷著驚濤駭浪,他全心全意喜歡的女人,應該是個高潔自持的姑娘,怎能做出這般荒唐之事,他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心痛,彷彿正值盛放的荷花被污泥染臟一般,心裡說不出的難受。不過,他的面上沒有太多情緒,淡淡然說完,再淡淡然直奔洞口而去。
半天沒有發聲的墨玉拉住他廣袖一角,以極其細小的聲音問道:「師父,您是不是討厭徒兒了?」
低啞而又帶有些許落寞的語氣飄入他的耳鼓,竟是無端的心疼,他腳下頓了頓,轉過頭輕輕撫上她柔軟的臉蛋,俯下身,眯起細長的的眼睛,溫軟道:「師父怎麼會討厭你呢?墨兒,你記住,不管你身在何處,嫁與何人,雨澤殿會是你永遠的娘家,有空多回來看看師父和你的小白師妹,知道嗎?」
「師父,徒兒生於天地,無父無母,只有您是徒兒唯一的親人,您也來參加徒兒的大婚好不好?」她輕輕晃著他的衣袖,澄澈的大眼睛里不染纖塵。
面對這樣一雙眸子,君澤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他想了想,指尖輕彈,金色流光一閃,令道:「武曲星,火德星,你們二人速速帶領十萬天兵來猿翼山支援青丘,不得有誤。」
「是,屬下遵命。」武曲星君和火德星君近乎同時回應。
他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一些,拉著她的水袖道:「師父可以陪你,但是不能太久,因為師父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明白了嗎?」
墨玉終於露出甜美的笑顏,狠狠的點了點頭,一手挽住他的胳膊,另一手被赤炎牢牢牽著,三個人一同走向迎娶隊伍。
吹拉彈唱的人站在最前面,緊接著是系朵大紅花的棗紅色駿馬,合虛四大護法齊刷刷穿著紅色喜袍充當轎夫,合力扛著大紅色金邊雲紋的轎子,轎子後面是五十對喜童,挎著花籃邊走邊揚灑著顏色純正的梧桐花瓣。
望見滿眼的喜慶洋溢,君澤內心無法平靜下去,若論感情,他愛得小心,絲毫不敢表露,若論付出,他所做的不見得比別人少,只是,終究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罷了,與其用自己的身份去勉強了她,不如默默守候,成全她的幸福。
想到這裡,他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輕輕捏住她的小手,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有機會握她的手,綿軟的觸感令人捨不得放開,思量再三,最終還是將那隻小手遞入到另一個男人的掌心,道:「我的徒兒就交給你了,赤炎,我希望你能用生命來愛她。」
「天帝放心,在下定會悉心對她,絕無半句虛言。」赤炎將她肆意攬在懷裡,狐狸眼眯得極細,笑意盈盈接話道。
君澤從懷中掏出曾經扣下的青玉牌,遞過去,對他淡然拱手道:「恭喜合虛少主覓得如花美眷,此玉牌乃墨兒貼身之物,既然她已有了歸宿,這般私人的東西還是交予你保管吧。嫁妝稍後差人送上,本君還有要事,不能前去喝喜酒了,還請少主體諒。」
他攜著墨玉共同躬身掬禮道:「恭送天帝。」
君澤手執玄冥轉身離去,直奔洞口而去,還未等踏出半隻腳,身後傳來「轟」一聲巨大的響動,不禁頓住腳步,轉頭看了看,頓時目瞪口呆。
盛裝打扮的女子虛空踏來,柳眉鳳眼,粉面桃花,長至腘窩的墨發隨風飄揚,紅裙翩躚,面色平淡如水,足下御火焚風,宛若步生紅蓮,緩緩落在迎娶隊伍前面。
他定睛一看,那個女子不是別人,而是鳳獸大戰中隕歿的鳳影,一個消於六界,黃泉碧落永不相見的存在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所帶來的只有震驚。
赤炎本來已經將墨玉帶到花橋面前,原本準備扶她上轎的手滯在半空,偏過頭目不轉睛的盯著新來的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赤炎,君澤,別來無恙,我不在的這麼多年,你們都還好嗎?」鳳影對著君澤微微頷首,又轉頭望向他和他身邊穿著大紅喜服的女人,雲淡風輕道。
他下意識鬆開手,意欲走上前去,卻被身後的人拉住了廣袖,傳來顫巍巍的話語:「赤炎,扶我上轎吧,莫要誤了吉時。」
「唷,剛剛重回六界便趕上龍神娶親,未能備份厚禮,真是罪過極了。」鳳影的眼波未有一絲波動,語氣略帶調侃。
赤炎停在原地考量了半晌,自袖間取出把摺扇,挑起墨玉的下巴,狐狸眼眯得極細,語氣冷若冰霜:「你懷吾子嗣,愛吾至深,甚是感天動地,但是本君似乎忘了與你說道,能和本君成親的女人,只有鳳影,所以今時今日,只能對不起你了。若來世有緣相見,屆時再續前緣罷。」說完,另一隻手攥起一團極盛的銀光,毫不猶豫釋放出去,不帶有一絲絲憐惜之情。
伊人猝不及防,法術盡數沒入,紅蓮一般的血花穿透孱弱的身體綻放在虛空當中,她滿臉錯愕,來不及說出隻言片語,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失不見。
一道橫向伸展的紅光雷霆攻擊過來,伴隨著狂暴的怒吼:「既是你不守承諾在先,等待你的結果,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