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她的眼睛潮濕溫潤的看向許兼。

依舊是那抹熟悉的眼神。許兼走了過去。

許兼看向平瑤,抱歉的對她笑了笑:「我以為你在太子府,所以去找了太子殿下。他說你現在住在這兒。我怕別人懷疑,就偷偷的跑進來了。」

「找我?找我什麼事兒?」平瑤問。

許兼搖了搖頭:「沒事兒,就是想找你聊聊。」

說著話,許兼卻是一直看著沈碧水。

平瑤猜到,許兼要找她聊得,估計就是沈碧水。

現在沈碧水就在這兒,許兼當然不會再跟她聊了。

平瑤道:「那你們先聊著,我去溫一壺酒。」

「不用了。」沈碧水起身,對許兼道,「我不想跟你聊。」

沈碧水起身,走向房間。

許兼在後面叫她:「碧水。」

沈碧水回答,更沒有轉身。她紅色的身影,最終消失在房間里。

平瑤看著沈碧水與她擦肩而過,看著許兼望著沈碧水消失的方向出神。

平瑤走到許兼旁邊,輕聲開口:「你見過沈姑娘穿紅衣嗎?」

許兼搖頭:「碧水她喜歡素色的衣服。」

「現在,她****著紅。她說,要穿著紅色的衣服,等著宋從。」

許兼看向平瑤。

平瑤拿出當初沈碧水給她的玉佩,遞給許兼:「這是宋家軍的軍令。宋從讓我交給你的。」

許兼不相信。

平瑤笑了:「許公子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些人教會你什麼叫小愛,也有會有人教會你,什麼叫大愛。」

許兼愣愣的看著平瑤。

夜幕降臨。天空漆黑。

許兼接過平瑤手中的玉佩,輕聲開口:「你告訴碧水,我保宋從不死。」

平瑤笑了:「這話,我不會傳。恕我直言,許公子你沒有那個能力。」

許兼沉默良久。再開口時,他望著漆黑的天幕,對平瑤說:「我欠碧水的,我願意拿自己的命來還。」

「那玉姑娘呢?」

「她不行。」

平瑤不明白:「為什麼?」

許兼看著平瑤,清澈的眼眸里亮光細細。「因為,她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溫暖。我要把這溫暖還給她,即使是拿我的良知和性命。」

平瑤看了許兼好久,終於沒說出什麼話來。

她不明白他們這種畸形的感情。

許兼走的時候,聞到院子里一陣若有若無的藥味兒。

許兼停下來問平瑤:「誰生病了嗎?」

平瑤淡淡笑著:「小丫頭得了風寒。」

許兼沒有再問,點點頭走了。

許兼走後,沈碧水從房間里出來了。

夜涼如水,她紅色的衣衫在夜色中明亮的像一團火。

「你把玉佩給許兼了?」

平瑤點頭:「這件事,就是許兼負責的。」

沈碧水笑了笑,輕聲說:「有點諷刺。不過也好。」

總比,讓一個置身事外的人結束這件事好。

平瑤走向沈碧水。

風吹過,吹起平瑤的頭髮在眼前飛舞。對面的沈碧水,突然像隔了一個世界。

平瑤走到沈碧水身邊,從袖間取出一個玉佩。

清潤的玉佩被她捻著繩子,在夜色中晃動出流水的光芒。

沈碧水空洞的目光亮了亮。

平瑤將那塊玉佩遞給沈碧水,溫聲道:「我讓人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給了許兼。這個是宋從給你的,我想還是留在你身邊比較好。」

沈碧水目光凝在那塊玉佩上,許久,她才伸出手,拿過那塊玉佩。

玉佩在沈碧水手上輕輕晃動。

一塊綠色的投影在沈碧水清澈的眼中晃動。

沈碧水輕聲開口:「謝謝你。」

宋從逃走的第五天,有一封寄給沈碧水的信。

沈碧水接到信的時候,沉寂的眼眸明顯亮了起來。

窗戶大開,平瑤站在窗前,看著院子里。

外面天氣晴朗。沈碧水一身明亮的紅衣,站在院子的那顆樹下。

她拆開信件。喜悅顯而易見。

然而,當沈碧水看到信上的內容時,笑意從她臉上消失。

沈碧水愣愣的望著信件出神,信封也從指間滑落,掉在地上。

平瑤看出情況不對,繞過窗戶,慢慢走了出去。

平瑤站在沈碧水身邊,看著沈碧水的臉色,問:「怎麼了?信是宋從寫的嗎?」

沈碧水臉色慘白,抬頭著平瑤。

平瑤驚訝的在沈碧水眼中,看到了恨意。

「是許兼,是許兼。」

沈碧水纖瘦的身子輕輕的顫抖,最後她無力的靠在了樹上。

「是許兼,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

平瑤拿過沈碧水手中的信。

信的內容很短,只有寥寥幾句話——

碧水,你有了身孕,是我的孩子吧?你弟弟現在在我這裡,如果不想讓你弟弟出事的話,帶著我的孩子來找我。

平瑤被這封信鎮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沈碧水,卻怕自己的反應會讓沈碧水難過,所以又極力保持著鎮定。

沈碧水懷的是許兼的孩子,平瑤根本沒有想過。

當初宋從把沈碧水送過來的時候,還悉心囑咐沈碧水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平安的生下這個孩子。

平瑤真的想說,到底是什麼鬼?

宋從怎麼會讓沈碧水生下許兼的孩子?

平瑤拿著信,反應不過來怎麼辦。

她對感情上的事兒,最沒有辦法。

「你準備怎麼辦?」

平瑤只好問沈碧水。

沈碧水淚水漣漣:「我娘死了,我就剩下這一個弟弟了,我不能讓她有危險。」

她沒有說恨許兼的話。

只是在擔心自己的弟弟。

平瑤突然覺得沈碧水很可憐,覺得上天對沈碧水很不公平。

她堅信善有善報。可是沈碧水這麼好的姑娘,為什麼全世界都要欺負她呢?

為什麼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懂她、心疼她的人出現,又要很快的消失了呢?

更可悲的是,沈碧水還什麼都不知道。

她善良的以為,她體諒別人、關心別人,總有一天那些人會感覺得到。

可是,就連她最親的人,都在利用著她。

風吹過,帶起一陣沙土,迷了平瑤的眼。

一片煙霧中,平瑤輕聲開口,對沈碧水說:「在此之前,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兒。」

沈碧水的神經,已經接受不了更多的事了。

可是,她聽到平瑤這麼說,還是抬頭看向了平瑤。

她的眼眸依舊純凈如水,純凈的不像話。

平瑤突然恨起那些不懂得珍惜這雙眼睛的人來。

平瑤聲音冷靜的,把這些年所有關於沈碧水和宋從的事,一字一句清晰的告訴了她。

「你爹是大司馬的人。你的祖父、沈家的滅亡,都是你爹一手策劃的。他在沈家是個不受寵的庶子,被人排擠和欺凌。大司馬的人找到了他,幫助他滅了沈家。」

沈碧水瞪大眼睛看著平瑤。

她不相信平瑤的話。

平瑤不管她信不信,繼續說:「而你,與宋從的相遇,也是你爹設計好的。你爹的原意,只是想把你安插在宋從身邊,好通過你得知宋家的動向。誰知道,宋從卻喜歡上了你。他就聽從顏青的建議,將計就計,把你成功的培養成了宋從的軟肋。」

「然後,在宋從愛上你之後,他們又找來了許兼。為的,是讓大昌帝因為宋從的胡作非為,對宋家不滿。是通過你,把宋家的罪名坐實。是通過你,掌握宋家的動向,好對宋家趕盡殺絕。是把許兼一步步推向高位,成為他們一把鋒利的匕首。」

「而現在,許兼寫了這封信給你。很有可能,你的弟弟也只是幫著他們騙你。許兼是大司馬的人、你爹也是大司馬的人,許兼會傷害你弟弟嗎?他也許只是想引出你,只是想通過你找到宋從。」

沈碧水就那麼聽平瑤說完,拚命的搖頭去否認平瑤的話:「不可能的,我爹不可能那樣做的。不可能的,那是他的家,他不可能會那樣對待他的家人的。」

平瑤想讓沈碧水看清真相,想讓沈碧水不再活在她所認為的世界。

她冷靜的向沈碧水解釋:「沈家百年的大家族,怎麼會說倒就倒呢?你爹只是個不受寵的庶子,怎麼可能只有他活下來了呢?就算他活了下來,那他也是罪臣之子,是要被追殺被通緝的,他又怎麼可能安然無恙的在平陽城活了這麼久?平陽城混亂危險,各方勢力雲集,他那種身份,若是背後沒有權利支持,又怎麼可能在賭場混跡這麼多年還什麼事都沒有?這些問題,你都從來沒有想過。」

「可是······可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如果我弟弟和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我弟弟和我一樣被我爹拋棄了,那該怎麼辦呢?他還那麼小,他比我還要可憐,我不能不就他。」

平瑤沒有再繼續勸下去。

沈碧水永遠都在為別人考慮,從來不會考慮一下自己。

沈碧水決定了去找許兼。

平瑤無法勸動這個拼盡全力都執意愛著別人的姑娘。

沈碧水求平瑤幫她去找許兼。

平瑤想起自己當初答應了宋從,好好照顧沈碧水。可是現在,她又沒辦法攔住沈碧水。

沈碧水看出了平瑤的愧疚。

她拿出了平瑤還給她的那枚玉佩,遞給平瑤。

「這個,送給姑娘。」

平瑤自然不願意接。

沈碧水拉起平瑤的手。

距離近了,平瑤在沈碧水身上聞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茶香。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沈碧水的時候。

千溯樓、碧玉甌,沈碧水一身白衣在燈光下,茶水裊裊中,她純凈如水,像是一段安然的歲月。

那個時候的她,沒有被家人背叛的凄涼、沒有被朋友設計的悲憤、沒有深愛之人生死不明的折磨。

她活的像是一溪自在流去的山泉,有著美好的希望。

沈碧水把那塊玉佩放到平瑤手中。

冰冷的玉佩讓平瑤回過神兒。

沈碧水望著那枚玉佩,輕聲說:「我不知道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姑娘替我保管著這個玉佩。這也是我和宋從,最後可以留念的東西。」

雪竹走了過來,對平瑤道:「主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許公子也派人來接了。沈姑娘可以出發了。」

平瑤沒有說話。

沈碧水輕輕一笑,柔波蕩漾。

她對平瑤道了謝,然後跟著雪竹一起,離開了楚風居。

平瑤望著那大紅的身影,消失在蕭瑟的秋景中。

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沉重感。

平瑤在院子中的石桌坐下,端起桌上的茶,聞著茶香,又想起了沈碧水臨走時那輕輕一笑。

「在想什麼?」

揉了一把雪似的清冷的嗓音,在平瑤身後響起。

平瑤回頭,看到雲弋正朝她走來。

平瑤把玉佩收進自己袖中,平靜的搖搖頭:「沒什麼。」

雲弋在她對面坐下,問:「沈碧水被帶走了?」

「許兼告訴你的?」

雲弋笑了笑:「不是他告訴我的。這件事,是我建議許兼去做的。」

平瑤不理解:「為什麼?到現在,沈碧水已經毫無利用價值了,你讓許兼把她帶走,能得到什麼?」

雲弋幽謐的眼睛看著平瑤,冷聲問她:「你就是這麼想我的?無論我做什麼,都是為了利益?」

平瑤反問:「不然呢?除了利益,這世上還有別的事值得你這麼費心?」

雲弋沉默了好久。

平瑤知道這話有些傷人。

但那又怎樣?更傷人的事兒,雲弋也不是沒對她做過。

雲弋沉默,她也省的說話。

許久,雲弋才抬頭看平瑤。

臉上風輕雲淡,沒有了方才的沉鬱。

「算了,我不怪你。」

平瑤嗤笑:「殿下真大氣。」

雲弋笑著說:「誰讓我過去對你理虧呢。現在只好輪到我來吃虧。」

這話說得。平瑤呵呵冷笑。

雲弋也不計較。

他道:「我之所以讓許兼把沈碧水,僅僅只是因為你。因為這件事兒,跟你沒關係。」

這兩句話搭在一起,一時讓人有些疑惑。

僅僅是因為你。跟你沒關係。

平瑤也迷惑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

是呀,這件事兒,她只是個局外人。所以很多事兒,她沒有插手的餘地。

就比如沈碧水要救她弟弟,平瑤明知道沈碧水這樣做不好,可她就是沒有理由去攔著沈碧水。

而許兼不一樣。許兼他可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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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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