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求救信
?天氣微涼之際,正是莊稼成熟之時,剛剛送走了秋季新品,陳青又得著手準備收秋。
今年風調雨順,莊稼果粒飽滿,按市價算,必將是個豐收年。
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打磨農具,鋪平曬場,田間地頭不乏歡聲笑語,預計著今年的收成。
新衣抵京后,不出預料接了很多訂單,梁子俊腦子活泛,並未將所有成衣全部展出,而是先後分成兩批,避免競爭對手跟風效仿。尤其式樣繁複的款式,更是藏進裡間,只接受貴客預定。
十套新衣里只有兩套是費工費時的滿綉,其餘大抵都是簡潔大方的款式,僅在衣領袖口等處突出特色,輔以布料本身的暗紋便能達到令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別看新鋪只營業了兩個月,可利潤卻是老店的三倍,別忘了京城物價昂貴,高檔貨色更是翻倍加價,是以生意雖然看似不溫不火,卻足以掙回鋪面租金。
梁子俊穿慣陳青繡的衣裳,得了新衣自然滿心歡喜,出入酒宴的次數多了,無形中也為店裡招來不少客源,每每被人贊其衣飾新穎時,心裡都要暗自得意一番,也更加思念遠在故鄉的妻兒。
連景王都在梁記定製了幾套新衣,還有誰敢說梁記布坊門檻過低?
雖然新鋪藉由景王一時引起噱頭,但真正讓梁記受惠的還是陳碧那兩套女式衣裙。
陳青大膽採用古裝劇中常見的抹胸束腰來凸顯女子的姣好身段,外披一件薄紗輕靈飄逸,更顯女子風姿綽約。
另外一套則是選取婚紗背後抽繩的方式將纖腰束緊到不堪一握,上身著半透明薄紗若隱若現,外披衣襟對開的廣袖外裳,宛若清風扶柳一般將女子嬌艷美好的一面展現的淋漓盡致。
陳碧被迫成為展示衣裙的女模,剛開始還羞答答的不敢抬頭見人,後來則是習以為常的大方推銷。左右入門的都是些女客,一來二去倒也能夠做到暢所欲言。
陳碧本就長得好看,又被陳青嬌養的不似個農家女,這會打扮一新,再塗上胭脂水粉,看著倒也不次於京里那些大家閨秀。
梁子俊的大嫂於婉青來過兩回,甚為喜愛小弟這個妻妹,熟識過後更是對她疼愛有加,得了空閑便帶她四處遊逛,還在遊園中將她引薦給各位夫人小姐。
有大嫂幫襯,不多時這兩套衣裙便在女眷中宣揚開來,訂單如同雪花一般飛至布坊,若非鋪里急缺人手,這會兒估計連整月租金都能掙回。
陳碧本還想藉機在家趕製綉活,被梁子俊一勸,只得又跟著大嫂參加各種賞花宴。
女子多愛比美,參加的次數多了,難免要為自己的見識淺薄無地自容,萬卓平也不喜媳婦這般拋頭露面,但礙於多方受過哥夫幫襯,這會只得悶不吭聲的低頭做事。
於婉青識破陳碧的不自在,便尋了些時下女子偏愛的物件講解,又帶她聽戲品茶增長見聞,時日一長,自然而然就能和別人聊到一起。
這兩套衣裙不僅在富貴圈裡大受好評,連妓坊女子都尋上門來,剝了外裳只穿中衣,若隱若現的別提多撩人了。爺們樂不思蜀,自然就肯花銀子買*春,若非如此,梁記也不能掙的盆滿缽滿。
梁記大肆招工,無論手藝好壞都能一展所長,按照梁記以往的分工手段,可是苦了一干安插細作的競爭對手。
綉娘是塞進去了,可學不到精妙綉法,就是有心效仿也只學到些皮毛。況且時不等人,等梁記大量新款面市時,早錯過了最佳售賣的時機。
老店忙著趕製秋衣,還得兼顧新店的大量訂單,好在陳青提早半個月將新品綉完,不然這會臨時抱佛腳還真是白白放跑了掙錢的機會。
眼下秋高氣爽,微風徐徐,陳青正忙著將收回來的麥穗攤平晾曬,圓圓和妥妥兩個小傢伙也不甘寂寞的跑出來玩耍。
圓圓走的已經很穩了,乍著兩個小胳膊跟在哥哥身後,咯咯笑著拾起一根麥穗遞到陳青眼前邀功「爹爹給」
陳青誇了兩句,摸著小傢伙腦袋笑說「圓圓乖,跟哥哥到一邊玩,別給爹爹搗亂」
小傢伙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邁著小短腿朝妥妥撲去。
「哎呀~弟弟壞」妥妥被撲進麥堆,拍著小傢伙屁股似模似樣的教訓。圓圓伸手摘下頭上的麥穗就往哥哥鼻孔里捅……
「哇啊……壞弟弟……壞!」妥妥被欺負后,哇的一聲開哭,圓圓羞羞臉,口齒不清的叫道「壞!……」
眼見兩個小傢伙扭成一團,陳青頭疼的抱起圓圓教訓「剛還玩的好好的,一會不看著就使壞!」
妥妥見弟弟被打屁股,擦擦鼻涕好脾氣的央到「不打弟弟」
陳青瞪一眼使壞的小東西,摸著妥妥的腦瓜誇獎「妥妥真是好哥哥,乖,帶弟弟到一邊玩」
說完又狠拍了胖兒子一記「再欺負哥哥我就揍你!」
邵鳳至端著蒸好的雞蛋糕走出門笑道「隨根!過來,吃東西了」
圓圓記吃不記打,連個眼淚疙瘩都沒掉,掙下地后飛快撲進邵鳳至懷裡,還跟小狗護食一般推著妥妥的腦袋不讓他吃。
「哎~你這小犢子,咋還不許哥哥吃一口了?」邵鳳至笑戳圓圓的大腦門,順手餵給妥妥一大勺雞蛋糕。
妥妥好脾氣的不跟弟弟計較,被拍了兩記也僅是抓著弟弟的手不讓他打人。
圓圓吃飽了,難得消停一會兒,邵鳳至便抽空回屋做飯,可一會兒功夫不見,圓圓又轉著眼珠開始欺負哥哥。
小傢伙只比圓圓大一歲,又隨了陽哥的性子,被弄疼了就扯著嗓子開嚎,沒一會就將陽哥引出來罵道「作死了!陳青管好你兒子,別老欺負我家妥妥」
陳青白眼一翻,杵著木鍬笑罵「小子哪有不打架的?就你家的金貴,連個一歲的奶娃都打不過還腆臉哭,怪誰?」
「呦~這還怪我家娃熊了?哥哥讓著弟弟哪有錯了?」陽哥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斜眼瞟著陳青開始挽袖子。
陳青一瞧就樂了,這小的打不過換老的出手了,扔了木鍬就揉揉手腕,眼尾不屑的一挑「你是個么?」
「哎呀~兒子瞧爹爹給你出氣!」輸人不輸陣,陽哥豁出命般護犢子,倒也頗有幾分拚命三郎的架勢。
可惜……沒等撲到跟前就被陳青如同拎小雞一般摔進麥堆。
小傢伙瞪大眼睛蹲在一邊觀賞,連妥妥都不嚎了,張著小嘴看戲。
圓圓握著小拳頭比劃,看了一會就學著爹爹的樣子收拾哥哥。
妥妥被撲了個跟頭,淚眼八叉的向爹爹求救,可惜爹爹都被收拾的毫無還手之力,哪還有功夫來救兒子?
邵鳳至在院內聽的眉峰連跳,受不了的摔了炒勺跑出來罵道「大沒大樣,小沒小樣!見天作妖沒完了是吧?」
陽哥被陳青抱起來摔進麥堆,掙扎著爬起來去扯他頭髮,陳青毫不費力的一手頂住頭,任由陽哥雙手撲騰,只微微後仰就避過「潑婦」的抓撓,無奈咧嘴辯解「他先招我的」
「你還有理了?爺們在你手下都討不了好,跟個媳婦較啥勁,瞅給你能耐的」邵鳳至一手一個分開兩個小傢伙啐道。
「嘿嘿嘿……」陳青哂笑著鬆手,警告道「別鬧了啊,一邊玩去,沒空搭理你!」
陽哥屢屢吃虧,不免咬牙切齒的撂狠話「陳青!我要跟你絕交!」
陳青甩頭悶笑,這傢伙三天兩頭要跟他鬧絕交,可隔不了一天又欠欠的跑過來搭話,就這話他都聽了不下三百遍了,哪會當真?
「這次來真的!」陽哥打不過,紅著眼珠抽冷子踢他一腳。
「好,真絕交」陳青咬牙揉揉小腿,拎起木鍬懶得理他。
陽哥沾了便宜,咧嘴笑罵「活該!」
邵鳳至哀嘆一聲,自打圓圓會走以後,這倆人隔三差五就得為自家兒子打上一架,不知道的還當家裡養了四個娃呢。
「阿青,鎮里來信了」李三推門喊道。
陳青正在翻曬麥穗,聞聲停了手裡的活計,接過來疑惑道「柳嬸娘託人送的?」
「三爺都是寄到縣裡,估計這封不是家書」李三也納悶的偏頭瞧看。
「是沈兄!」陳青快手拆開,看了兩眼就眉開眼笑的應道。
「啥事?」陽哥好信的跑過來湊熱鬧,早忘了先前說要絕交的事。
陳青看過,剛還明媚的笑顏這會卻被愁容取代。他與沈兄偶有聯絡,近期有大半年光景不曾聯繫,原是因為治下鬧了瘟疫。
剛開始只是家畜大批死亡,後來也不知什麼緣故感染到人身上,先是高熱不退,後來便是嘔吐不止,食不下咽自然引發了脫水症,直至瘦成皮包骨方才咽氣。
「嘖,這瘟疫可不好治,趕緊把信燒了多洗兩遍手」邵鳳至緊張兮兮的吆喝,連陽哥都將娃娃抱離陳青身邊,害怕的嘟囔「可別傳染給娃」
陳青和李三對看一眼,急忙進院洗漱。也不怪家裡人這般謹慎,瘟疫可是大禍,一旦染上,不說難治,極有可能會禍及一家、一村,乃至一個縣鎮!
若非疫情鬧了小半年仍無法根治,沈書謄也不會至此方才來信告知。
眼瞅著任期將滿,這節骨眼鬧瘟疫可不就是火燒眉毛的大事?不說為此累及官運,他也不忍眼睜睜看著一縣百姓忍受疫情之苦。
剛開始還僅是一個村染病,後來則是臨近村子相繼發病,就算將發病村子團團圍困也無法抑制瘟疫蔓延,更要命的是那些貪生怕死之輩,不等發病便匆匆舉家逃竄。
怕死的想破腦袋突破包圍,可跑出來的人身上帶著疫病,不多時便相繼感染有過接觸的人畜。
整個縣鎮都被禍及不說,連臨縣都有人畜發病的傳言,本縣流竄出去的疫者尚在抓捕,而找到確切的治療手段更是當務之急。
沈書謄當先籌集藥材用於防疫,又上表朝廷求治良方。
朝廷亦對此事極為重視,可根據病情一時無法推斷出是哪種疫病,只得傳令下來讓整個邑萊縣鳥獸不出,用於阻斷疫情蔓延。
把疫情控制在一縣之內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朝廷明知此法不利卻無奈找不到有效良方,不得已只能暫且壓下,實在不行就下令屠縣燒城。
屠盡一縣百姓,雖然可以阻止疫情蔓延,卻也未免太過滅絕人性。沈書謄身為縣官,哪能眼看著治下百姓無藥可救?那可是上萬條人命啊!
一旦屠城,不說治下百姓命不保夕,連他都得以身殉職,無法可想下,幾經周轉才將信送出來,懇請陳青幫忙想想辦法,無論是尋求藥方還是調集藥材,只要能挽救一條人命都萬不可屠城。
陳青回屋翻出錢匣,揣上全部家當就出了門。
當務之急是找到對抗疫病的藥方,無論花多少錢都不能讓朝廷屠城,況且沈兄深陷其中,怕是屠城連他都得一併殉職。
說是全部家當也僅是幾萬兩銀子,新鋪開業,大半家產都被梁子俊帶走,光囤貨就花費幾萬兩銀子,還不算來回運送貨物的車馬費。
剛進縣城,陳青就犯了難,眼下樑子俊不在,他哪有門路去弄藥方?且不說藥方都是各家藥鋪的不傳之秘,即便捨得花大價錢買,也得能跟人搭上話吧?
陳青急色匆匆的去尋柳衡山商議,柳衡山聽罷搖頭勸道「估計不成,萬掌柜倒是在縣裡有些人脈,可說到底交情都不深,我剛接任大掌柜,即便舍了臉皮去求,怕人家也不肯賣祖傳藥方啊」
「先問問看吧,我再另外想轍」陳青說罷便與柳衡山分頭行動。
找上秦可欣時,陳青也只抱了試試看的心態。雖說秦可欣叔侄倆藉由梁家的關係一個入仕一個暫代縣官,可說破了也僅是互利互惠的關係,這會尋上門來,雖顯冒失,卻實為無奈之舉。
秦可欣原本並不欲插手外縣的事,只給了些中肯的建議和防治疫情的方法。
陳青作揖道謝不便久留,臨走前,秦可欣勸道「聽你言道,那沈書謄乃是本縣人士?既如此,何不去尋訪恩師,說不定或許另有辦法也未必」
陳青眼睛一亮,忙謝到「多謝大人提點,我這就去拜會先生,說起來沈兄與子俊都拜在先生門下,陳青也有緣拜訪過一次,說不定真有辦法呢」
「你雖是一屆平民,卻能如此為邑萊百姓著想,實在讓在下佩服。大人一稱萬不敢當,我也僅是代掌縣令罷了,若是有在下能效勞的地方,儘管著人通傳一聲」秦可欣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能袖手旁觀,怎麼說那邑萊縣令都是本縣走出去的官員,一旦卸任少不得要有所往來,此時若能雪中送炭,也可為日後交往做個鋪墊。
「一方有難八方救援,陳青就在此先行謝過」陳青抱拳拱手,替沈書謄道謝。
「說的好,好一個一方有難,八方救援,倘若人人都能像你這般為國為民,何愁大夏不能國泰民安?」秦可欣有感陳青的仁義,起身說道「要說這青平縣,在下尚有幾分薄面。我這就出門尋訪些藥鋪掌柜,無論是藥方也好藥材也罷,只要能稍盡綿薄之力,也算是為邑萊百姓求得一線生機」
「大人能如此作為,陳青感激不盡」陳青掏出身上的銀票,分了一半遞給秦可欣。有他代為商談,想必定能有所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