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那是一時失手引發的錯覺(八)
孫清絕黛眉蹙起半點,琉璃色眸子里閃著一星的憤怒,她的腳步微動,身子便是上前了一些,直逼陸霜花的面前,「你既是那個魔教魔女陸霜花,還敢如此理直氣壯地道出自己的身份,可知這江湖頭等要事——武林大會,不是你等魔教敗類可以招搖的地方!你此行,有何目的?」
陸霜花被孫清絕忽然爆發的怒火嚇得一愣,雖然素知魔教江湖風評不好,但也不至於淪落到被冰清玉潔、不染世事的醫仙明面上指責的程度。她過去雖說是不滿魔教聖女的頭銜,但總歸也是比魔教魔女好聽了一些。
任人欺辱不是陸霜花的作風,又何況她還將要因這偏見而被安一個了不得的罪名了,陸霜花從梁訟汝的手臂中掙脫出來,挺起胸膛,仰起頭,「借著今日的機會,霜花想要告知在場各位,我,陸霜花已經脫離魔教,還是勿要將魔教聖女的頭銜安在我的頭上,霜花可擔不起這頂「高」帽。至於出現在這裡……只是一些私人原因。」陸霜花清楚,自己的話在這些人眼中並不具有可信度,然而,她不得不放手一搏。
「昨日夜晚,我只是為一可疑的黑衣人物驚擾,因而跟在其後,進入過藏書閣,並上了二層。但是,我在裡面除了梁捕便再無見其他人。雖然當時確實有察覺異樣,由於處理梁捕傷勢的原因,並未前往細究。不過在進去閣樓之前,霜花曾看見在閣樓二層的某個房間里有一男一女的身影……另外,霜花雖然身上帶有七絲毒,但比之更隱蔽的□□也有不少,我還沒有傻到用這種標誌性□□害死盟主。」
能說的都說了,陸霜花觀察了一下眾人眼色,撇了撇嘴,乖巧地退回了幾步靠著梁訟汝的身子,抬起他垂落在一旁的手,然後還原了之前依偎的狀態,不再多言。總之,這已經是她能夠提供的所有有效信息了,然而很顯然,她的可消費信譽度不高,就只能借著梁捕的面子提升一些信譽數值了。梁訟汝只是默許了陸霜花這個行為,很主動配合的順著她的意思把她又一次圈進懷裡。
陸霜花的話語多少有些信服點,眾人的目標還是暫且重新從陸霜花身上挪到了那個站在一旁的面生男子,羅塘上,他是梁捕針對的對象,再聯想到適才陸霜花言語間透露的一個神秘黑衣人,羅塘受到了懷疑的程度便是放大了不少,還有幾個眼尖的人物甚至看穿了羅塘的偽裝,認出了其毒公子的身份。
在矛頭即將指向羅塘的時候,本還處在正廳之上的羅娘卻是一個玄身落在了羅塘的身前,仰著脖子,堅定地看向了孫清絕,「孫姑娘,盟主是我殺的。」
「……」孫清絕對這個忽然認罪的羅娘有點無措,倒是羅塘的臉瞬間青了許多,他忍不住扯住了羅娘的衣袖,羅娘只是輕巧的甩開了,她有自己的思考認知,並不是有人操縱的傀偶。
「既然現在關於盟主的死亡還存在爭議,羅姑娘不應該這麼魯莽的認罪,在思緒沒有理清之前,小女提議找出幾個代表去盟主死亡的地點找一些線索,找到決定性證據再確認兇手。」孫清絕在短暫的失神后很快恢復了她初始那種落落大方的模樣,平穩而冷靜的引導了此刻混亂的局面。
孫清絕的這個提議在此刻是最為中肯的,很快就被一致通過,選出的代表裡自然還是包含這些嫌疑犯,剩下的便是一些在江湖中各佔據有一方天地的人物,集結在一起后,一行人一同前去江府藏書閣。
——————藏書閣——————
在那扇房門打開之後,所有興緻滿滿的人員都被門后的場景淋了個透心涼,這一間書房明顯是已經經歷過一次清掃,所有物品皆是規規整整地放置在適當的位置,可以說整個房間都是纖塵不染,在這裡基本是沒有機會找到什麼有價值的證據了。
孫清絕在看到這個房間的瞬間,目光就挪到了一同進來的江家大公子江澤端的身上,眼神中有些許微妙,「江公子,這房間是你吩咐打掃的嗎?昨晚我來時還沒這麼整潔呢。」
江澤端只是伸手繞繞頭,一臉無辜「家父素來愛好清潔,我想著家父已經遭受了無妄之災,必不能容忍自己心愛的書房這麼凌亂,昨夜替父親收棺之後,沒想太多,就吩咐下人要好好收拾一番。」粗枝大葉確實是江澤端一貫以來的風格,其他人也並不會多想,江澤端卻是一副過意不去的模樣「孫姑娘,真是抱歉,是我考慮欠妥了,適才你提出要檢查房間的時候,我就想先說的,但是怕驚擾了大家的興緻,你看,這下如何是好?」
孫清絕只是舒了一口氣,平靜的看著有些躁動的人群,「雖然書房被清掃過了,但總是有些許蛛絲馬跡遺漏,大家不要氣餒,還是再仔細找找線索吧,畢竟殺害盟主的罪過太大,我們都不可草莽。」話落,孫清絕是先行踏入了這個書房內,其他人在門口躊躇了一會也是跟著進去了。
陸霜花是第一次來這個房間,因為清楚子啊這個房間中的證據直接影響到她的清白自是不敢懈怠,睜大了眼睛希望找出線索,入房間之後,梁訟汝沒有呆在她的身邊,這裡空間有限,陸霜花也有自保之力,梁訟汝好歹事故名捕,陸霜花還不想自己限制了他的行動。
所有人都在這個書房裡專註搜索,在各處摸摸碰碰,唯有江澤端駐在房間中央不動,心事重重的模樣,陸霜花看著也是彆扭,這個江府大公子自從來這個房間之後就怪怪的,總感覺他對於盟主的死會比他們知道的更多。
忽聞孫清絕發出一聲驚呼,陸霜花正觀察著江澤端卻是準確的捕捉到了江澤端臉上晃過的驚恐之色,他,有蹊蹺,只是初初下了判斷,陸霜花沒有來得及細想,卻是不知被誰按著肩頭向前推了幾步,回神發現,她已經被擠進了人圈的最前端。
在孫清絕站立的地面前方,有一個書架挪開之後,出現了一個隱蔽的空間,布局與外界的書香味濃重的書房完全不同,牆面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分割出的木架子上還鋪滿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倒是有眼尖的人發現了在牆面上掛著的一把在世上消失了十幾年的名劍,局面瞬時失控起來,沒有人指領,所有人都擠進了這個明顯狹小了一些的空間。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孫清絕是誤打誤撞的打開了江府的藏寶庫,物質的誘惑遠比江湖情義來的直接,這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亦是在此刻失了風度,孫清絕只是淡定的站在藏寶庫的入口,安靜看著他們興緻勃勃的鑒定所有摸到的寶貝,看了一眼已經是臉色煞白遲疑站在入口的江澤端,「江公子,這才是你打掃房間的目的吧?」這是一個不怎麼走心的疑問,江澤端是聽出了一絲諷刺的意味,他也不言語,終究是快步加入到了那些已經開始打這些江府珍寶主意的人群當中。
陸霜花亦是早早進入了這一間隱藏的密室,她有些在意,以她觀察,這個江府的藏寶庫內大多的物件,似乎都是來自在十一年前慘遭滅門的藏劍山莊,在江湖之中有人曾羅列過十年前隨著藏劍山莊一起消失的珍貴物品名單;無論是牆上的名劍,或是堆積在木架子上的一些罕見的暗器,冷門的功法,皆是曾經藏劍山莊的收藏物。那份名單還指出,若是名單上出現,那麼必定可以揭開那個隱藏在江湖中滅殺藏劍山莊滿門的未知兇手。
在翻閱之中,陸霜花頗有幾分提防的瞅了一眼施施然站在藏寶庫門口的孫清絕,不想卻在發現她神色中有一抹凄凄,目光凝聚在一把掛的高高的劍上似乎在緬懷些什麼,大抵是注意到了陸霜花的目光,孫清絕忽然收回了視線,給了陸霜花一記冷眼,也踏進了這個藏寶閣。
……
在一番無頭蒼蠅似翻找中,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初始的目的,有很多罕見的物什都被丟出了藏寶庫,堆積在了書房裡面,在那個精心打掃過的書房中分外扎眼。倒是有人在一個小角落裡尋到一把帶血的斷劍后,這個混亂的局面才得以中止,失態的人們記起了他們的職責。
一些亂七八糟的物品都丟在了書房裡,圍在這些物品邊的人群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說實話,心中冷靜了之後,這些挑選出來的代表人物也都意識到了這個江府藏寶庫中的不對勁,他們皆是眼界寬闊的人,雖然盟主被殺的事情暫未解決,倒是現下他們是先行撞破了十年前未解的藏劍山莊滅門的謎題。
卻又是孫清絕先打破這窘境,她捻起了一本攤開的破舊泛黃書籍,合上之後,輕柔的擦拭乾凈了在表面上的塵埃,口氣清幽「這可真是了不得的發現,在作為葯谷關門弟子之前,小女的另一個身份想必大家都很清楚,小女是藏劍山莊滅門之後唯一的倖存者。」說到此處,孫清絕是停頓了一些,帶著幾分懷念的撫摸著手中舊書的封皮,「這藏劍山莊獨門心法竟會落到此處蒙塵,或許在追究盟主死亡真相之前,江公子可以先和我說一說關於十一年期藏劍山莊的事情?」孫清絕素來溫和的眼睛中帶著駭人的殺氣,直直逼對著倚靠在牆壁上彷彿失去了所有力氣的江澤端身上。
這些見證了疑點的證人也是反應過來,知道事情的輕重,同時亦看出了江澤端的失態,對孫清絕的話語是不加餘力的附和起來。
陸霜花倒是沒這個精力摻和這事,僅僅是呆愣愣地盯著孫清絕手中那一本殘破的舊書。她被抓進魔教的年紀尚且幼小,對於自己過去的記憶更是瑣碎少之又少,可是那一本書她是不會認錯。
在陸霜花為數不多的溫存記憶里,總是有一些片段,她坐在父親的膝頭,看著父親一個個字句翻譯完手中的那本基礎心法,在這個殘破的舊書封面上,她看到了一處熟悉陌生的塗鴉,那是記憶里自己印上去的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