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那是一時失手引發的錯覺(完)
壓力有時候也可以轉化為一種力量,在這無形的施壓之下,江澤端卻是緩和了過來,站直了身子,面上裝上離開一個微笑的假面「對於家父的藏品,我只是略有耳聞,家父喜歡四處收集珍藏品,這些來源於藏劍山莊的物品指不定就是從哪裡換來的,且現在生者已逝,孫姑娘想要的事情真相我亦無從得知,現下我們的重點難道不是追查殺害家父的兇手嗎?」約莫是說著來了自信,江澤端思路也清晰了很多「若我沒有記錯,對於藏劍山莊的消失,江湖之中已經有了普遍的定論,魔教窺視藏劍山莊中的功法以及名劍,在藏劍山莊的井中投毒,最終山莊內部無一活口,這也是孫姑娘仇視魔教聖女的緣由不是嗎?」
江澤端說的話確實給了他立場,對於曾經的藏劍山莊(過去的盟主府)消失的最準確的定論沒有立下,但江湖已經統一將矛頭指向了當天在藏劍山莊中出現,事發后消失的魔教教主,現在追究這個藏品的所在,也失去了意義。
倒是駐在一旁圍觀了很久的梁訟汝丟出了半截沾血的佩劍轉移了注意。「這個劍的主人應當是兇手。」陸霜花是被梁訟汝的聲音吸引了過去,順著聲音看過去,卻是被他手中那把斷劍又給驚嚇到了,這個命案里還真處處都留著她的影子,這把劍雖然只剩下了半截,陸霜花還是清晰的認出了它的身份——影承,那是曾經被迫在她的腰間掛了六年的佩劍,不過在一年前就被她尋著一個機會丟了,與其被別人認出,還不如由她這個原主人親自指認。
陸霜花振作精神幾步飄到了梁訟汝的身邊,拍掉了她手中的斷劍,臉上是鎮定自然,「影承上面的血是帶著七絲毒的,別隨意碰它,不會再救你第二次的。」這一把斷劍掉在了地上,附近的人皆是自覺退後了一些,被七絲毒誤傷可不是上面值得開心的事情。
「那是你的劍,果然你這妖女便是兇手。」此次陸霜花是接受到來自江澤端的指責,而且隨著他的話起,腰間利劍已經出鞘,一個瞬息江澤端就出現在了陸霜花的身邊,那一把利劍險些就要架在了陸霜花的脖子上,倒是被梁訟汝不作聲色的用隨手操起的劍鞘檔了回去,「適才只說了應當,那是一般的思維,在我推測說完之前,請江公子不要衝動。」
「那劍,是本教贈與霜花的定情信物,奈何霜花不太滿意,一年前還給弄丟了,呵,為此,霜花也沒少受苦。」這是一個唐突出現的男人聲音,在這個男人聲音出現的那一刻,陸霜花條件反射的退後了好幾步,緊緊拽住了梁訟汝的袖子,似乎這樣可以給她帶來一些安全感,那個男人出現了。
輕巧的撥開人群,有一個帶著一個猙獰惡鬼面具的男人一步步走向了陸霜花的所在的地方,罔顧於其他人的戒備和瞬間掏出手的武器,他只是站定在了陸霜花的面前。惡鬼面具下僅僅露出了眼睛和嘴,他在面具之下更顯幽深的眸子盯著陸霜花的眼睛,單薄無血色的嘴唇扯出了一抹微笑,「霜花越來越叛逆了,這次倒是連備報都沒有就來逛大會了。」他纖長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乎要落在陸霜花的臉上,陸霜花只是僵硬著身子不敢反抗,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下定決心逃離魔教,逃離這個危險的男人。
梁訟汝攬著她後退了幾步,避開了那個即將伸到陸霜花臉上的手,「她在我這裡很乖的。」冷漠的瞅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短暫的靜默后,梁訟汝卻是忽然笑了一下「褚鶴,時隔七年,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還是這麼特別。」
「七年前你從我的手中救走了霜花卻拋棄了她,那是你的失誤,如今,你倒又想搶回來?那卻是晚了。」褚鶴倒也是笑了,說了一段對於聽眾過分雲里霧裡的話。因為褚鶴出現而條件反射緊張到身體僵硬的陸霜花卻是於此刻想起了什麼,七年前的噩夢,那是她第一次遭遇殘酷的同伴相殘,但也是在七年前,她被自己的意中人救下了性命,所以,梁訟汝就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小哥哥?
褚鶴魔教教主身份一擺出,整個氛圍都逆向改成了對褚鶴的提防戒備,孫清絕悄悄藏在袖子里捏著銀針的手也因為自己太過用力而手指泛白,若是殺了她家人的罪魁禍首,她便要親手殺死。
也不知褚鶴是幾時出現在這個書房,又或者是一直隱藏在人群中,他應當是聽到了在這個書房發生的所有對話,在和梁訟汝說完后,一身黑衣虛晃之後出現在了孫清絕的身邊,在被孫清絕察覺之前一隻手環過了她的脖子將她反身固定到了懷裡,另一隻手則是伸進了她的袖子里按住了孫清絕捏著銀針的手指。
「孫姑娘,身為正派的葯谷醫仙,你可不能用齷蹉的小人途徑對我」褚鶴將孫清絕的握住銀針的手指不輕不重的揉捏了幾下,又湊到了孫清絕的耳邊,「孫姑娘,當年在藏劍山莊里可還是存留下了一個除你之外的活口,早年你被父親交託給了葯谷不清楚家中的事情,所以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我那一天你的父親將你的小妹妹託付給了我,若是對我下手,你那唯一的親人就危險了。」在孫清絕發怒之前,褚鶴則是風輕雲淡的鬆開了手,利落乾脆的站在了孫清絕的身邊。
偏生有人不解風情,橫生生地插了嘴「為什麼在這裡會有毒娘子的香囊。」羅塘手中揚著一個線頭多多模樣還很醜的香囊從藏寶庫里跑了出來,倒是看見忽然發現那個出現在人群中心的古怪男人,一愣,手中的香囊就掉在了地上,有一個藥瓶滾了出來,貼著七絲毒紅色大字的藥瓶在此刻充滿了諷刺意味。
……
死去的江盟主私藏有七絲毒,這一個發現倒是又讓種種結論推翻了,褚鶴也不嫌這現下的局面混亂,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密函,塞進了孫清絕的手中,「本教可是受到盟主的邀請光明正大的出現,江瑞祥身為盟主還不至於愚蠢畢恭畢敬的邀請可能加害他的人出場。」那封皺巴巴的信函展開后確實是江瑞祥的筆記。
事態的發展越發的撲朔迷離,瞧著這信函里的意思,江瑞祥邀請褚鶴的目的是想借著這個武林大會替魔教伸冤,洗清魔教背下的十一年前命案的黑鍋……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只是證明了一點,這江瑞祥的死和十一年前的死有關聯。
梁訟汝看清楚信函的字跡之後,卻又是多了幾分思量,從袖子里拿出了他來到江府之前收到的密信,雖然字跡有意潦草了幾分,但卻分明也是江瑞祥的字跡……這封說著江瑞祥會遇見危險,甚至準確預言了江瑞祥死亡時間的密函卻是江瑞祥親手寄到梁訟汝手中的?
大概是一切發展都超過了預期,江澤端也是不再按照常理出牌,他忽然中止了這個話題,臉上帶著一種詭異不切合實際的悲傷,「原先我一直不理解父親的行為,現下我是懂了,看來這一次是我大題小做了,父親是自殺的。」
江澤端忽然定下的結論有些勁爆,上一秒還沒有從褚鶴出現的震驚中恢復過來的看客皆是受到了新一輪震撼,江澤端忽然走到了書房的書架邊,抽出了一本書,在裡面取出了一封信函放在了書桌上,「想在想想,這應當是父親留下的遺書,父親的死與任何人無關,皆是他自己還債的結果,因為父親的任性影響到了大會的召開澤端無顏再面對大家的厚重期待。」話落,江澤端則是彷彿蒼老了幾歲一般精神恍惚的走出了書房。
被遺留下來的人面面相覷,終歸是無人阻擋,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一封還帶著淡淡墨香的書信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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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因為江澤端死亡而沒有辦成的武林大會直接延期了一年份,江府被撤銷了盟主府的資格,一年後的武林大會會在朝廷資助的練武場中進行,對於忽然得知了尊敬了十年的盟主實際是一個陰險小人消息的武林人士而言,他們需要一些時間緩衝這個信息以便有更好的狀態進入全新的盟主競選。
十一年前的盟主府(藏劍山莊)消失的案件有了重新的定論,在盟主府做客的江澤端被一時的利益心蒙蔽,為了更有幾率贏得盟主的位置,他在藏劍山莊的水中投毒,並轉移了藏劍山莊所有私人財產,且將此事推脫到了魔教的頭上。十一年後的武林大會前夜,忍受不了道德心折磨的江瑞祥將所有事情在信中交代清楚了之後就自殺了。
……
這個解釋對於當時親眼圍觀了事態發展的小部分人而言其實是漏洞百出,譬如那一把沾血斷劍、譬如陸霜花看見的未知女人身份、譬如最後灑在江澤端身上的蝕屍粉…這些小細節皆能拼湊出一個存在兇手的現場,然而,在了解到尊重了十年的盟主的小人作態之後,他們就失去了追尋公正的熱情,加之江澤端寧事息人的態度,繼續尋找真相沒有意義,江府沒落就是他們最終滿意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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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混亂的夜晚結束之後,孫清絕留在江府整理好了所有藏在江府的藏劍山莊所有物,憑著其山莊後人的身份收走了這些遺留物,第二天就帶著這些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了葯谷,養精蓄銳放話她將要爭取下一任的盟主位置,重鑄過去藏劍山莊的輝煌。
陸霜花稱著夜色再一次悄悄逃脫,她不想落在褚鶴的手中;另外因為對梁訟汝的感情變得太複雜,讓她有些想要逃避。最終她還是應了和羅娘的約定跟著羅塘離開了,羅娘卻是不知了去處。
在隨著羅塘到達那一個隱蔽的山谷之後的某一天,她忽然茅塞頓開想通了關於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的真正答案,她聽到自己腦子裡響起了電子音。
「恭喜通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