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ウソ×ホント？×ナビゲーター

奇犽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見家裡來了新的見習管家，是個和他同歲的小女孩，頭上的紅色蝴蝶結髮帶像立起的兔子耳朵，鼓著白嫩嫩的包子臉，扛著比她還高的大掃把在森林中掃落葉。

在他說出「和我做朋友」之後，雀躍極了，當場要表演騎掃帚飛行給他看。

他心不在焉地啃著蘋果，心想怎麼可能呢？

但當小女孩果然如他所料，跨坐在掃帚上卻怎麼都飛不起來時，他又心軟了。因為她都急哭了，抓著他的袖子抽抽噎噎：「我真的能飛的！奇犽，真的！」

「好啦好啦，我信就是了，你不要哭啊。」女孩子好麻煩啊，奇犽苦惱地不行，那眼淚好像怎麼都擦不幹凈，指尖始終濕噠噠的、溫熱的、尖銳的……

尖銳的？

醒來時是凌晨四點，飛船還沒降落，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已經停了。

一道黑影嗖地一下從他床邊躥到對面的床上，圓溜溜的眼睛像兩個大瓦數的燈泡。他恍惚了一瞬，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從家裡逃出來了，現在的他在開往薩邦市的飛船上，睡在對面的是他的第一個朋友，必莉卡。

會騎著掃帚飛的必莉卡。

吃早餐時，必莉卡意識到奇犽一直在看奈奈，有些納悶，不由追問了一句：「怎麼了？」

奇犽的表情有些奇怪：「你的貓……吃生肉嗎？」

「吃是可以吃啦，不過有熟食的話還是更喜歡吃熟的，對吧，奈奈？」必莉卡偏頭跟奈奈說話，奈奈不慌不忙地舔著爪子，理都不理她。

「它昨晚趁我睡著，舔我手指頭呢。」奇犽也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地向必莉卡告狀，必莉卡反而很驚喜：「真噠？那說明奈奈很喜歡你呢！她很少同人類親近的。」

「喔，是嗎？」奇犽手插褲袋從飛船上跳下來，跟在他後面的必莉卡站在舷梯前伸了個懶腰：「啊，空氣真好~」

「喂，小鬼！接著！」奇犽反手接過沖著腦後砸過來的東西，拿到眼前一看，原來是一隻毛茸茸的大桃子，他將桃子舉高，說：「謝啦！」

必莉卡高舉雙手，接到了另一隻，眉開眼笑地道謝：「謝謝您，乘務員小姐！」

金髮藍眼的凱瑟琳趴在打開的車窗前看著兩人：「昨天告訴你們的嚮導的地址，記清楚了嗎？」

「嗯，記得一清二楚呢。」必莉卡點頭。

「那就快去吧。」凱瑟琳沖他們揮揮手：「要加油啊，我有預感，你們今年都會通過的。」

「那就承您吉言啦！拜拜！」必莉卡一面倒退著走，一面用力揮手，同凱瑟琳告別，直到走出去十多米，才轉過身緊跑兩步追上前面的奇犽，說：「不知道嚮導先生是什麼樣的人吶？」

「也許是嚮導小姐呢，捲髮，戴小帽子，拿著麥克風喊『跟我走——』的那種。」他是以自己家附近的導遊小姐的形象為藍本進行想象的，必莉卡哈哈大笑：「也不錯欸，如果像乘務員小姐一樣美麗就更好了。」

兩人一路愉快地暢想著嚮導的樣子，直到——

「……地址真的沒問題嗎？」必莉卡在某幢建筑前卻步，滿臉黑線，奇犽抬頭看了一眼門牌：「克力街339號，嗯，就是這裡沒錯。」

「可是這裡是酒吧啊！酒吧！」必莉卡指著不停閃爍的霓虹燈招牌和喧囂的音響抓狂：「我雖然是鄉下來的，但也知道這裡是未成年人禁止入內的地方啊喂！」

「未成年禁入……噗！」奇犽剋制不住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喂，你是認真的嗎？」他上下打量必莉卡，像頭一次見到她似的：「你未免太乖了吧？」

同時眼神一黯，連酒吧都難以接受，那麼，殺人什麼的……

「帥哥，進來喝一杯吧？」

旁邊的人聲打斷了奇犽的思考，他抬起頭，看到一個戴唇釘染黃頭髮的男人攬著一個穿熱褲和露臍短弔帶的女人進了酒吧，兩張嘴像用膠水粘在了一起，走路的時候都沒分開。

再看看旁邊必莉卡緊緊閉著眼睛扒在電線杆上，一臉非禮勿視的神色，對比還真是鮮明。

奇犽的壞心眼冒出來，身後彷彿有貓尾巴一卷一舒：「唉，那怎麼辦呢？沒有嚮導的協助，根本難以找到考試會場喲。」

根據凱瑟琳的說法，每年獵人考試的會場都不一樣，且設在很難被發現的地方。為了減少應試者的數量，還會在路途中設置各式各樣的陷阱。

應試者需要先找到嚮導，由他們認可了自己的才能，才可在嚮導的帶領下到達考試會場。如果沒有嚮導的協助，想要成功抵達考試會場是非常困難的。

所以到底為什麼嚮導會在這種兒童不宜的地方啊？！

必莉卡思想鬥爭了好久，終於屈服，苦著臉摟緊奇犽的胳膊小步挪進去。

嗚嗚嗚嗚……媽媽你一定要原諒我，我真的真的是被迫的……

***

現在是晚上十點，酒吧里正是熱鬧的時候。

裡面的燈光曖昧柔和，不少穿制服的侍者穿梭往來，舞台上有駐唱的歌手自彈自唱。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水晶燈和三色魔球燈投下一片流光溢彩的燈影。

吧台周圍要比其他地方亮一些，後面的酒架上陳列著從各個國家舶來的酒水，透明的高腳杯折射出光怪陸離的色彩。

第一次進入酒吧的必莉卡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水晶燈好漂亮，濾色玻璃窗好漂亮，端著托盤來來去去的大哥哥、大姐姐也好漂亮。真奇怪，這樣漂亮的地方，為什麼不許小孩子來呢？

「你好，我們找『7號』！」奇犽拖著她擠到吧台前，吧椅對他們而言太高了，跳上去之後兩腳懸空著，不僅碰不到地面，連腳踏都離得很遠。

旁邊的客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必莉卡尷尬的揪緊了長袍。

「嘿，吉姆，快來！」一位調酒師對著舞台的方向大聲喊了一句，很快，一個皮膚黑黑的小個子從人群中脫出，矮下身子從吧台擱板處鑽了進去：「嘿，你們好。」他拿出一個雪克壺，在必莉卡和奇犽面前各擺一隻冰鎮過的雞尾酒杯：「喝點什麼？莫吉托怎麼樣？或者你們願意試試更烈的？」

「不，我們不喝酒。我們是來找嚮導的。」必莉卡臉紅紅的，小聲問：「您認識凱瑟琳小姐嗎？」

「什麼？」酒吧里的音樂聲太吵，吉姆沒聽清，奇犽不得不大聲重複了一遍：「嚮導，我們想見獵人資格考試的嚮導！」

「哦，天哪。」吉姆手一滑，險些將雪克壺掉到地上：「凱瑟琳一定瘋了，告訴我，孩子們，你們多大？有十五嗎？」

必莉卡搖了搖頭，吉姆比了個稍等的手勢，粗暴地拔掉了音響的電源，打開最亮的頂燈，高聲道：「閉店了！停止營業！接下來的時間，小店被人包場了！」

吵吵鬧鬧的客人們被侍者恭敬地彎腰請出門去，必莉卡手足無措，試圖上前阻止吉姆：「這樣太影響您做生意了，吉姆先生。」

但她反而被吉姆捉住手腕徑直推上舞台：「瞧瞧，我敢打賭，這孩子是本屆年齡最小的一個！」

酒吧里侍女像發現新的洋娃娃玩具似的興奮地圍上來。

「小妹妹，這是誰給你買的衣服？黑壓壓的，一點也不好看。」

「來，跟姐姐走，姐姐給你找一套漂亮裙子怎麼樣？」

「來呀，快過來，我們這兒有好多適合你的小洋裝。」

「喂，等等！」奇犽追上去，原以為必莉卡那個傻乎乎的樣子，會被人輕易哄走，沒想到她總有出人意料之舉。

她釘在原地不肯跟去更衣室，一本正經地向周圍的人解釋：「謝謝大姐姐！雖然這件袍子不是很好看，但很結實，還防雨，我打算穿著它參加獵人考試的！」頓了頓，疑惑道：「大姐姐們都是嚮導嗎？人數好多哦，嚮導都這麼漂亮嗎？」

「這孩子……好可愛！」離她最近的兔女郎打扮的侍女摟過她來了個埋胸殺，其他穿女僕裝的侍女也上下其手，捏著她的包子臉，玩的不亦樂乎：「吶，你叫什麼名字？」

「吃糖果嗎？」

「試試這個兔耳發箍！」

……

必莉卡乾笑了兩聲，求助的目光飄向奇犽。大姐姐們太熱情了，她有些招架不住啊。

果然就有幾個注意力被分散的，向著奇犽走過去：「這個小弟弟也好可愛呢！」

吉姆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把眾人的注意力集中過來，豎起食指搖了搖：「既然有客人來，不好好招待一下可不行。」

必莉卡想說，我們也不算客人，只是應試者而已，但兔女郎一拍手，主動說：「我記得后廚還有麵粉和糖，不如做蛋糕吃吧！」其他侍女紛紛響應，結伴往後廚走時招呼必莉卡和奇犽：「要不要來幫忙？」

「好啊。」兩人正要跟著去，吉姆伸手攔下了奇犽：「兩個人，總得給我留一個吧。」說這話時，他似乎是不經意地舔了舔嘴角。

對於奇犽來說，在哪兒都無所謂。他滿不在乎地跟在吉姆身後往吧台走，路過必莉卡的時候說了一句：「那我先在這兒坐一會兒。」

必莉卡笑嘻嘻的：「好呀，待會兒見。」附耳在奇犽耳邊小聲說：「我給你留一塊雙份奶油的！」

「好了好了，我們也走吧，快走。」幾個侍女簇擁著必莉卡往更衣室的方向走。

路上，必莉卡仰頭問：「大姐姐，蛋糕……」

「噓，別說話。」兔女郎突然一臉嚴肅，小幅度的擺頭左右看看，趁人不備突然將她拉進女廁。

小心翼翼地確認每個隔間都沒有人之後，她打開廁所後面的透氣窗：「快逃！你剛才看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吉姆，而是能幻化成人形的魔獸奇力科，真正的吉姆已經被他吃掉了！」

「吃、吃掉？」必莉卡腦子轉不過來了。

幾個侍女哀哀地哭了起來：「我們都被他標記過，一旦被他記住氣息，不管逃到哪裡都會被捉回來的，現在我們就是他的儲備糧。我們是逃不掉了，但你還可以！」

必莉卡被推到透氣窗底下，她還沒有整理好幾個侍女的話：「等一下！我們來找嚮導……」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嚮導！」兔女郎急得跺腳：「嚮導只有一個人，就是吉姆！哦，可憐的吉姆，他已經被吃掉了！」

必莉卡的上半身已經被侍女強制性地推出了窗外，她死死扒著窗框，不肯跳出去：「大姐姐，不要推我嘛，我的朋友還……」

話沒說完，又一次被打斷。兔女郎悲傷地搖頭：「沒用的，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以我們的能力，只能救出你一個。奇力科會吃掉他，然後變成他的樣子。」

轟地一聲巨響，半邊女廁的牆陡然倒塌，牆灰簌簌直落，塵土飛揚中，露出奇犽的身影，眼神冷得像冰，尖銳的指尖如貓爪般探出，透著濃濃的死亡威脅。

有血，沿著指尖砸在地上，一滴、兩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