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城
賈赦的西北之行並不怎麼太平，這是意料之中的，戰場上從來就沒有仁慈這麼一說，大家都是拼著命地在殺敵，想要保住自己的命，然後再保住身邊人的命。
在這裡，人性體現的赤果果的，毫無貴賤高低之分，當然，這說的是性命，而不是地位。
賈赦作為國公之子，游擊將軍，自然是比別人享受著更多的好處，這就是權力帶來的，賈赦也不否認，自己佔了大便宜了，如果他不是榮國府賈代善之子，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回了。
當然，同樣享受著這個好處的還有王子勝。
王家在軍中的實力雖然比不上賈家，甚至比不上保齡候史家，可相較於很多人，王家也已經夠能耐的了。
外加上賈家的保護，所以王子勝的日子雖然過得艱難，可是性命卻是無憂，在西北這幾年，他最想的就是早日地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回去。
自己已經有兒子了，可是不知道兒子長的什麼模樣，當然，兒子也不知道他長的什麼模樣，可惜的是，王子勝在完成父親設定的目標之前，他是絕對不可能離開京城，回到西北的。
儘管王家和賈家之間因著王子騰有著不少的齷齪，王家也因此丟了爵位，甚至船隊也都歸於賈家了，可是兩家人還算是有默契，或者說是王大人退讓的足夠利落，賈家得到的好處足夠大，所以兩家人有志一同地並未提起合作廢除一事兒，也就是說，並未牽涉到王子勝的身上。
王子勝雖然知道府中發生了不少事情，自己那個狠毒無情的弟弟竟然被放逐回了金陵，可具體的情況他實在是弄不清楚，他在府中雖然有人，可到底層級太低，這很多的事情王家的主子都未必明白，更別說是王子勝的奴才下人了。
所以發生了這麼多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雖然自己的地位越來越穩固，可是不明白內情的王子勝心中也是焦慮不已。
現在好了，和自己關係密切的賈赦出現在了西北，起初他還驚慌呢，可是後來聽了父親的書信分析，這才明白，現在的賈家都已然不是有一品大員兵部尚書在位的賈家了。
所以賈赦出現在西北，為的是什麼，一目了然。
王子勝沒必要驚慌失措，他和賈赦之間的關係保持一如既往就好，至於將來么，王家是否還要依靠賈家，端看此次賈赦的西北之行了。
王大人全然不提自己的二兒子被放逐之事，也知道依著王子騰的所為，賈家沒有再追究，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
不過在西北，王子勝卻也真是沒有機會能見到賈赦，他們之間距離不斷，戰事吃緊，也真是完全沒有時間去寒暄敘舊，所以就一直都是聽到賈赦的出眾，可完全沒有機會見到他就是了。
相較於賈赦一開始的出眾，王子勝想想自己那個時候第一次殺人之後被嚇的好幾天無法入眠，一閉上眼睛總能看到那人瞪大著雙眼，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頓時就心虛了。
這種情況甚至持續了幾乎半個月的時間，在差點兒被人一刀砍了腦袋之後，王子勝的心裡負擔這才消失了。
既然人家是要殺了自己，自己殺人這也算是自保啊，用了這種的邏輯，他才總算是回歸了正常。
想想賈赦似乎真的比自己能耐呢，當初紈絝圈子時，賈赦出手比自己大方，玩鬧折騰也比自己會玩。可是沒想到，現在上了戰場，他也是比自己能耐多了。
王子勝雖然很想見到賈赦，想要了解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終究還是沒辦法遇上，所以只能繼續這樣了。
時間流逝，半年的時間足夠賈赦在西北站穩腳跟了，當然，他手底下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了。
戰爭就是這樣的殘酷，前鋒營基本上就是炮灰的存在，所以賈赦爬的也是挺快的，可除了不知道詳情之人，賈赦的能耐和作為讓大家也是心服口服，也正是因為有他的悍不畏死和護短，所以賈赦才能這麼快地就爬上來。
蠻子的戰爭其實是帶著規律性的，有時節性的，所以只要能扛過這一波兒，他們也就消停下來了。
年邁的帝王想要顯示自己的強勢和雄心壯實以表達自己還沒老的現實，所以這一次，一向以仁慈悲憫著稱的皇帝不管是聽到了多大的損耗，他都是堅決地不想後退，下達了旨意，責令各方要全面供給支持西北戰事。
皇帝用這樣的方式堵住了朝堂上另外的聲音，讓眾人明白，這次，看來這位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雖然朝臣們果真有耿直之輩，可耿直並非是傻子的代名詞，所以誰也不提什麼勞民傷財，不提皇帝殘暴這樣的事情了。
不過顯然，依著現在國庫空虛，青黃不接的時節，這場戰爭顯然是持續不了太長的時間，只怕皇帝也是知曉這一點的，所以發往西北的密旨上面越來越焦急了。
既然上面想要速戰速決，那麼作為炮灰的前鋒營自然也是要承擔越來越繁重的任務了。
賈赦在西北交戰正酣，榮國府內的情形也並不如何地太平，賈赦離京三個月之後，蒼白著臉的張氏被診出了孕事來，當然這一同懷孕的還有張靜姝的弟妹王氏。
府中一下子有了兩個孕婦，尤其是在長子在外面賣命，生死不知，不知何時歸家的情況下，這顯然是一樁大喜事兒。
代善是純粹的歡喜，不管是老大的骨肉還是老二的血脈，這都是榮國嫡支的血脈，未來的國公府要給傳給子孫後代的。
史氏的情緒就複雜了些，可好歹現在賈赦不在京中，所以想想懷孕了的張氏也怪可憐的，史氏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除了賈敏外，兩個兒子從懷孕到生產，丈夫都不在身邊，永遠都是在外邊兒，甚至兒子會走路，會說話了也不一定能見到代善這個做父親的，所以她對著如今的張氏便有一股子感同身受的憐惜。
也正是因為這種相同的經歷，瞧著惶惶不安的張氏時，史氏心軟了。
史氏和閨女賈敏接過了府中的庶務，讓張氏安心養胎，也會三不五時地就叫了張氏過去聊幾句兒女經，打發賈敏過去陪陪張氏，讓她少些胡思亂想。
這樣一來，張氏的才華和人品速度地就折服了年輕，懵懂，天真帶著幻想的賈敏，姑嫂二人的感情迅速升溫，甚至開始形影不離了。
跟在大嫂身邊的賈敏不自覺地開始模仿大嫂的行為舉止了，想想以前自家姑娘流於外表的驕傲和現在的改變，史氏放任了這種親密。
賈敏畢竟是個任性嬌養大的小姑娘，對著大嫂有多崇拜，心中就有多瞧不上大字兒都不識幾個的二嫂，像二嫂那樣的，實在是配不上自家二哥呢。
這樣本該是爛到肚子里，永遠都不能說出來的話，也不知道怎麼地，就傳到了王氏的耳朵里，如今大著肚子的王氏想想自己的處境，再想想丈夫和自己之間似乎是永遠地隔著一層，這樣的打擊之下，就見紅了。
這下子可是嚇著了府中上上下下，好在太醫來的快，所以保住了王氏肚子里的孩子，如若不然，這隻怕是麻煩大了。
事後雖然事實快刀斬亂麻地處置了碎嘴的婆子丫頭，賈敏也為自己的言語不當向自家二嫂道歉了，她本不是這個意思，可也實在是不知道就怎麼傳成這樣了。
可惜的是，面上笑意吟吟，接受了她道歉的王氏在背後卻只能任由眼淚淹沒了自己的心。
王氏在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開始了自己的蛻變，開始真正適應大宅門子里的生活了。
不過這樣的蛻變對於每一個曾經美好過，天真過，憧憬過的女人來說，都是極為地殘忍的。
此事之後，王氏在床榻上待了幾乎兩月的功夫，這才保住了自己的骨肉，想想自己和孩子受的這些罪，吃過的這些苦，她心中的怨氣完全沒辦法消除。
可賈敏呢，道歉過了就無事人一樣了，和所謂的閨蜜知交往來，和張氏吟詩作樂，日子簡直不要太逍遙，這樣的差距如果能不讓王氏心中憋屈？
這個仇，她記住了，總會有回報賈敏的一天呢。
賈敏可不知道自己年幼無知時犯下的錯誤會追隨她一生，今日因，後日果，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是個甚麼情形。
張氏和王氏先後半個月診出了喜脈，這下子眾人都期待著國公府嫡長孫的誕生了，不管是張氏還是王氏都知道自己壞著的是男胎，所以誰能先誕下國公府的嫡長子，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想法。
按著時間的早晚么，張氏自然是應該早於王氏的，不過現在的王氏可是不甘心的。
還好的是，這個世間還是有有些法子的，所以在確保了自己和孩子的安全之後，王氏狠狠心，灌了兩碗催產湯下去……
半夜，張氏剛剛發動，眾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結果的時候，聽說二奶奶也發動了，而且情況似乎有些不對時，賈府再一次地亂了起來。
史氏倒是有些慶幸張氏的母親張太太也在府上了，否則的話，左右為難的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