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洞房
喝完交杯酒沒多久長孫昭便去前院招待賓客,何氏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誇起霍容玥來,直將她說的面色羞紅。
「眾位嫂嫂別再誇我了。」她不知臉上的紅暈是因為那杯酒還是因妯娌們的話。
何氏幾人這才不再說,這時有臉生的丫環送來了一桌席面。
「侯爺吩咐奴婢送來給眾位夫人。」
劉氏此時才敢再出聲說話,頗有幾分羨慕:「侯爺真是貼心,還不是怕餓著咱們的弟妹。」她成親那日就是親嫂子也只陪她說了一會子的話,更別說陪她吃飯,她一直餓到第二天早上。
何氏拉著霍容玥坐過去,桌上席面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剛整治出來的,這天氣就連前頭宴席也吃不了多久的熱湯熱菜,本以為要餓著肚子陪人,這下倒好,還能舒舒服服的吃上一頓。
霍容玥也沒想到長孫昭居然貼心細緻到如此地步,如果說剛開始賜婚的時候是不滿的話,現在倒是有些滿意,她現在有誥命在身,只要不犯大錯,平寧侯夫人便一直是她的,只要她保住自己的命,不得不說,也許在平寧侯府想要她的命的人比陸家還多,只是她這輩子不會那麼傻而已。
等吃完席面,送走各位夫人,霍容玥終於能卸掉妝容洗個熱水澡,向嬤嬤親自伺候她沐浴。
「姑娘,等過了今夜您便是名正言順的平寧侯夫人,您的品級和夫人一樣呢。」
提到母親,霍容玥笑容變淡,「是呢,嫁入平寧侯府也就點方便。」也不知大姐如今會不會後悔她自己的選擇。
沐浴之後換上喜慶的正紅色寢衣,她便乖巧的躺到床上等長孫昭回房,也許是平寧侯府客人太多,直到亥時末還未見人回來,霍容玥困的眼睛都睜不開,縱然記得向嬤嬤的囑咐,此時也忍不住會周公去了。
新房內靜悄悄的,向嬤嬤和丫環們守在耳房裡,今兒是第一夜,她們總得多盯著些。
子時初,長孫昭喝的醉醺醺的被小廝扶回新房,臨進門長孫昭推開小廝,「我自己進去,你們下去吧。」
新房內仍燃著紅燭,隱隱有女人淺淺的呼吸聲,他聽到后失笑,竟然不等夫君回來就先睡了?跌跌撞撞走到床前正要上去,又聞到自個滿身酒味便強撐著精神到浴間里洗漱一番,熱水似乎是早就準備好的,水裡帶著一股葯香,是他們行軍時常用的活血解乏之物。
「倒是小瞧了這霍家姑娘。」他自言自語。
回到床邊他已然困極,強撐開眼細細打量身邊的女人:彎彎的眉毛,眼睛緊緊閉著,小巧卻挺直的鼻子,紅潤的雙唇,他還記得她眼睛睜開時的羞怯。好像她是與眾不同的吧?
拉過被子躺到床上后又漸漸精神起來,女人的馨香無聲無息的竄入鼻孔中,她那邊好像更暖一些,長孫昭情不自禁的往她那邊靠了靠,掩在被子下的手悄悄覆到她身上,他好像明白了溫香軟玉為何用來形容女子,是特意用來形容她的。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專屬他自己一個人的。他這樣告訴自己,所以他緩緩覆到她身上,解開她身上的束縛。
霍容玥在門中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還有人不停在她身上胡作非為,睜開眼睛便看一具布滿大大小小傷痕的蜜色胸膛,還有她姿勢並不算陌生的雙腿,和抵在腿間的某物。
看到她睜開眼,他無師自通的親親她的唇角,然後義無反顧的向前。
霍容玥此時只有一個感受:長孫昭你是沒有過女人么?!
她!要!疼!死!了!!
而他好像食髓知味一般,睡著時手還在她身上放著。霍容玥實在無力與他計較,誰再說長孫昭貼心她絕對不會再信!
*
往日長孫昭卯時起床習武,一年到頭風吹打雨從無例外,所以他的貼身小廝陸勇卯時便等在新房外,新房門口燃著兩隻紅燈籠,院子里到處都是夜裡下的雪,陸勇縮著膀子在正房門口站了一刻鐘,新房內卻沒有任何動靜,他狐疑的同時決定站到廊下去,不然等侯爺起來就會看到他的貼身小廝變成冰塊小廝。
半個時辰過去了,新房內的一對花燭同時熄滅。
新房內還是沒有動靜,陸勇確信侯爺不會起來習武了,耳房內倒是走出位穿棗紅色褙子的嬤嬤,遠遠看到有幾分驚訝。
「奴才陸勇,是侯爺身邊的小廝,給嬤嬤問好。」昨日迎親時,這位嬤嬤一直隨侍在新夫人身邊,想來身份不一般。
向嬤嬤極為慈愛:「老婆子在夫人身邊伺候,你叫我向嬤嬤就行。」
她將準備好的金瓜子塞到陸勇手裡,陸勇推辭幾番也就收了,接下來向嬤嬤指揮著陪嫁丫環們掃雪時,陸勇非常有眼色的一起幫忙。直到眾人輕手輕腳的將院子里的雪掃出一條小道來,新房內才算有了動靜,新燭亮了。
洞房夜裡的花燭象徵著兩位新人,要一同點燃一同熄滅才好,本來應是新人守著花燭,等它們一同熄滅或者將其吹熄的,但兩人睡的一個比一個香,等睜開眼時才發現紅帳內漆黑一片。
長孫昭等新燭漸漸亮起借著掀開的一角看向紅帳內,一截嫩白的藕臂露在錦被外頭,他只看了一眼便想起夜裡的觸感。輕咳一聲走回帳中躺下,還沒蓋好被子就聽身邊佳人低聲喊著:「夢棋,好渴。」
他只好起身倒茶,好在茶盞一直放在爐邊,尚餘溫熱。
笨拙的喂她喝完水,長孫昭再沒有躺下的心思,悄聲找出衣服換上,抬頭看看外頭,天已大亮,稍後就得去上房請安祭祖。
斟酌片刻,他走到床邊喚她起身:「娘子,該起了。」
霍容玥恍惚間聽到男人的聲音,還以為在夢中,正要揮手打開突然想起昨晚正是她與長孫昭的洞房花燭,當即一個機靈從床上坐起來,可是動作太利落牽引到昨夜的傷處,不由小聲呼痛。
長孫昭動動嘴角,沒說什麼,昨夜他確實魯莽了一些、
「何時給婆母請安?」
霍容玥只覺得這句話沖走了新房內所有的熱氣,長孫昭整個人也變得不一樣起來,眉間似是結了冰般冷淡,都說平寧侯與其母廬陽長公主不和,如今看來倒也不是外人虛傳了?
且拭目以待。
*
廬陽長公主起居的醇芳園在平寧侯府中軸線以西,新房在中軸線以東。霍容玥需要跟在長孫昭身邊徒步走上一里地才到婆母廬陽長公主的居處,只是腿間的不適讓她走路的時候格外怨念,長孫昭妻子也娶過,姨娘侍妾也納了不少,怎麼還跟個毛頭小子似的?莽夫就是莽夫!
長孫昭耳力眼力都比常人強上許多,偶然察覺到她的不適,雖未表達什麼,但腳上的步子卻放慢許多。
到達醇芳園時,廬陽長公主的貼身侍女已經候在院外。
「奴婢給侯爺,夫人行禮,長公主已經在正房等著兩位。」侍女莞爾一笑,率先走在前頭替兩人引路。
霍容玥深吸一口氣,但願這廬陽長公主不是惡婆婆才好。畢竟她前世可是有名的菩薩心腸,整日吃齋念佛,連宮裡都少去,可侍女的話又讓她心頭打起鼓來。
醇芳園裡種著兩株臘梅,此時已經能看到枝頭的花苞。正屋廊下婷婷裊裊立著八位花團錦簇的侍女,盈盈朝兩人行了禮。
霍容玥悄悄覷了一眼長孫昭,見他目不斜視彷彿眼前的八位美人跟木頭樁子似的,心裡默默念了一句:男人都是假正經而已,送到床上還不是照樣收用。
方才引他們進來的侍女替他們掀開正屋的帘子,迎面一股暖意總算驅走了外頭的涼意,霍容玥眼尖的看到她那公主婆婆面前一張墊子都沒有。而她的夫君長孫昭就這樣走過去直挺挺跪在地上,等她回過神來時也跟著他一起利落的跪在了廬陽長公主面前。
「兒子給母親請安。」
「兒媳給婆婆請安。」
霍容玥低著頭等公主婆婆說話,等的時間比拜堂的時間都長,才聽上頭淡淡一句:「起來吧。」
她這才看清楚自家公主婆婆是何模樣,前世她雖時常在世家夫人之中遊走,京城內的公主郡主都見過,就沒見過名聲在外的廬陽長公主。雖然死了丈夫,但皇家女兒是不用像平常媳婦那般為丈夫守孝的,她頭上戴著一套紅寶石頭面,鳳釵上銜著一顆拇指肚大的東珠,紅色織錦撒金牡丹裙,艷麗卻不俗氣。先帝在時曾說廬陽長公主的樣貌最像他,所以廬陽長公主長相偏英氣,雙目凝神、紅唇飽滿,只有眼角染上微不可見的細紋,無聲無息坐在那卻有凌人之勢。
瞧清楚兒媳婦的長相,廬陽長公主便命侍女將紅封遞過來,絲毫沒有親手遞過來的意思。
霍容玥只得從侍女手中接過紅封:「謝母親。」
「嗯,去見見大公子吧,日後你便是他的母親,我不求你為長孫家做多少,只要將我這孫兒照料好便算你有功。」她指指坐在一旁椅子上□□歲的男孩。
男孩聽了,從椅子上下來朝兩人一揖:「孩兒見過父親……母親。」他行禮時卻盯著長孫昭看,眼中有不掩飾的孺慕之情,後面那一句倒有些不情不願。
可長孫昭並不說話,跟沒看到這人似得,霍容玥只好親自扶起他:「大公子不必多禮。」
向嬤嬤適時將見面禮送上來,還有她緊張之下忘記給公主婆婆的,因為賜婚與成婚時間相隔太少,這些美其名曰她親手做的衣裳鞋襪都是母親命丫環仿她的綉技做出來的,只有給長孫昭的衣裳是她親手做出來的。
「侯爺有事先去忙吧,我和兒媳說說話。」廬陽長公主極其自然的囑咐。
長孫昭腳都未動,「兒子還得帶她去祭祖。」
提到祭祖,廬陽長公主臉上閃過几絲不屑,卻沒有阻止,揮揮手讓他們下去。
原本以為會累死人的認親禮就這樣輕輕鬆鬆過去了,霍容玥心頭難免產生不真實感。一股奇怪的預感湧上心頭,平寧侯府一定不向表面上這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