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往日廬陽長公主都是和藹可親高貴典雅的皇家公主風範,即使有去年滿月送妾一事也有崇拜者解釋為公主抱孫心切,總之無傷大雅。但大庭廣眾之下罵自己唯一的兒媳婦是賤婦,這、這也太異常了一些!
長孫念臉色煞白,他欲上前拉住廬陽長公主打算儘快離開免得再出醜,可廬陽長公主就跟不認識他一般,狠狠甩開他的手,又不自然的扯了扯衣襟,眼睛里儘是血絲。
「祖母,咱們快回府去罷。」
廬陽長公主彷彿不認得他一般,愣怔半晌道:「你不是珏兒,便是他親生的也不像他,不是我的珏兒……」
在場眾人嘩然,自從廬陽長公主突然喧嘩開始全場人都靜默的看著,趙皇后也未加阻攔,是以這句聲音不大不小的話被人聽了個乾淨,孔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霍容玥而後又望向廬陽長公主與漲紅著臉的長孫念,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稟皇後娘娘,祖母身體不適容小臣帶祖母回府休息。」長孫念強撐鎮定對趙皇后請辭,其實他說話時就有些站不穩,眼圈兒一陣陣發暈,今日真不該讓祖母進宮來,祖母又怎能說錯話……
趙皇後面上有震驚閃過,謝貴妃此時萬分慶幸沒有仗著身子不適來了又走,此時立刻站出來幫長孫念說話:「臣妾也看公主不大舒服,不如讓長公主殿下回府休息吧。」
不等趙皇后答覆謝貴妃就揮手讓廬陽長公主的侍婢上前來扶她,可不等他們走到廬陽長公主身邊,就見廬陽長公主要往後倒,兩手抱著頭不停呢喃著:「給我,給我,快給我……」最後幾句近乎怒吼出來,長孫念渾身一涼意識變得非常清醒,若是今晚被人看出祖母害的什麼病,那他們祖孫都不得善終,對,還有長孫昭他們!都是一家子骨血,誰都逃不掉的!他將自己的幸災樂禍掩藏的很好,眼光瞟過霍容玥母女時無助又難過。
霍容玥一副什麼都不敢說的樣子,只暗暗將明珠小姑娘摟在懷裡,小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向被稱作她祖母的女人,卻見她力大無窮一般掙開兩名宮女的攙扶,兩手死死掐住其中一人脖子:「快給本宮去拿葯來——」
話剛落音,離孔老夫人不遠的地方坐著的某位端莊夫人突然開口道:「長公主殿下這樣倒像是食了罌.粟,別的病症可不會這樣大喊大叫……」
眾人默然,大夏朝對罌.粟管制嚴格卻不代表沒人知曉罌.粟,相反因為比鄰的高琉國有不少吸食者將罌.粟帶入本朝,本朝為將害群之馬的吸食者揪出來,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黃口小兒幾乎皆知吸食罌.粟和罌.粟發作的模樣,這位出聲的巡撫夫人是隨著丈夫回京述職,其夫所轄棲雲省常有高琉國人流入,對於吸食罌.粟的種種行為她最清楚不過。在場之人在廬陽長公主發作之時模糊猜測出,不過沒人敢說出來。
一直慢了半拍兒的趙皇后突此刻突然清醒過來,一疊聲喊著讓人將廬陽長公主待下去,她一發話,侍立四周的有力氣的宮女嬤嬤立刻上前要將廬陽長公主帶走。
哪成想眼看廬陽長公主要走,方才發話的巡撫夫人突然從席間起身跪在大殿上:「稟皇後娘娘,長公主殿下是何病症還是請太醫過來瞧瞧的好,若長公主殿下真的吸食罌.粟還請陛下與娘娘不要包庇,免得寒了邊關將士的心。」
宏敏帝一向寬仁自詡聖德賢君,平日里最強調自個是個以史為鑒、以人為鑒的好皇帝,對有功之臣最是優待,而對觸犯法令的人向來都是嚴懲不貸,他當年發布大夏朝最嚴格的禁罌.粟令時就當場處決了一位吸食罌.粟的皇室子弟來表明決心,而廬陽長公主則是第二個皇室子弟。
巡撫夫人一席話則喚醒眾人的理智,紛紛從震驚中醒來,有與廬陽長公主與長孫家不對付的人家立刻起身闡明立場:「請皇後娘娘明斷。」
趙皇后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口,此刻當真有些後悔廬陽長公主剛露出一點點端倪時就該命人將她帶走,不過當今聖上的嫡親胞姐可不是她能決斷的事,她給身邊最倚重的嬤嬤使個眼色,那嬤嬤立刻會意匆匆去前殿請宏敏帝過來。其實後宮殿內發生了什麼事坐在前朝的宏敏帝都一清二楚,不過廬陽長公主一事還沒等太監告訴他,趙皇后的嬤嬤就趕過來,她跪地稟報時聲音極小,可坐在一旁的太子仍是聽的清清楚楚,給了長孫昭一個安心的眼神。
長孫昭面不改色的喝下手中那盅酒,端坐在席間等宏敏帝發落。
「什麼?」宏敏帝還以為自個耳朵出了問題,不管喝的什麼酒現在也清醒了過來,他既驚且疑的看向長孫昭,發現對方一無所覺與同僚談笑風生又暗暗否決了方才的判斷。
那嬤嬤又重複了一遍,宏敏帝捏了捏鼻樑從龍椅上站起來時身形一歪,伺候的小太監立刻扶住他,他揮手打開小太監,一步步朝殿外走,群臣都盯著他的動作,也不乏消息靈通者幸災樂禍的看向長孫昭。
後宮殿內一片混亂,廬陽長公主的癮犯上來很是厲害,發狂之時傷了好幾個宮女嬤嬤,衣衫鬢髮亂成一團再無往日長公主的端莊,皇室的體面就像那被廬陽長公主發狂事撕破的衣裳,以最不體面的方式給親手撕了下來,宏敏帝甚至覺得撕下來的是他最愛惜的臉皮,任他對胞姐又再多的包容和體諒,在這一刻也都統統消失不見,滿腔的怒火與恨意充斥著胸腔。
瞧宏敏帝的樣子不是要將廬陽長公主吸食罌.粟之事給翻篇兒揭過,眾命婦也不再上趕著要求處罰廬陽,免得惹怒聖上。
「此事,朕一定給眾臣交代。」宏敏帝咬牙切齒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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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宴以史上最混亂的方式收場,憨大膽兒的明珠小姑娘在廬陽長公主發作時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霍容玥將其交到望珂手裡,甚至不曾讓奶娘見著就吩咐望珂將她帶出宮去。
果不其然,宏敏帝將長孫昭夫妻叫到御前,滿臉怒容的斥責:「朕問你,廬陽……這樣是不是你故意派人教她染上的?」
長孫昭夫妻齊齊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的回道:「臣/臣妾不敢。」
「哼——」宏敏帝根本不信,魏紅棉一事他就懷疑是長孫昭夫妻不滿胞姐偏心來算計她,也就那時他才發現一心放縱的外甥竟然膽大包天至此,連親生母親都敢謀算,那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的?更何況長孫昭手中還握著兵權,若他造反那朝廷手裡的兵力不一定能攔住他!
太子暗暗嘆息,他這父皇有時候清楚的可怕,大多數時候卻糊塗的可怕,用長孫昭的人是太子,要防著他的人也該是他當今太子宋熙和才對,父皇這樣不是替他籌謀,是不捨得放權罷了。
「你可知府中有一人吸食罌.粟便是全家流放的大罪?」宏敏帝故意試探道。
長孫昭拱手一揖,義正言辭:「罪臣知曉,是罪臣治家不嚴的罪過。」
太子嗤笑,「表哥你說的太可笑,你和姑母可是早就分過家的,況且本朝公主都要住在自個的公主府上,你是平寧侯有自個的府邸如何能管教本朝長公主?」
趙皇后不安的看了一眼宏敏帝,給太子暗示卻被其視而不見。
宏敏帝沒想到太子敢當場表明立場,怒其不爭的同時又非常不舒服的認為太子翅膀硬了已經不把他放在眼裡,但太子說的也是事實,別人不知這對母子的關係,在座這幾人可是清清楚楚,這世上最不像母子的便是這一家。
「朕需好生想想如何處置,你們……先候著吧。」宏敏帝揮手就要讓錦衣衛將人待下去,但太子可不願意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人下獄,最作死的人還在高枕軟卧的躺在殿里休息。
「父皇,表哥表嫂是被大姑母連帶的,還是等您想好如何處置再將人下到天牢吧。」
太子的話還是有分量的,宏敏帝雖然不滿仍是讓錦衣衛讓開,示意兩人下去。長孫昭深深叩首,告退之後就拉著霍容玥頭也不回的離開,不知怎的,宏敏帝竟不敢看他的背影。
握在一起的手一涼一熱,長孫昭虛摟著她安慰:「別怕,不會有事的。」
霍容玥有些回不過神,回頭望了望緊閉的殿門:「母親會被治罪?」
長孫昭一笑:「不僅是母親,咱們一家也會被治罪,怕不怕?」
霍容玥眼眶一熱,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不怕,你去哪裡我和明珠都和你一起。」
「好玥兒。」長孫昭捏捏她的掌心,另一隻手拂去她臉頰的淚珠子:「夫君怎捨得你和明珠受苦?」
——
一夜之間足以發生很多事,廬陽長公主吸食罌.粟一事像長了翅膀一般飛入京城百姓耳中,滿城嘩然的同時另一則消息也隨之散播開來,平寧侯長孫昭過繼給早夭弟弟的長子長孫念不是他親生,而早夭兄弟長孫珏的親生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