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王大人很痴情
方未晚想起她那隻鬼爪,實在心有餘悸,只好忙不迭地點頭,又找了個借口趕緊回屋躺下了。
夜深人靜,她怕鬼,滿腦子都是那些島國恐怖片,閉上眼就開始想家,想著想著眼淚兒就掉了下來,濕了一枕頭。
雖說鳴幽對她還算不錯,可他畢竟是個反派,最後的下場也凄慘得可以。若說洗白,那實在太艱難了。
思緒紛飛不知飄到了哪,只聞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她趕緊往上提了提被子,閉上眼睛。
「還沒睡?」鳴幽回身將門關好,幾步走到床邊。
方未晚很想裝睡,只是鼻子死死塞住,她只能用嘴呼吸,聲音渾濁得很。
鳴幽便坐在床邊,又問她:「哭了?」
她搖頭,眼淚卻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滾。
身後是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鳴幽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否解了袍子,就俯身躺在了她身旁,連人帶被子裹進懷裡。
方未晚心跳頓時快了一倍,怕他有進一步動作本想回身推開他,可不免又想到鬼爪那兩句威脅的話語,便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片刻,他伸手過來環住她的上身,在她枕頭上探了探。
「哭濕了一片,轉過來。」他輕輕一扳,就似滾雪球似的把她打了個滾箍在懷裡頭,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膊。「流進耳朵里了嗎?」他右手托著她,左手就在她小耳朵上擦了擦。
方未晚的耳後連同脖頸,幾乎是她全身最薄弱的地方了,被他纖細的骨結一碰,連帶著肩胛骨都是一陣□□。從未被人如此貼心待過,她心裡不免一暖,便扎在他懷裡輕輕蹭了蹭。
環著她的雙臂一僵,鳴幽隨即伸手將她緊緊摟住,如獲至寶,彷彿一個抓不住,她就消失了一樣。
他健碩的身軀將她整個包裹在懷裡,貪戀似地長長地吸了口氣。他身上陣陣好聞的味道充盈鼻腔,讓她漸漸安下心來,最後甚至有了些睡意,就這麼混混沌沌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是不是夢裡,她就感覺他灼熱的吐息繚繞頸間,淡淡了說了一句:「別走。」
轉天,外頭的天微微亮了些,依舊是望不見太陽。
方未晚動了動身子,發現鳴幽依舊躺在她旁邊,正眼含笑意地看著她。
她臉一紅,趕緊坐起身子往床里挪了挪。鬼爪昨天告訴她,鳴幽是不用吃飯睡覺的。那麼他這是……
她小聲試探道:「你一夜沒睡,就在這裡干躺著嗎?」
「未晚。」他也跟著坐起身,柔聲喚她的名字:「很久之前你總跟我說,想試試做人的滋味。你說有人告訴過你,人有心,不經意會間怦然心動。昨日你撞進懷中,好像……我也生了心。望了你一夜,那顆心也被什麼填滿了。」
方未晚雖長相出眾,可自小結實得很,再加上各種傳奇一樣的好人好事,導致她在同齡男孩子們的眼裡,根本就是個哪吒一般的存在。
別說有人追了,坐在後排的那些大個子男生,甚至每次看到她走過,都會小聲地議論嘲諷,最後一齊爆發出大笑的聲音。
因而如今鳴幽對她如此上心,她心裡難免地會起波瀾。
抬眼看到洗臉的水和毛巾都準備好,早飯也擺好在桌上,她清了清嗓子,一邊躲著他往床腳爬,一邊故作鎮定道:「我去洗個漱吃個飯我們一會兒再聊。」
鳴幽瞬間被她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愉快地挑著嘴角,彎腰替她把鞋子拿了起來。方未晚一怔,伸腳去夠鞋子的動作就停在了空中,身不由己地讓他給自己把鞋提好。
這頓飯她不敢再敷衍,雖然不很餓,卻也埋頭吃下了大半。
期間鳴幽一直坐在旁邊看著她,就好像一眼看不住她就消失了一樣。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就拿起一塊糕點遞給他。
他也不接,俯身就咬,濕濕的唇滑過指尖,軟軟的觸得她心裡發癢。
方未晚捏著剩下那半塊,有點膽怯不敢再遞過去,卻更不敢嫌棄得放回盤子里,只好硬著頭皮一咬牙丟進自己嘴裡,也沒怎麼嚼就咽了下去。
鳴幽又往她碗里添了些菜,柔聲道:「待會兒吃飽了,跟我去人間界看看?」
冥都長年黑夜,又全是鬼,難免陰氣森森。怪不得人家常說,久久看不到太陽是會抑鬱的。方未晚一聽可以下界,立刻動了心:「可以嗎?」
望著她因為高興而變得晶亮的眸子,鳴幽面色一沉,卻依舊頷首,道:「當然。」
半個時辰之後,她與鳴幽在鬼爪和刀疤的跟隨下穿過鬧市,來到了冥都的邊緣。
冥都遠離人煙,腳下只有如絲帶一般的長河蜿蜒而逝。第一次來到這麼高的高空中,俯瞰腳下的一切,方未晚有些興奮卻又有些害怕地望著外面的土地。
陽光不遺餘力地鋪灑在天地間。
只是冥都常年被一層昏暗的結界包圍,見到的光也暗了太多。
鳴幽伸手在結界上劃了個圓,那圓形立刻發出光芒,變成了一扇門。大門緩緩開啟,高空的風立刻灌了進來,吹鼓了她的裙擺。金燦燦的陽光入眼,她瞬間覺得心情都好了起來。
未等多言,鳴幽又將她橫抱起來,走到結界邊緣。
「抓好。」他一縱身,雙足踏上虛空,伴著絲絲縷縷的雲朝著不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飛去。
身後,結界緩緩闔上,龐大的冥都瞬間隱匿了蹤影。
而鬼城內部,卻燃起了激烈的討論。
刀疤撓了撓後腦勺,聲音如同鳴鐘:「我說,咱們王上不是瘋了吧?如今天下大亂,不是應該趕緊去找鬼王凝絕回來嗎?這丫頭片子——他這是沉迷於美色自暴自棄了嗎?」
一旁的鬼爪立刻跟著酸道:「鬼王凝絕?偌大的一個冥都,誰見過凝絕?都說她九百年前就失蹤了。依我看,有沒有這號人物還不一定呢。再說,我就從沒見王上看誰那麼專註過!還抱著,自己沒長腿不會走嗎?」
刀疤緊接著又道:「封印的缺口越來越大,最近惡鬼出現得愈加頻繁了。殭屍為害人間,那些修道的道士不分青紅皂白,天天嚷嚷著要找到冥都,屠光鬼族。再這樣下去,我們不僅要討伐惡鬼,恐怕也要跟人間界開戰了。偏偏王上在這時候——」
他還沒說完,鬼爪便開口打斷:「沒想到王上喜歡的竟是這種女子!嚇死老娘了。」
兩個鬼自說自話,討論卻進行得如火如荼。
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
方未晚抓著鳴幽的衣襟抬起頭,望向他側顏堅毅的曲線。淡淡的紫色光暈籠罩在他精美的衣袍,衣袖上的流雲恍若隨風流淌起來。
她不禁發問:「你是鬼,不會怕陽光嗎?」
「擔心我嗎?」鳴幽低下頭,緩緩揚起了唇角。
只是細微的一個動作,卻滿眼都染上了笑意。暖日融了一潭的寒冰,方未晚抿了抿唇,彷彿窺見了近在咫尺的破曉。
「傻丫頭,你現在也是鬼。我怎可能叫你有事?」
方未晚這才發現自己這個小鬼沐浴在陽光之下,顯然也沒什麼所謂,便有些羞怯地低下頭,卻見不遠處,炊煙裊裊,茅草搭的屋子稀稀疏疏地坐落在田野間,是工筆畫般的煙火人家。
從未見過此番美景,她有些看呆了,一時間忘了回話。
鳴幽見她戀戀不捨,便問道:「喜歡這?」
她微微點頭。
「應鹿山,是封印缺口所在。」鳴幽抱著她一個俯身輕盈落地,搖身一變,褪去一身紫色勁裝,倒換上一身淡藍色長袍,粉面玉冠,似個道士模樣。高束的馬尾,入鬢的劍眉,處處是器宇不凡。他隨手在她身上一點,也將她變作一個道姑。
方未晚抬手摸了摸他給變出的丸子頭,疑惑道:「為什麼要變成這樣?你不是鬼王嗎?」
鳴幽以修長的手指將她的衣領往上提了提,又將粘在她睫毛上的碎發抿到她耳後,道:「如今惡鬼的封印被撕裂,人間界殭屍橫行,人們不懂鬼亦分善惡,只想著要屠盡鬼族方可安寧。雖隱了鬼氣,如此招搖過市也實在不妥,不如扮成道士,所到之處皆是夾道歡迎,行動更方便些。」
惡鬼的封印被撕裂——方未晚不太懂。惡鬼既然是他放出來的,這會兒又為何要一副殫精竭慮的樣子出面討伐?
難不成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看來給boss洗白也並不是什麼難於登天的事情嘛。
撇了撇嘴,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太多了,於是只好轉頭去看遠處的那片村莊。
這麼寧靜的地方,真的會有殭屍嗎?
彷彿看穿了她的心事,鳴幽牽起她的手,聲音溫柔又凝重:「如今人間界混亂不堪,甚少有不受波及的地方。你跟緊了我,便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