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二天早上,段水澤提著劍從山洞出來,就看見了韓天語和蕭聞二人。
也不多廢話,他掃了眼二人便直接開門見山問道:「要和我一起去外面?」
似乎是沒想到他這麼直白,那兩人皆是一愣,蕭聞率先反應過來,立刻點頭應道:「是的,如果可以的話,能請您……」
段水澤不等他再說那些繁複的廢話了,直接挑了眉,開口打斷道:「魔境外面也很亂,給我一個相信你們出去不會更讓我添亂的理由?」
兩人沉默片刻。韓天語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契約,我們結契約!只要你能帶我從這個鬼地方出去,此生此世,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隨時為你所用,並且永不背叛。」
她說著,雙手向前伸出,掌心慢慢聚出一團魔氣:「靈魂契約,你收下就成立。」
一邊兒蕭聞見她這樣,也學著她的樣子起誓,將魔氣捧在手心遞到段水澤面前。
低頭看了眼那兩團魔氣,又感受到手中長劍傳來的震動。段水澤頓了頓,平靜的抬手過去收了它們,輕聲說道:「走吧。」
說完,他用力將長劍插在身前的地上,雙手在身體兩側平舉開來,口中輕聲念著咒語。
隨著咒語的繼續,幾人周圍的石塊沙塵漸漸飛了起來,繞著三人形成漩渦一般的景象,直到將三人身影徹底遮蓋,又在瞬間全數落回地面。而那三人也隨著沙石的回歸而消失了蹤跡。
人界,駐魔鎮。
鎮口突然狂風大作塵土飛揚。段水澤三人帶著長劍憑空出現在了煙塵之中。
不等三人開口說什麼,那魔劍反而是最先發出了句充滿疑惑的聲音——
「鎮口的傳送不是被封印了嗎?為什麼還是在這兒?」
無所謂蕭聞和韓天語的震驚,段水澤只搖頭應道:「封印的只是人界到魔界的傳送門,況且我吸收了那些神力之後,在魔境里跨界也和三界之中穿渡沒什麼區別,只是想之前約好的,先來人界弄完了再說。」
說完,也不給其餘二人發問的機會,段水澤又從乾坤袋中取出兩塊黑石頭,給兩人一人遞了一塊。
「我要去辦點事,你們也不用一直跟著我了。石頭拿著,如果什麼時候它碎了,就說明我有事兒找你們了。」
韓天語和蕭聞二人相視一眼,不解卻也沒多問。再次向段水澤道謝之後,二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待人走了,展逸雲才又開了口。不過這次不再是之前那種忘了控制的「功放」,而是專門響在了段水澤心裡。他說:「我發現你們好像都喜歡用珠子來傳信。」
段水澤一愣,一邊將劍重新握回手中,一邊反問道:「『都』是什麼意思?」
「之前陸遠之也給我給過這麼個類似的珠子,說有事兒可以摔碎了他就會出現。」展逸雲說著,也想起了鬼界里那個溫文爾雅的判官。聲音中帶了些懷念的笑意,他繼續道:「不過我到離開他那兒也沒摔過一次珠子,估計以後也沒什麼見面的機會了,留個紀念也不錯的。」
段水澤點點頭,倒也沒有對展逸雲的做法評論什麼。只換了個話題說道:「現在去客棧里看看?」
「行啊。」展逸雲說:「不過你腦袋頂上這倆牛角不會太顯眼了嗎?」
段水澤才剛抬腳,聽展逸雲這麼一說便頓了步子。抬手長袖在腦袋頂上劃過去,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那兩個牛角一樣的玩意兒就從他頭頂消失去了。而睜眼的時候,原本血紅的眸也轉為了深沉的黑。
「這角就像是一直都有似得,我自己平時也沒個感覺。你若不提醒,我是完全想不到了。眼睛也是,一起隱藏一下,在人界也好行動的多。」
解釋了一句自己的所為,段水澤便繼續剛剛進行到一半的動作,繼續朝安和客棧的方向走去。
展逸雲躺在他懷裡四處看著周圍,小鎮和十天前也沒什麼區別,就連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看到他們也不過只是瞥一眼的功夫,習以為常般的完全沒什麼太大反應。
客棧距離鎮口也不算太遠,也就他四處張望的功夫,段水澤已經站定在客棧門口了。
小二從裡面看到人來,揮著搭在肩頭的毛巾堆著笑向外走來,口中一邊高聲招呼著:「客官裡面請,打尖還是住……」
後面的話在看清段水澤臉的瞬間便卡在嘴裡再也吐不出分毫了,笑容僵在臉上,就這樣尷尬的對視了好久。他才深深提了口氣兒,也不手舞足蹈的迎客了,規規矩矩點頭哈腰道:「這位爺,小店這次是真的沒空房了……」
段水澤撇了他一眼,從乾坤袋裡摸出來一顆翠亮的綠色小圓塊向他遞過去。一邊問道:「我就等個人,一壺酒,一張桌,這個價夠嗎?」
小二低著腦袋看著伸到面前的玉石,似是在不停心裡掙扎一般,過了好久,才幹吞了兩下口水。抖著手一邊去接那珠子一邊不住的勸道:「爺,您可千萬別做什麼事兒,咱們店兒小。還指著養活一家……」
「只等人,不鬧事。」
段水澤冷冷的撂下一句,將小二絮絮叨叨的話全都堵回了嗓子眼,才抬腳大步進了客棧。
上次來這兒的時候主要就是為了養傷順便觀察寧逍,使得住了那麼多天其實也沒怎麼來過客棧大堂。現在在門口這麼一眼瞧過去,展逸雲就一個感覺——
這客棧還真是上下如一。
上面有多簡陋,下面就有多簡陋。
整個一樓就擺了八張桌子,四大四小,每兩張桌子只間放一個看著就不怎麼金貴的陶土花瓶便算是裝飾了,四面牆上掛了四副山水畫,右後方十幾節木板階梯通往二樓,左邊兒角落裡的木質長方形櫃檯後面站著個書生扮相的瘦弱青年,低頭看著賬本,時不時打個哈欠。
段水澤進門之後掃了一眼,便選了個靠窗角落的二人桌坐了下來。
將長劍隨手放在桌上,目光靜靜觀察著店裡僅有的三桌食客。不一會兒,小二也把酒端上了桌。
「他不在這裡。」
看了一圈,段水澤拎了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一邊開口肯定道。
在他看的時候,展逸雲也跟著他一起窺了半天了。等他開口,才在他心底贊同的應了聲:「是沒有。不過他說是半個月,再等兩天人總會來吧?」
段水澤抿唇搖頭,眉間的皺痕也慢慢堆了起來。
從吸收了神力到現在,給他的感覺就是百利而無一害。和魔神非親非故,甚至一面之緣也不曾有過,直接給他這種好處還不求回報,怎麼想也總沒辦法勸自己安心接受的。
心下想著,段水澤也抬手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
待他又想去倒第二杯的時候,就聽「啪」的聲輕響。桌子那邊兒被放上了一疊竹簡。
抬眼,之前還倚著櫃檯打瞌睡的書生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桌子那頭。叫他抬眼,便笑著不請自坐了下來,一手撐著似乎還要隨時耷拉下去的腦袋,一邊半眯著眼問道:「年輕人,等人啊?」
段水澤微微皺眉,右手也從酒杯上離開轉而撫上了劍把。
能隱藏自身氣息到這種程度,這書生絕對不是一般人。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緊張,書生咧嘴笑著擺了擺手。他說:「你別慌啊,我沒什麼惡意。就是沒料到你回來的這麼快,看來我的回籠覺也沒必要去睡了。」
聽這話段水澤不禁愣了一下,又回味了好幾次,才抖了抖唇,難以置信的問道:「魔神?你不是老頭……」
「噓——」書生抬手在唇上豎了根指頭,吹了口氣示意段水澤小點聲。滿意的看到對方表情更加震驚,又微笑著給自己也倒了杯酒,放在唇邊允了一口,才繼續道:「外表只是個偽裝,大家都是千把歲數的人了,是老是年輕又有什麼區別?而且可別說岔了,現在你才是魔神。謝謝你幫我解脫了,也別見外,叫我齊瑞安就好。」
沒有去關注他後面的那些自我介紹,段水澤滿腦子就只剩下他前半句話了。雙眼中震驚的意味越來越濃,待齊瑞安第三杯酒下肚,他才終於找回舌頭一般,努力壓制著聲調的問道:「你說我是魔神是什麼意思?不是說魔境里只剩下你最後縷神力了嗎?」
只是不料他這說完,對面兒那人就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似得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抬手在臉上抹著應道:「我這麼說你就信了?當年神魔大戰之後,我幾乎全部的神力都被困在戰場取不出來了,剩下的神力被我用來破了界門,到這兒的時候我修為不過金丹,神力也已經徹底沒了。」
說完,眼看著段水澤面上表情越來越難以形容,齊瑞安就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兒一般笑意更濃了起來。順便開口做著最後的總結,他說:「所以說,你是魔神。而我,只是個魔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