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齊瑞安說完之後便不再言語,掃了眼依舊愣著神兒的段水澤,又將目光放到了桌上的劍身上。看了會兒,他說:「這是把好劍啊。」
「當然。」段水澤幾乎條件反射自豪的應了一句,發出聲兒后才回神眨了眨眼,重新對上齊瑞安雙眼,把話題扯回了剛剛那個——
「先不說劍,你為什麼要讓我成魔神?」
「這不是我選的你,是命該如此。」齊瑞安見他問了,也不再去關注那把他明顯很感興趣的劍了。微笑著看向段水澤,他說:「只有拿了魔石才能通過戰場外圍的仙氣,也只有破壞了封印神力的仙氣才可以成為魔神。就算不是你,要有別人能做到這兩點,他就是新的魔神,可事實就是這麼多年只有你做到了,那這位置自然也就是你的了。」
段水澤深呼吸了兩下,皺眉搖頭道:「我不是在問這個,我是說,你為什麼不當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完全沒必要等我不是嗎?」
齊瑞安笑了起來,給自己和段水澤都滿了酒,才託了杯道:「故事太長了,你想聽我也懶得講。總之鬼界那邊兒有人欠我頓酒,帶著『神』的名頭,我就不會死。我不死,他也不主動來尋我。我想了千百年,就只有讓別人替了我,我才好安心去鬼界找他討酒啊。」
段水澤抬了杯子和他輕輕碰了碰。直到一杯酒下肚,也沒能說出來個什麼。
返到那邊兒齊瑞安喝盡了杯中酒後,就像是解脫了一般長長嘆了口氣,他說:「神力沒有找到它的下一個主人,我跑的再遠也還是擺脫不了魔神的身份。奈何這東西都是挑人的,等了這麼多年,可算是等來了一個你,現在你已經吸了它了,我就算想要也要不回來的。」
似乎是要給段水澤留個消化一下的時間,他又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再說了,這東西對你也沒什麼壞處,就放心收著吧。」
段水澤愣了愣,又深呼吸了幾下,微微搖頭道:「我大概懂了,但總還是有種大夢未醒的感覺。」
「你會這麼想也是應該的,就當是天上唯一一次掉下來的肉餅被你吃了好了。」齊瑞安笑道:「不過話說回來,我沒想到你原本修為這麼低。強加的神力你十天就吸收完,也太快了些了,等從我這兒離開,還是找個地方慢慢疏通下筋脈理理丹田吧。魔石是可以幫忙鞏固神力,但是胃還沒撐開就一口吞下去的東西總歸不夠保險,細嚼慢咽才不容易噎著。」
說罷,又頓了頓,又笑著補充了句:「我可不希望繼承我位置的人是被魔神之力給撐死的啊。」
段水澤面上帶了絲窘意。確實是因為和韓天語的約定加上對展逸雲的不放心,讓他十天快速「吞」了神力。就算不齊瑞安不說,他自己也能感受的到丹田中一陣陣的不穩定感。
深吸口氣,對齊瑞安點了點頭:「多謝前輩教導。」
齊瑞安卻擺了擺手:「你自己注意就好。大事兒解決了,我過兩日便也該走了。你要是還覺得有什麼不妥,那這壺酒就當是你給我的謝禮吧。」
他說著,將酒壺裡最後一口酒也灌入口中,「咕咚」一聲吞下肚子,又把剛剛好不容易有點兒精神的眼睛眯了回去,樂呵呵的起身,拎著賬本回到櫃檯邊兒靠著了。
段水澤一直盯著他,直到他又點著腦袋快睡過去了,才摸了摸長劍,輕輕喚道:「阿雲?」
「在。」展逸雲應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發懵。
段水澤頓了頓,沒有再跟著說什麼,而是起身沖齊瑞安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便抱著他的劍轉身離開了客棧。
待出門之後,又回過身去看了看那客棧招牌。他才緊了緊劍,嘆氣道:「總覺得這也有些太過輕巧了。」
「巧了我也是這種感覺。」展逸雲應著,懵神的樣子絲毫沒有比剛剛有什麼緩解。
相對於段水澤之前那種升次級就要經歷一次生死的常態而言,這次真的有點兒簡單的讓人難以置信。
不過如果說這就是傳說中反派的金手指的話,似乎又能說的過去了。
展逸雲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再去懷疑齊瑞安所說的話了。段水澤則是依舊仰著頭皺著眉,不知在愁些什麼。
就這樣一個抬頭看招牌,一個閉著眼自我催眠,良久,展逸雲才又開口道:「那咱們現在事兒也完了,該回去找師伯了?」
「嗯。」段水澤終於收了目光,抬手揉了揉一直仰著有些酸麻的後頸,一邊應著展逸雲的話朝鎮口走去,一邊說道:「見著師伯之後我還得再修鍊些時日,齊瑞安說的沒錯。神力吸收的太急,這一路過來筋脈丹田都是越發不適了。」
展逸雲說:「你慢慢來,不用急。現在你確定是下一任魔神了,寧逍就算是手底下人再多也沒辦法再說什麼了。」
聽他這話,段水澤反是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他手下雜魚可能是不會再做什麼了。但是魔界向來是以武為尊,哪怕是魔神,只要他願意,還是可以來挑戰我的。」
展逸雲卻是無所謂道:「挑戰就挑戰唄,你現在修為總不會敵不過他吧?」
段水澤嘆道:「若是真刀真槍的來,我確實不懼他。就怕寧逍使陰的,彎彎繞繞的功夫我怕是比不起的。」
話說著,也走出了小鎮。見周圍無人了,他便單手持劍,另一手在胸前掐訣,口中輕念一句咒語,霎時間狂風乍起,只瞬間便沒了蹤跡。
魔界,千回峰。
剛憑空出現在山崖邊兒上,還不等雙腳踩穩,突然一陣劇痛從丹田襲上全身,疼痛之下渾身顫抖的五指都無法合攏。隨著「噹啷」一聲長劍落地,段水澤也猛的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展逸雲立刻化成人形,在段水澤腳下踉蹌摔倒前將人扶穩。一邊焦急的問著:「怎麼回事兒?」
段水澤搖搖頭,開口想應聲,卻沒忍住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深呼吸了兩下,他才應道:「修為不夠撐不住神力。前幾天沒怎麼動魔氣,還感受不大。這連續破了兩次界門,現在神力翻滾,不是我修為壓的住的。」
展逸雲皺眉扶著他坐下,一邊依舊不解道:「什麼意思?成神了不就是最高修為了嗎?」
「我原也以為是這樣的。」段水澤笑的有點兒難看。他說:「但是確實是太急了,強吞了神力,修為也還剛到渡劫初期。」
他說著,又用力吞回去了翻湧上來的血,緩了緩勁兒,才安慰展逸雲道:「應該也無大事,你待我好好調息,順順筋脈讓神力把修為拉上來,也就……」
展逸雲看著話說到一半,終還是沒忍住噴出來剛咽下去那口血的段水澤,心疼的同時又有了點兒莫名的安心——
好像這種狀態才是段水澤升級該有的樣子。
這念頭冒出來的瞬間展逸雲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段水澤了。嘴唇上下磕了幾次,最後他伸手過去拍了拍那人腦袋:「你別說話了,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修鍊。我去找師伯,快去快回,你也別急,慢慢來別又弄個半吊子。」
段水澤一聽這話,才剛剛磕上的雙眼立馬睜了開來,臉上的反對已經明顯到不用言語了。他張嘴急切道:「你別……」
話剛出口。又一口血也涌到了嘴邊兒,就算是及時閉了嘴,來不及吞下去的已順著嘴角滴了下來。
展逸雲看著他,慢慢跪坐在他身前伸手過去抱住了段水澤。頭伸到他耳邊說道:「別急,你同意我就去找師伯,你不同意我就陪你在這兒修鍊。我聽話,別再吐血了。心疼。」
段水澤被他抱著,雙眼失了焦距般愣愣的望著前方。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愈發慘白,呼吸也越來越粗重,沉吟良久,他才蹭了蹭展逸雲的頸窩:「去找師伯吧,他一個人對付寧逍他們太不安全,況且你在這兒也幫不了我什麼。我能照顧自己,等我處理完了,你要是還沒回來,我就去找你。」
展逸雲回應般的也摸了摸他腦後長發。同時認真的承諾道:「你放心,我這次不會再丟了。而且就算是我丟了,你也能把我找回來對吧?」
段水澤笑了起來,最後在他唇角上舔了個血印,才笑著點了點頭。
「這東西你拿著,它能帶你找到師伯的。」
說著,段水澤從乾坤袋裡摸出來了一隻拇指大小的紅色蟲子,捏著放在了展逸雲攤開的掌心中。一邊虛弱的問著:「這東西我教你用過,你還記不記得了?」
展逸雲盯著手裡看著越發的蟲子,在腦海中尋找了兩遍,才一邊伸出一指點在蟲背上,朝裡面灌入鬼氣,一邊回以段水澤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道——
「當然記得,你給我講的我可都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