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北衍的話說出來后，周圍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本能地陷入震驚。也有不少人在問「α-弱酸性草本D級精神力誘導劑」是什麼，但大部分人僅聽名字，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都能夠判斷出這種藥物的大體性質。

精神力誘導劑出現於大約一千年前，最初被研製出來是為了刺激精神力低下的人爆發出精神力，原理大體上是通過打碎原先的精神力，刺激人體，利用疼痛和激素水平的提升等激發出全新的精神力。然而，在臨床實驗中，人們發現，這種藥劑能夠成功激發精神力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而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中，有百分之十幾不會發生任何變化，此外的百分之八十多，都會產生情緒狂躁、陷入混亂、精神力紊亂等糟糕的癥狀。此後，這種葯就成為了禁藥，不被允許使用，而想要其中最關鍵的一味藥材——A級的龍甘木，必須經過嚴格的審批。

那麼木宇之如何能夠製作這種藥物呢？A級的龍甘木，不僅僅是精神力誘導劑的關鍵成分，同時也是一種身體舒緩藥劑的藥材。因為木宇的天分很高、靈植系的老師批准他使用學校的最高級實驗室——A級實驗室及裡面的所有藥材進行實驗，也允許他學習製作舒緩藥劑。如此一來，只要木宇偷偷藏起一點龍甘木假稱是練習當中的損耗，信任他的老師是不會有太大懷疑的。當然，作為靈植實驗室，審查也不是那麼簡單的，而另一個能夠讓木宇將藥物配置成功的原因就是——他做的這種葯的級別，實在是太低了。

通常來說，級別越高的藥材可以製作級別越高的藥劑，而級別越高的藥劑，效果越大。所以，學生使用B級、A級乃至以上的藥物絕對是要被嚴格監管的——以防學生做出什麼危害性大的東西。但α-弱酸性草本D級精神力誘導劑中除了龍甘木，其他的藥材都只是C級D級甚至E級的藥物，配置出來的藥劑級別也必然很低——只能針對精神力D級及以下的人。而在貴族中，幾乎沒有低級資質的人。換言之，如果受害者不是北衍的話，這葯對其他人都沒什麼用（其他人的級別都要高過D）。總之，木宇在幾乎沒有異常使用大量高級藥劑的情況下，也就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北衍的指控在學生中引起一片嘩然，李澤非倒是反應很快，指著北衍厲聲說：「你胡說！木宇哥哥才不會做這種事，他可是靈植系的天才，有什麼必要在你這種人身上冒這麼大險！」

北衍注意到不少人竟然深以為然地點頭，頓時諷刺一笑——這邏輯也是厲害。天才不害廢柴的理由是廢柴如他，根本不值得對方賭上前程。呵、呵。

「冒險？」北衍緊緊盯著李澤非的眼睛，「他冒什麼險了？」還不等有人回答就解釋下去：「α-弱酸性草本D級精神力誘導劑揮發極快，幾乎不會留下證據，唯一的證據就是我自己。先不說他的目的就是害死我，一個死人沒辦法作證，就算我活下來……」

北衍的眼睛里幾乎散發著狠戾的光，嘴角慢慢扯出一個冷笑：「首先，我一個廢柴很可能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中了什麼葯；其次……就算我認出來了，說出了真相……因為我是廢柴，因為我人緣不太好，沒、有、人、會、相、信、我！對，就像現在這樣，所有人都只會同情兇手，以為是我逼走了他，卻沒人想到他是畏、罪、潛、逃，轉移注意力讓人們不會去關注學校的實驗室是不是少了一些龍、甘、木！」

「……」

全場寂靜。

片刻，雷天航才皺著眉開口：「但這些，也只是你的說法而已。按你的說法，你也沒有證據不是嗎？」

「對，我沒有證據。」北衍沒有否認，「雖然我的體質和精神力都很廢，但我的感知是S，那種藥劑的味道，我可以很準確地分辨。可惜的是，由於學校不負責任地把它當成一場意外，等到我母親申請調查的時候，那種藥劑早就揮發乾凈了。非要說證據的話，我只能去申請調取木宇近幾個月的龍甘木，以及其他配料的使用數據了——但這也無法證明他確實對我用了那種葯。」

「既然你沒有證據，你憑什麼說木宇哥哥想殺你！木宇哥哥那麼好的人，犯得著和你一個廢物計較嗎？你這種人……誰知道你不是在撒謊誣陷！」

「沒有證據，只是我沒辦法告他，不代表他沒有對我做過這件事。你們不信那是你們的事，我也沒逼著你們信。」北衍冷冰冰地看向李澤非，「至於所謂他那麼好的人所以沒理由殺我、我是個廢物所以就是在撒謊……這根本不構成堅實的理由吧？誰說平常總是和氣的人就不會殺人，誰說我資質差就要撒謊了？」

北衍又一次慢慢地、將周圍的人一個一個看過去：「我知道你們討厭我，我現在想明白了，我承認我之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今後會慢慢補償。但是——這麼久，我什麼時候不是敢作敢當了？你們討厭我，我也承認我罵過人、威脅過人，但我什麼時候動手打過人？什麼時候撒過謊？每次被叫到校長辦公室里，我照樣敢說我罵髒話！我威脅過那麼多人，說過多少次讓人混不下去，誰真的混不下去了？有嗎？我真的對誰、對誰的家族動手了嗎？有嗎？誰被我打過？站出來！呵呵，他木宇平常是好人，所以一定是我欺負他，我又什麼時候真的對誰下過手了？一個個的……人云亦云，自以為正義。你們不相信我沒關係，但你們同樣沒資格趕我走！我沒從這個校園裡趕走過一個人，你們說我仗勢欺人，今天，你們準備把我趕走……」

「到底，是誰在仗勢欺人？」

撂下話，北衍嗤笑一聲轉過身走向食堂。

「對不起，你擋住路了。」

「對、對不起。」身後圍觀的人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見他走來，露出見鬼一樣的神色，慌忙讓開了路。

「……北、北衍……」

「幹嘛？」

北衍埋頭吃飯，彷彿沒有注意到平時喧鬧的中午的食堂，今天寂靜得詭異，不時有人的視線小心翼翼地掃過來，又迅速地移開。

「那個……」

「什麼事？彆扭扭捏捏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

「靠！」蹭到北衍邊上的李奔騰把筷子往餐盤上一拍，「你丫才黃花大閨女呢！我，我就是想說……」說到最後話音又低下去，有點彆扭：「那個，我之前不知道你是被木宇害的……對不起啊……」

北衍漫不經心地吃掉了一條菠菜：「哦。」

李奔騰這個暴脾氣又按不住了：「什麼意思啊你，我跟你道歉呢！」

「原來你在道歉啊。」北衍終於看了他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有『誠意』的道歉呢。」

「你……」李奔騰噎了一下，不情不願地開口，「誰叫你以前跟條瘋狗似的逮誰咬誰？不好好學習，總是威脅別人要搞垮他們家，還逼著別人替你寫作業……」

……你TM才跟條瘋狗似的呢！

北衍差點被菠菜噎死——就算說的是原主不是他，那也是他大北家的後代，怎麼能被人比成瘋狗呢？……呃，好吧，原主好像也確實驕縱暴躁得跟條瘋狗似的……

不過這傢伙……別人恐怕對他說的半信半疑吧，甚至還是「疑」多一點，李奔騰卻直接相信了他。北衍掃了一眼李奔騰彆扭的表情，忽然失笑：「之前這麼多年我一直很過分，你能原諒我嗎？」

「……」李奔騰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撓了撓頭，「早知道你能變成這樣，我肯定早就想辦法弄點精神力誘導劑來。」

北衍無語。不過李奔騰的意思他是明白的：「這麼多年，謝啦。」

「肉、肉麻什麼啊你，我又什麼都沒做！」

「一直怕我走上歪路，不斷提醒我，多謝。」雖然這傢伙的提醒彆扭得如同挑釁，原主恐怕完全沒有get到他隱晦的好意。

「才、才不算什麼……你以後別再胡來了就行。」

「嗯。」北衍露出一個輕快的笑容，「我以後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力爭成為學霸的！」

……這傢伙笑起來……這麼好看啊……李奔騰恍惚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對方剛剛說了什麼，頓時如遭雷劈：「你、你剛剛說什麼？」他以為最好的結果就是這位少爺不再追著雷天航跑、不再動輒罵人了，但是……他是不是幻聽了？

.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銀華帝國的帝都貴族圈有一個消息瘋傳開來——

「哎，聽說了嗎？」

「聽說了啊，這麼神奇的事情怎麼會沒聽說過？」

「你們說的是那件事啊，那可真是讓我嚇了一跳！」

「……所以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這你都不知道？！」

「著名的紈絝……」神秘地壓低了聲音。

「驕縱的草包……」伸出手指搖了一搖。

「花痴的廢柴……」臉上帶出詭秘的笑。

「居、然、轉、性、了！！！！！」*3

是的。整個圈子的笑柄，臭名昭著的紈絝分子，被貴族家長當做反面教材的北衍，在整整一個月里，沒有去騷擾雷天航，沒有逼迫別的同學替他寫作業，沒有趾高氣揚地帶著小跟班逛任何實體或者虛擬世界里的商店然後手指一指說「我全包了！」，甚至……居然連髒話都不說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奇迹。

曾經有個貴族小姐再拒絕別人的追求時說——「做夢吧你，等北衍那種人變成好學生了我就勉強給你個機會。」當時那位追求者傷心地對好友說：「她就那麼討厭我嗎？開出這種絕對不可能的前提條件！」然而現在，原本人們以為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居然發生了？

崇耀學院，靈植系，三年級。

「喂，我說——」李奔騰一巴掌拍在北衍的桌子上，「你不是玩真的吧？」整整一個月！整整一個月啊！這小子沒有在學校里搗亂，生活都平靜到無聊了！而且，破天荒的，這次的每月作業，蘇菲老師和教授靈植萃取的紀遠空老師，雙雙給了這個傢伙A+的成績！整個班級都震驚地相互確認，這才肯定了自己沒有耳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