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一堂靈植培育課終於是安生地結束了。看看時間，嗯，飯點。追求傳統的貴族一般都會在學校里設一個食堂，以「團結同學」、「享受美食」為要義。反倒是平民，會飲用營養劑之類的東西。能享受得起美食，和使用紙質書一樣，是身份地位財富的象徵。

北衍將書塞進身邊的機器人的肚子里，聽到「滴」的一聲上鎖確認音，然後站起來向教室外走去——

「北衍！」

北衍挑了挑眉毛，轉身看向李奔騰：「有何貴幹？」

「你問我？」比北衍足足高了一個頭的青年臉上現出憤怒的神色，讓他說得上端正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你可真是不知羞恥啊，找木宇學長麻煩在前，把木宇學長逼得離開學校在後，還有臉大大咧咧地回來上課！」

「哦——」北衍抬眼上下打量了對方一下，表情沒什麼變化，「說完了？說我我去吃飯了。」

「你！」李奔騰頓時氣結——他原本設想中北衍可能直接破口大罵說他多管閑事，甚至可能諷刺木宇學長三流貴族的出身，但就是沒有想到他居然無動於衷，就好像前幾天那個刺他兩句就會炸的頑劣的人不是眼前這個一樣。「你這種人……你這樣下去就是進監獄的命！」

北衍停住腳步，露出一個冷笑：「沒搞清事情真相就人云亦云，還自以為非常正義。李奔騰，就你這種腦子，還是不要站出來當出頭鳥了。」雖然預料到會有木宇的支持者找他麻煩，但李奔騰……雖然從小就和原主不對付，李家卻和北家關係很好。如果李奔騰夠聰明的話，就不應該來出這個頭，哪怕真的非常噁心原主，也有無數種更為隱蔽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甚至進行報復。

李奔騰楞了一下，臉上滑過一絲怔忪，似乎意識到了北衍話里的意思，怒火卻絲毫沒有平息，反而更為激動地攥緊了拳頭：「我的腦子？我的腦子再不好也比你這種廢物好得多！而且以前你只是不講理，現在居然開始害人了！腦子不好，連人品也爛，真給北家丟人！」

……嗯？

北衍眯了眯眼睛——原本以為這傢伙就是看北衍不順眼，衝動不穩重，但這麼一看……「謝謝關心。」青年忽然笑出聲來，眼睛懶洋洋地彎起，「不過，我沒做的事情，就是沒有做。你也知道，我只是不講理，還不至於害人。」

「……！」李奔騰一口氣哽在喉嚨口，瞪著北衍說不出話來。他說什麼？謝謝關心？在自己罵他的時候說謝謝關心？「誰關心你了！你這種廢物也值得我關心？！——喂！喂！你站住！我還沒說完話……」

北衍繞過一眾被他不尋常的反應弄得目瞪口呆的同學，輕笑著走出教室。李奔騰，其實還是挺關心原身的啊，無論是因為李家和北家的關係，還是因為和原身自小的交情（如果有這東西的話），雖然討厭北衍，但還是擔心他走上歪路的。話里話外，明著是給木宇抱不平，實際上卻是希望北衍不要壞了性子，可惜不會表達，搞得好像在吵架。

一路感受著各種惡意的、鄙夷的、厭惡的、怨恨的目光，北衍心裡感嘆著原主讓人討厭的程度，面上還是平靜如水。然而就差一步就能走進食堂了，又是一聲高亢的「北衍！」讓他生生停住腳步——看來今天是別想安生地吃頓飯了。

轉過身，好嗎，人還不少。領頭的是一個個子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六幾的少年，模樣倒是好看，白嫩嫩的，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睫毛又長又翹，栗色的頭髮帶點可愛的自來卷，整個人看起來能讓不少人母性大發，可惜臉上怨恨又氣惱的神色破壞了他精緻的相貌。看來剛剛那尖厲的一聲就是出自他口中了。再瞟一眼他身後那群人——嗯？那個高大的、目測有一米九、肩膀寬闊、肌肉有型，臉長得也不錯的，好像就是引得原主花痴不已的雷天航？他看起來倒是平靜，但抿緊的嘴唇和緊蹙的眉峰還是暴露了他內心壓抑不住的憤怒。除了這兩位，還有七八個人，看身形都挺高大，一看就是戰鬥系的宇宙戰士的後備軍。

看來是來者不善吶。

北衍挑挑眉毛：「這位……尊姓大名？我見過你嗎？」

「我是木宇的表弟李澤非！」那個長得精緻的少年憤憤地衝到北衍面前，伸手就要去拽北衍的領子，「北、衍！你把我表哥逼得……」

「有話好好說啊。」北衍抓住那隻沖著自己領子來的手，自若地一笑，心下卻暗自皺眉——這具身體體質只有E，真是弱得可以，看起來比這個少年高大，但實際上力道還真不足，看來要想辦法加強了，雖然說當年的素質檢測判斷他的潛質撐死了到E，但身為3S靈植師的他，多少還是有些別人不知道的門路的。

「呸！誰跟你有話好好說？你也配！」李澤非用力掰開北衍的手，後退一步盯著他，深栗色的眼睛里彷彿有兩簇小小的火焰在燒，「你個人渣！找木宇哥哥麻煩不成，反而把自己傷到了，就找借口逼走木宇哥哥！雖然學校沒有給出懲罰，但我、我們是不會就這麼放過你的！……」

「哦？」北衍用餘光掃了一眼周圍，正是午休的時候，學生們都趕來吃飯，見北衍和木宇的表弟等人對上，紛紛駐足圍攏在旁邊，有些人還給這少年打氣：「澤非說得好！不能放過他！」「給木宇學長報仇！」「把這個人渣趕出學院！」

一開始還只是零零星星的幾聲，後來喧鬧聲越來越大，最後竟匯成了整齊的呼喊：「北衍滾出學院！」

「滾出學院！」

「滾出學院！」

……想用輿論攻勢嗎？北衍置身於聲浪中心，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自若地站著，眉毛都沒動一下，待聲浪漸大，忽然笑出聲來：「我說你們，真的知道發生了什麼嗎？就叫著趕走我？」

整齊的呼喊被猛然打斷，學生們楞了一下，片刻的凝滯之後，李澤非聲音憤然地開口道：「發生了什麼你心知肚明！你毆打木宇哥哥，結果自己氣到精神力紊亂，就誣陷木宇哥哥害你，還利用家裡的勢力趕走他！」

「對！你這個敗類！人渣！」

眼見群情激奮的呼聲又要響起，北衍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我說，你們說我誣陷、趕走木宇，但事實上我昨天才醒來，木宇是我昏迷之後第三天走的，也就是說，我昏過去之後，根本沒和來得及校方或者木宇或者其他人說過一個字，他就自己走了，這也能賴在我頭上？這麼多人，居然沒一個有腦子的，我也是很意外呀。」說著還誇張地攤攤手，表示自己很驚訝。

人群有一剎那的寂靜。

「呵，就算你昏迷著，你的家人也可以趕走木宇哥哥啊！」一片寂靜中，李澤非怒喝，「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媽媽來過學校！」

「我媽媽來學校是希望學校調查我精神力紊亂的原因。」北衍依舊是不動聲色，笑意自若，「可沒有和木宇說過半個字，談何趕走他？」

「誰知道你媽是不是之後偷偷找了木宇哥哥威脅他？」

「誰、知、道？」北衍玩味地慢慢重複這三個字，「也就是說，只是猜想咯？」

「……」李澤非嘴巴張了張，扎煞著雙手，臉色漲得通紅，一時卻說不出話來。

「也就是說……」北衍的目光慢慢地，從左到右將圍觀的人一個一個掃視過去，眼神中得鋒銳竟然令人不敢逼視，「一群人僅僅憑著猜想，就自以為正義地決定要趕走我……說真的，我政治學得不怎麼樣，但有一個詞語想必各位比我這個廢物更了解一些——」

北衍的唇角倏然綻開一個笑容：

「多數人的暴.政。」

「……」一片寂靜。有些臉皮薄的在接觸到北衍的目光的時候，下意識地避開了。

但北衍的名聲之壞也不是一天兩天。眾人也慢慢回過味來。

一直站在李澤非身後的雷天航忽然沉聲開口：「就算木宇提前歷練與你無關，監控里，你打他可是事實。毆打同學，甚至將他從空中摔下，這還不叫品行敗壞？不值得我們把你趕走？」

「對！木宇哥哥被你打得那麼慘！你還是不是人！」

北衍卻沒有分給李澤非和又一次騷動起來的人群丁點目光，只是挑眉看著雷天航：「雷天航，我和你認識得也算久了吧？」

雷天航還沒有回答，李澤非就鄙夷地開口：「是啊，你不要臉地追了天航哥那麼久，誰不知道？——就是因為這個你才打木宇哥哥的吧！」

北衍沒有理會他，只是朝雷天航走了兩步：忽然深深地鞠了一躬：「是啊，『我』追你追了這麼久，我承認我做的事情可能不怎麼地道——我昏了一次也把腦袋摔清醒了點，之前那些騷.擾甚至跟蹤，我承認，我做得非常不合適，雷天航，給你造成了這麼久的困擾和麻煩，非常、非常對不起，以後我不會騷.擾你了。」

「……哈？」聽到這話的所有人幾乎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從入學開始就表示喜歡雷天航、極其狂熱地不斷表白、送花、找理由「偶遇」甚至出言威脅其他和雷天航表白的男生女生的北二少爺，居然會有認認真真表示自己做錯了？還說以後不會在騷擾對方了？難道帝星倒轉了？！

「你以為轉移話題就有用嗎？就算你和天航哥道歉了，你打木宇哥哥的事情也過不去！」

北衍沒有理會李澤非，他不是轉移話題，只是真的很想給雷天航道個歉而已。原主是真的很喜歡對方，但追求的方法也真的是非常不適當——甚至到了令人厭惡的地步。他既然接手了原主的人生，就有必要替他承擔犯錯的後果。

雷天航深深地看了北衍一眼——這個人，好像真的不一樣了。不再是毫無氣質可言地吵吵嚷嚷、蠻不講理，而是有理有據，甚至還會低下頭道歉。難道一次精神紊亂，真的可以給人帶來這麼大的變化？——那還真是……他怎麼不早點精神紊亂？

但就算是他現在認識到了錯誤，過去對木宇所做的一切，也不能就此抹煞！

北衍直起身，轉向了李澤非，神色淡到幾乎面無表情：「我確實打了木宇，但這卻不是我造成的。」

「哈，笑話！不是你，難道是木宇哥哥造成的？」

「沒錯。」北衍漫不經心地點了個頭，然後在一片嘩然中忽然神色一厲，冷肅道，「木宇在周圍灑了α-弱酸性草本D級精神力誘導劑，刺激我進入狂躁狀態，並導致了我的精神混亂。如果搜集到足夠證據的話，我一定對法院起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