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餘七郎

第六節 餘七郎

張安世忙安慰老太太,一番發泄后,老太太也沒什麼機心,就吧委屈講了出來。

很狗血平常的橋段:老太太夫家姓余,幾個兒女都夭折了,只剩下一個小兒子養大成人,兒子也很孝順,余老太太的丈夫早幾年生病去世,母子二人相依為命。等到去年兒子長到十八歲成人,余老太又張羅著給兒子娶了媳婦。誰知道媳婦的轎子剛抬到村南口,被那村南口的曹家惡少和家丁調戲,先掀了新娘子的紅蓋頭,見新娘子生的貌美,竟仗著橫勁搶了去。新娘子不看受辱,撞死在那曹家門口。兒子去找那官府評理,卻被曹家買通官府,暴打了一頓,從此再也沒笑過。

三人聽的義憤填膺,李達恨恨的一跺腳,轉身就要去那曹家廝殺,被張安世拉住,才憤憤地坐下。三人誰也不說話,只有餘老太還在抽泣。

中午時分,老太太的兒子餘七郎回來了,正是張安世在村口問路的人,看見張安世三人,詫異了一下,但馬上又恢復了誰也不理的冷冰冰的模樣。張安世看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態度,氣的大罵的:「人家都說,仇恨有兩樣最大: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現在你妻子被辱,死於非命,而你不思報仇,卻在這裡裝死充愣,還是個男人嗎!」

餘七郎一怔,轉頭便看到張安世三人譏諷鄙視的眼神,臉上現出痙攣痛楚之色。然而片刻之後,竟然安然如故,冷冷的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來我家做什麼?」

張安世注視著他,心中大為不解:看他面目抽搐,顯然內心藏有巨大的悲苦,何以卻在片刻之後渾然無事,一點沒有反應呢?便又激他一句:「我們是男人,來這裡自然是做男人應做的事!豈是你一個無膽鼠輩能問的?」

餘七郎再也忍受不住他的譏諷,悲愴到:「我也是個男人,怎能不知道恥辱?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又怎麼會忘記?只是曹家家大勢大,又有官府撐腰,我一去報仇,必然是一去不回,並不是我膽怯怕死,實在是因為家有老母。我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怎可讓老母孤苦無依,無人奉養?我只待為老母送終,便去報仇,縱然身死,也已經了無牽挂,又怎麼敢意氣用事,棄老母不顧?」聲音凄楚決然,顯然絕不是膽怯無能之輩。

余母聽到兒子心聲,大是悲傷:「七郎!你是我兒子,我又怎不知你的想法?想你從小就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又怎麼會對這麼大的羞辱無動於衷?只恨娘已經老邁,不但不能幫你,反而拖累了你,是娘沒用啊.....」

張安世見這母子倆如此這般,反而覺得自己話說的重了。忙賠禮道:「是小子莽撞,冒犯了余大哥,請多多見諒。不過,若是余大哥想報殺妻之仇,我倒是有辦法,也不用余大哥母子分離!」

餘七郎早就看出來張安世氣度不凡,一聽這話大喜,忙單膝跪下:「我日日夜夜,就是想報仇雪恨,若你能幫我,我願意終生為奴!只是你們不是要找人的么?」

張安世看這餘七郎也是慷慨重義之人,決定不再隱瞞:「余大哥,實不相瞞,我是江湖中人,來這裡尋親只不過是個託詞,實是因為想做一份大事,我們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慷慨重義的好漢,現在看到余大哥你不因為妻仇而蒙蔽,還能想到等老母過世后再報仇,心中很是敬佩。若你不嫌棄我們出身草莽,願意結交的話,我們願意幫助你報仇。如果你覺得我們來歷不明,不是正道而不願意和我們有瓜葛的話,我們也絕不勉強!」

餘七郎本來就是慷慨之人,又在妻子慘死之後受盡官府和惡霸欺壓,早就對所謂的公理和正義絕望,此次聽到有江湖中人願意為自己主持公道,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瓜葛不瓜葛。當下也不起來,說到:「現在官府中人,有幾個願意為我們小老百姓主持公道?三位大俠都是俠義中人,現在冒著風險幫我報仇,我願為牛為馬,報答你們的大恩!」

當下四人商議起來,餘七郎對曹家很是了解,當下把曹家的情況向張安世講來。

曹家本來並不大,只是個中產之家。到了曹家上代家主曹禮,跟隨曾國藩的湘軍平定太平天國有功,當了個小軍官。開軍隊后,曹禮靠著上有門路下有手段,漸漸的打壓村民,兼并土地,數年後竟成了一個地主,雖然不是連綿千頃,卻也把踏莊周圍的好田都佔盡了。如今曹禮已經過世,留下兩個兒子,如今曹家管事的是曹禮的大兒子曹虎,小兒子曹彪卻沒和哥哥分家,都住在一個宅院里,兄弟倆下面又有七個子弟,加上宗族裡跟他們攪在一起的潑皮一共有青壯二十一個人,還有兩桿土槍。平日里在村子里橫行霸道,手上已有七八條人命,但是仗著在村裡一手遮天和當年曹禮在城裡留下的關係,誰也搬不倒他。村民們敢怒不敢言,卻也無可奈何。

聽到餘七郎介紹完情況,張安世決定,由余七郎在村裡聯絡那些經常受曹家欺負的人家,尤其是那些有深仇大恨的人家,不需要說明情況,只要重新激起他們與曹家的仇恨即可。張安世等三人明天就回烏嶺寨,等到搬來隊伍,派人聯絡餘七郎,一起端掉曹家!至於餘七郎提出先把余母接回山寨,張安世決定暫不執行,余母在行動開始之前不會有危險,余母不動也不會引起別人注意,餘七郎也就同意了。

當天晚上,三人依然回到吳庄的山神廟,余家太小,貿然留下很不方便,而且也會引起別人注意。

次日天還沒亮,三人就已經出發,向烏嶺走去,李達和何小雲都很沉默,對餘七郎的辛酸史很是感觸,畢竟能夠豐衣足食的生活,誰願意出來跑江湖。

中午時分,三人就回到了烏嶺寨,鄧大牛他們一組已經回來了,問明情況,原來鄧大牛三人一路東北,多少山嶺,人口稀少,縱然有幾個村莊,也是貧瘠的很,實在沒什麼目標,張安世也不生氣,勉勵了幾句。

到了晚上,其他三組也已經回來,其中向東,向東南的兩組都因為走的是山嶺,人煙稀少,沒有什麼目標,只有向北的張海帶著王氏兄弟一組發現了一小股山賊,有二十來個人,都是些災民,走投無路才做的山賊,位於烏嶺寨以北大約四十里處的界牌嶺。根據張海描述,這伙山賊沒有什麼像樣的武器,甚至連個像樣的寨子也沒有,恐怕連個半江湖都算不上。張安世仔細比較了界牌嶺的山賊和踏庄的曹家,決定先打曹家。

張安世做這個決定是有道理的,界牌嶺的山賊雖然是烏合之眾,可是到底是拼過命的江湖人,曹家卻只是群橫行鄉里的惡霸,沒有拚命的經驗;界牌嶺周圍都是山,要是去打它就要帶很多口糧,至少要帶四五天的,而曹家周圍就有餘七郎這樣的堡壘戶,後勤補給方便,就算餘七郎籌不到補給,也可以冒充商人從吳庄購買;最後就是地形,界牌嶺都是山,把山賊打敗了他只要鑽到山裡,誰也找不到,不容易全殲,而踏庄象個口袋,北、東、西三面是山,只有南面是平地,只要堵住這裡,曹家一個也跑不掉。

從臘月十七開始,張安世特意加強了夜戰和攻打莊園的訓練,並且強調要隱蔽,要迅速。這是張安世平生第一次指揮行動,儘管怎麼也算不上作戰,可是他也必須儘可能做好一切準備。

除了訓練外,沒到閑暇時候他就要對著在吳庄買來的兩本書發愁,書他翻了翻,裡面的繁體字搞的他頭大,《孫子兵法》還好點,能看懂個一半,而那本《左傳》上又許多已經很少用或者不用的怪字,搞的他像看天書。其他訓練之餘,就看到他們的小頭領抱著本書在那裡滿是苦惱的唉聲嘆氣,都暗笑不已,不認字你裝什麼文化人啊!

「誰來教我識字啊~!」張安世對著山大喊,發泄發泄苦悶,張安世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想學習過,要是前世有這個學習勁頭,肯定能考個好大學。可惜這個山裡老弱婦孺都算上,竟然沒讓他發現誰識字。

過完小年,山寨里也是年味很濃了,離張安世心中打曹家的日子也越來越近。除了小年的時候提前解散外,張安世的小隊楞是沒停止過一天的訓練,很多人都認為張安世是個瘋子,不可理喻,也根本不知道他這麼找罪受是為了什麼。大年二十九的上午,張安世再次找到了大寨主趙青山。

「你要在大年三十去打曹家?」趙青山聽完張安世的請求,大吃一驚。

「是的,大當家的,大年三十是最好的時機,我們不應該錯過.」

「說你的道理。」趙青山很有興趣。

「是,我的理由有三點,一是大年三十大家都忙著過年,曹家肯定要搞什麼祭祖之類的儀式,肯定疏於防範;二是大年三十路上行人稀少,有利於我們的保密;三是大年夜裡很多人愛喝酒,肯定曹家會有很多人喝醉,那樣我們動手的難度會大大降低。」

趙青山一邊聽一邊思索,越想越有道理,一拍大腿:「好!就依你,大年三十你們去搞曹家,給我們年夜飯加餐!」

張安世立刻躬身抱拳:「謹遵大頭領令,絕對讓大家吃的飽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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