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專心
田籮找了阿漣很久,待天都黑了,才見阿漣回來,登時紅著眼道:「你到底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被人捉去了呢。」先前還提醒自己不要被人捉了去呢。
阿漣有些不好意思,目下還沉浸在偶遇上神的喜悅中。她將此事告知了田籮,田籮吸吸鼻子,詫異道:「你是說……你見著容臨上神了!」
阿漣點頭:「是呀……上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和藹可親呢。」
田籮知道阿漣素來崇拜這位上神,而她也是聽說過容臨上神的美名的,善良的令人髮指,堪稱六界男子的楷模。知曉了阿漣為何遲遲不歸,原是同上神在一塊兒,田籮自然也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她好奇道:「那容臨上神生得什麼模樣?難不成比蕭白上神還要好看嗎?」
田籮沒見過什麼世面,原以為這九霄閣的師兄們生得已是非常俊美了,待那日入學大典,看到高高在上的蕭白上神,才有些犯痴。可阿漣見著蕭白上神,卻並不像其他新入學的女弟子臉紅心跳——若非早已見過更俊美的,怎會是這副表現?
阿漣自然覺得,容臨上神是頂頂好看的,可蕭白上神是容臨上神的好友,上神心地善良,怕是不願見著旁人為了誇讚他而貶低自己的朋友。阿漣想了想,答道:「兩位上神容貌各有千秋,不好比較的。」
各有千秋,那就是差不多了。田籮難以想象,這世上還有和蕭白上神長得差不多的。
田籮挽著她的胳膊:「你就再同我說說嘛。」
阿漣面露喜悅,眉飛色舞道:「上神的眼睛像星星,眉毛像月亮,他生得高高瘦瘦,脖子以下全是腿……」
田籮附和道:「那可真俊啊!」
可不是嘛。阿漣捏了捏身上上神的衣袍,贊同道:「最難得的便是上神的善心了,今兒我打攪他休息,他非但沒有責怪我,而且還很關心我,叫我回去的時候小心些。」
田籮更激動了!一時嗷嗷的叫個不停。如此優秀的上神,難怪阿漣心心念念兩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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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後,大半夜的,阿漣便認認真真的將上神的袍子仔仔細細洗了三遍,末了還湊到田籮的身邊,問道:「還有魚腥味兒嗎?」
田籮非常理解阿漣的心情,當下配合著嗅了嗅,說道:「倒是沒魚腥味兒了,還有些香香的。」
下回見著上神,這袍子可是要還給他的,她自然得將上面自己殘留的味道洗乾淨。聽了田籮的話,阿漣稍稍鬆了一口氣,可下一刻,又蹙眉道:「這般香,上神會不會不喜歡啊?」她想了想,又喃喃道,「我再去洗洗,把味道洗淡些。」
夷珪夷璋二女回來的時候,便看到阿漣在院前晾衣裳。
那衣裳,一看便是男人的。
夷璋不屑道:「這胖頭魚還真是恬不知恥,勾搭男子也就算了,竟將男子的衣裳都晾到咱們院前了。」
夷璋不喜歡阿漣,除卻阿漣這低微的身份,便是因為她那張臉了。身邊有個美貌同自己不相伯仲的表姐,她已經非常有壓力了,如今又冒出這麼一條不知拿來的胖頭魚,胖頭魚該生的樸實容貌不生,非生得一張狐媚子般的臉,能不叫人討厭嘛。
夷珪倒是容色淡淡,並未說什麼。九霄閣素來不禁止男女來往,大大方方成雙成對雙修的大有人在,春風一度的露水情緣,也是極常見的,不說別人,就說夷珪,來九霄閣不過數日,便已經同好幾個師兄有過來往了。只是,夷珪的心思要比夷璋細膩些,眼下瞧著阿漣晾曬的袍子,一眼便能看出,這袍子絕非一般人能穿的。
阿漣將衣裳晾曬好之後,便收入自己貼上帶著的玉葫蘆里。這玉葫蘆是離開洞澤湖時,阿雱贈與她的,瞧著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佩飾,系在腰間,簡單大方,可實際上卻能裝許多東西。
許是裡頭裝著上神的袍子,阿漣格外的寶貝,半點都不許它磕損。
那日之後,她便日日去碧波池。
為的便是能再見著上神。
那日她太激動,都忘了問問上神喜歡什麼口味,喜不喜歡花鰱的口感,若要烹飪,最喜歡何種烹飪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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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漣整日心不在焉,可九霄閣絕不是浪得虛名的,正式開學后,每日的課業都很繁重。新入學的弟子,雖是各族挑選出來的精英,資質卻是參差不齊的,像阿漣和田籮這般,便是屬於墊底的了。
譬如今日學習幻術,田籮就被罵哭了好幾回。
授課的是九霄閣甚有威名的沖虛尊者,據說沖虛尊者年輕時恃才傲物,不為五斗米折腰,可成親之後,要養家糊口,為了生計,不得不進九霄閣來授課。
連著好幾回,田籮都未成功,沖虛尊者氣得吹鬍子瞪眼,呵斥道:「以你這般的資質,就算進了九霄閣,也待不了幾日,還是早些收拾行李走人,還能省了咱們九霄閣的口糧。」
阿漣欲開口為田籮說話,那沖虛尊者便怒目掃了過來:「你不必急著為她辯解,你比她還不如!看看你,你這是在施法嗎?」
阿漣不過三百年的道行,而田籮再不濟,也有四百年的道行傍身,且田籮家世優渥,她爹娘又給她吃了不少增長修為的靈丹。這麼一來,田籮也能將面前的葫蘆變出半個指定的形狀來,雖說不能變全,可總比她絲毫未變要好得多。
若要真說起來,沖虛尊者還的確沒有說錯。
被沖虛尊者罵了一通,田籮再次使用仙訣,總算是變成了。
而阿漣卻是尷尬的,成了唯一一個連基礎幻術都不過關的新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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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學之後,田籮就安慰道:「你別太難過,咱們回去再好好練練,勤能補拙,努力點就好了。」
這道理阿漣自然是懂的,可她的資質的確是太差。
倆人回去后,便一道勤練幻術。
田籮呢,勉勉強強過關,可她自己也是個半吊子,不曉得其中的奧妙,只能看著阿漣一次次失敗,心急如焚,卻不曉得該做什麼。阿漣見她一副自責的模樣,心下雖然喪氣,卻也不敢在田籮面前表現出來,免得她越發自責。
進了九霄閣的大門,不是誰都能順利結業的,入學三個月後,便有一場測試,到時候不合格的,便只能如沖虛尊者所言,收拾行李走人了。畢竟九霄閣需要的是六界佼佼者,怎會由得阿漣這類愚笨又法術低微的小妖砸了這幾萬年來的金字招牌。
夜深人靜,阿漣瞧著田籮睡下了,便獨自起身去了碧波池邊。
這回她倒不是為了見上神,而是真的想好好練習幻術。
明兒又有沖虛尊者的課,她便是再厚臉皮,也架不住他這般諷刺挖苦。
阿漣對著池邊的柳樹,默念口訣,試了好幾回。
每回都失敗,那柳樹輕輕搖曳,還是原來的模樣,連樹葉都沒有半分改變。
這幻術是基礎,若是這麼簡單的都不會,那她定然不可能再九霄閣久留的。
阿漣又試了一回。
一回又一回,眼看著天都快亮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
嗯?
阿漣身軀微微一滯,聽著身後熟悉的聲音,激動的回過頭,瞧著那高挑雋秀的身影,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直接蹦了過去:「容臨上神!」
容臨已經看了很久了,雖然同這小魚妖接觸不多,可他明白,若是他搭理她,肯定又是一番糾纏。他打算視而不見,就這麼離開的,可聽著她口中的仙訣,瞧著她一次次愚笨的模樣,當真是忍無可忍了。
她這樣的資質,究竟是如何進的九霄閣?
她笑靨如花,他卻一如既往端得一副冷淡模樣,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嗓音清冷道:「閉上眼睛,集中精力……」
阿漣笑容一滯,反應過來,才明白上神居然是在指點自己。
她立馬跟著照做。
「不要分心,你想把眼前這樹變成什麼,心裡便想著那物的模樣,然後默念口訣……」
上神的聲音可真好聽!
幻術並不難,何況是這等入門的低等幻術,就這麼一棵樹擺在你的面前,不動彈,由著你變,但凡有點道行的,都是簡簡單單的事兒。
容臨雖偶爾回來九霄閣,可身為一個上神,自然是不可能親自教授這些法術的,大多不過是講講課,灌輸一下與人為善的道理,講得都是一些精神層次的東西,這樣也符合他高高在上的上神身份。
他瞧著這小魚妖一臉認真的模樣,覺得自己親自出馬,應當沒什麼太大問題,當下也沒有太在意,轉身背對著她。
待她冷淡些,省得叫她以為,他指點她法術,關係便近了似的。
許久未見她有動靜,容臨道:「好了嗎?」
「好、好了。」
若真是好了,豈是這種語氣?這麼簡單的幻術,只要不分心,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他親自指點,她都這般懶散態度!
再好脾氣的上神,也架不住弟子如此漠視,他轉過身,正想著責備一番,可入目的,卻是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
容臨怔了怔。
她怎麼把柳樹變成了他的模樣。
卻見這小魚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大大的眼兒望著他,歉疚道:「對不起,我……我方才滿腦子都想著上神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