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再見

早上起床，肖越越發現姜梵已經不知去處，跟之前的很多次一樣，她洗漱完下樓，在餐桌上發現了他做好的早餐。

她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大概不會有人想到，剛剛拿了最佳女主角的人，竟然中途落跑，在這裡悠閑的吃早飯。

正準備拿起筷子伸向煎蛋，客廳突然傳來一陣門鈴的聲音。肖越越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快步走到門口，顯示器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她沒想到的臉。

「肖夏，你怎麼來了？」

見她只有一人，肖越越才開了門。

肖夏踩著黑色的高跟鞋進門，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而後才露出略帶嘲諷的表情，說：「一回來就跑到這邊，你還真是放不下。」

只是一句話，肖越越就冷下了臉，「你又想幹什麼？」她語氣不善。

肖夏的目光從房間里收回來，她正了正色，說：「不跟你閑扯了，我今天來要帶你回英國。」

「又來威脅那一套？」肖越越嗤之以鼻。

不料肖夏卻說：「夏諾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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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越越怎麼也不會想到，她在兩個小時之後，登上了前往英國的飛機，甚至連手機都是高凌送到機場。

她也只來得及在起飛前給姜梵打了個電話。

面對肖夏嫌棄的表情，肖越越面不改色，語調溫緩的對姜梵解釋，「肖夏來找的我，我去看看情況。」

姜梵依舊坐在他的落地窗前，肖越越的聲音不可遏制的讓他回憶起昨天晚上的那番話，仍舊覺得不真實，「好，我知道了。」

他說，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情緒。

肖越越的話讓他有些無法相信，他甚至懷疑那是不是晚上的一段夢，但是越查下去，他就越覺得，她大概沒有說謊。

這怎麼可能，姜梵掛斷了電話，捏了捏眉心。

桌子上攤著一份新的劇本，改編自一個火爆的網路小說，作者正是肖越越的同學馬小寧，他已經讓助理確認過，馬小寧自己承認，這個故事來自同學的啟發，而那個同學也擁有小說的一半版權，那個人正是肖越越。

姜梵翻了翻劇本，這樣類似於《行屍走肉》的設定，在他看來完全是想象力的產物，他無法相信，真的有人生活在這樣的匪夷所思的環境下。

他跳著看了幾頁，拿起手機，找到《末日堡壘：基地》的網路版，從第一章開始看起。

肖越越並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經被知曉，她此時只是百無聊賴的坐在飛機上，看著窗外飛機地下厚重的雲層。

這半年裡，夏諾從未聯繫過她，但她相信，自己的行蹤、去了哪裡、跟誰在一起，他只要想知道，就一定可以知道。

飛機里安靜極了，肖夏在另外一邊翻看著文件，紙張翻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她起身走到書架旁，挑挑揀揀半天才拿了一本短篇小說集，翻翻看打發時間。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結束之後，英國仍然是太陽高懸的下午，這讓肖越越有些恍惚。她跟在肖夏身後，一路驅車趕到醫院。

然後在高級特護病房裡看到了夏諾。

他躺在病床上，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整個人瘦的像是一張紙，在毯子下幾乎看不到任何起伏。

房間里站著一些陌生的男男女女，其中還有她的父親，整個房間里氣氛很沉重，甚至有女人紅著眼眶。

見到肖越越進來，那些人默默的從她身邊離開，帶著她看不懂的眼神，有怨恨的，也有憐憫的，肖父路過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膀，沒說話。

這種告別似的氣氛讓肖越越心臟停跳了兩拍，她僵硬的看著人們從兩側走出房間，呆愣的站著，直到肖夏推了她一把，將她推到床前。

夏諾幾乎沒辦法抬頭，他躺在白色的軟枕上，眼窩深陷，目不轉睛的看著肖越越，艱難的扯了扯嘴角，發出微弱的氣聲，「越越。」

肖越越看到他這個樣子，突然覺得很難過，她知道這聲越越叫的並不是她，可依然感受到了濃濃的悲傷和不舍。

她也清楚的知道，夏諾要離開了。

他身上沒有任何輸液管或者奇怪的儀器，乾淨整潔的彷彿只是打算睡一覺。

「夏諾。」肖越越回應道，聲音不自覺的壓低，像是生怕嚇到他。

夏諾靜靜的看著他，露在被單外面的手抖了抖。肖越越餘光瞥見，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入手彷彿一把骨頭，瘦削的讓人不敢用力。

她雙手合十，將夏諾的手捧在掌心，曾經的愧疚、煩躁甚至是怨恨，都統統消失不見。

他的眼神迷戀又痛苦，他嘴唇動了動，只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因為自私而做出的決定，對不起逼迫你做出選擇，對不起在離開之後，還想要回到你身邊，對不起明明不愛了卻依舊束縛著你。

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下，他注視著這個她曾經深愛又傷害過的女孩兒，乾癟的身體里彷彿有無窮無盡的酸楚噴涌而出，幾乎榨乾他最後的一絲生命力。

肖越越不忍直視他那雙曾經明亮漂亮的雙眼，糾結幾回，終於彎下腰，輕聲對她說：「夏諾，不用對不起。」

夏諾的眼裡迸發出微弱的光亮，他根本捨不得眨眼，只想用最後的時光注視著她。

她的聲音輕緩的彷彿初夏的微風，拂過剛剛割過的青草和小花，帶著淡淡的陽光味道，「夏諾，其實肖越越已經離開了。

「在知道你車禍去世的消息后不久，她就因為過度的思念和愛戀，選擇去那個世界追尋你，而我不過是一縷借住的殘魂。」肖越越說，看著夏諾漸漸變得迷茫的眼睛。

「我不會騙你的，夏諾，你想，一個人怎麼會變化這麼大，怎麼會連曾經最喜歡的人都不記得呢。」肖越越手上微微用力，因為聽到這樣荒誕的消息，夏諾的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她真的很愛很愛你。」她說，「所以不要難過，你沒有絲毫對不起她的地方，在她心中，你依然是那個完美的戀人。」

眼淚洶湧而下，夏諾信了，他相信面前這個人真的不是曾經的那個小女孩兒，因為她從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從不會像之前那樣無情的看著他，從不會對他說出犀利傷人的話，也從不會輕而易舉的離開他。

所以，越越已經離開了么，在那麼久之前。

他無法想象，無法想象她如何在沒有他的世界里苦苦尋找那麼久，經受寂寞和哀傷，而他卻一無所知的逃避著，算計著，犯下一個又一個錯誤。

「別哭了夏諾，」肖越越從不會安慰人，連這句話也說的生硬。

她拿起床頭的手絹為他擦拭眼淚，感覺滾燙的淚水潤濕不料灼燒著指尖，「你要儘快找到她。」她說，嘴角揚起微笑。

第一次，她和夏諾之間這麼平靜又坦然的相處。

「謝謝。」夏諾艱難的說，彷彿拼勁最後一絲力氣，他終於撐出一個像樣的微笑，再度說出那三個字，「對不起。」

這一次，是對這一個肖越越。

肖越越清楚，她拍了拍夏諾的手，就像對待一個老朋友那樣，「沒關係。」

他終於放下了心。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肖越越悄悄退出了門外，因為那個他希望陪伴在身邊的人並不是她。走廊上空無一人，安靜的能聽到病房裡發出的聲音。

終於，此起彼伏的抽泣聲傳來，壓抑的回蕩在房間里。

肖越越抬手抹了把眼，真是的，弄得她都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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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諾一死，肖夏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她甚至不打算跟肖越越一起回b市，「那邊我也不放在心上，我們的市場在歐美和非洲——真是可惜，你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她靠在車門上說話，一襲黑色連衣裙，鼻樑上架著深色的墨鏡，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肖家的飛機就停在不遠處，肖越越推著行李箱，準備告別，「我還挺喜歡現在的生活的。」

肖夏點點頭，「你高興就好，娛樂圈也不是什麼乾淨地方，放聰明著點兒，別整天被人算計，也別讓老頭擔心你。」

肖父一點都不老，卻被她說的彷彿已經年邁。

肖越越驚訝於她的友好，「知道了。」她說。

「還有，」肖夏扶了扶墨鏡，「姜家那小子，你要是喜歡就隨便吧，我和老頭也不攔著你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夏諾已經離開了，他們再怎麼阻攔也沒有意義。肖家能多一個門當戶對有所裨益的女婿自然是好，但沒有也就沒有了，能讓她高興也不錯。

肖夏嫌棄的搖了搖頭，雖然老頭說那小子還不錯，但她依然看不上眼，希望過不了多久肖越越玩兒膩了能踢了。

「對了。」肖夏說，從身後的車裡拿出一個文件袋，「這是這段時間我在b市所有的產業和股份轉讓證明，簽了字就是你的。」

肖越越沒有伸手，這東西她不感興趣，自己也不會打理。

「跟你你就拿著，有人幹活不用操心，等著錢往卡里打就行。」肖夏不容她拒絕，塞進她手裡，末了還補充一句，「就當給你的零花錢了。」

言語里頗為瞧不上，彷彿是幾毛幾分的零碎。

肖越越：……有錢就是不一樣。

她最後還是拿著文件袋上了飛機，人不嫌錢多，既然是家裡給的「零花錢」，那她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裡面的內容她大都看不懂，但其中一份文件上，「千娛傳媒集團」的名字還是讓她愣怔了一下。

匆匆簽上自己的名字，肖越越把厚厚的文件全部交給律師。她有些不敢相信，只是簽了幾個名字，她就從一個普通的小藝人，變成了「千娛」的大股東。

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下了飛機，肖越越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高凌報告這一事件，作為「千娛」的大股東，她竟然賣身「星燦」，成為旗下的一名藝人。

雖然高凌表示自己很凌亂，但是原則上並沒有什麼問題，而且還鼓動肖越越入股「星燦」，以後逐步收購星燦，併購千娛，坐擁兩大娛樂傳媒集團，成為國內娛樂第一女王。

肖越越一本正經：「那我找投資經理人商量一下。」

高凌：「……好，請記得提拔我。」

第二個電話打給馬小寧，告訴她以後的小說想要簽影視，儘管找她，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興奮了大半天，以至於姜梵的電話總也打不進來。

直到出了機場，肖越越才發現手機上三個未接來電，與此同時，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喂，姜梵？」肖越越說，她回來的消息只告訴了高凌，對方說派了司機到門口接她，難不成姜梵也來了。

果然，姜梵說：「你到哪兒了，出站了么，我在門口等你。」

說話間，肖越越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姜梵，「你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過來，問的高凌姐么？」她驚訝的問道，但是轉頭看見自家公司的司機，又覺得不是。

姜梵順手接過她的箱子，說：「肖夏告訴我的。」

肖越越聞言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她主動告訴你的？」

「嗯。」姜梵應了聲，手機上的簡訊還沒來得及刪掉，當時那麼咄咄逼人，此時卻來主動示好，讓人捉摸不透。

「詭異。」肖越越說，聳了聳肩膀，抬手把墨鏡戴上，順勢搭上姜梵的臂彎，「不管了，你晚上想不想吃小龍蝦？」

解決一件心頭大事，肖越越心情甚好。

姜梵嘴角挑了挑，任由她挽著，說：「龍蝦可以，小龍蝦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