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終相見！

車子轉了好幾圈，算算時間，顧靜柔應該到了有一會兒，顧丹陽伸手揉了揉某小弟的一頭捲毛。

顧祈言這一覺格外香甜，顧皇后揉搓了好幾把，他才算是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兩隻眼睛還沒睜開，顧小弟已然是本能的伸出雙臂，將顧丹陽摟了個滿懷，聲音懶洋洋的，「姐，已經到了嗎？」

顧丹陽將他的腦袋推起來，「到了，下車吧。」

顧祈言這才清醒過來，不情不願的鬆開了懷抱，揉了揉眼睛下了車。

看著面前金碧輝煌，鬱鬱蔥蔥的園林別墅，顧祈言不由感嘆出聲，「這地方好漂亮啊？姐，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顧丹陽笑了笑，「這是大銘的別墅，我暫時住在這兒。」

顧祈言聞言，就跟川劇變臉一樣，瞬間撇了撇嘴，「我說呢，這地方壕成這樣，又是花又是草的，鄉村土豪氣息這麼重，原來是他的別墅啊，難怪了。」

此刻，顧靜柔正好聽到聲音，從別墅裡面急急忙忙走出來，將這句話盡收耳底，不由撲哧笑出聲來。

她這個小堂弟，看來跟盛家那位太子爺不太對付啊，居然連那位爺都敢編排，這血性，這膽魄，不愧是他們顧家人啊！

顧靜柔感嘆的當口，顧祈言卻是蹙了蹙眉。

「姐，她是誰啊？」顧祈言本能的脫口而出，問完之後，他似是聯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黑如鍋底，捋胳膊挽袖子的怒聲道，「怎麼，盛世銘難道還讓別的女人住在這兒！」

顧丹陽聞言，多少有點哭笑不得：自家小弟這腦洞未免也太大了吧。

「瞎琢磨什麼呢，靜柔是我的朋友。」

顧靜柔本來也很想笑的，但現在的情形卻容不得她笑。

她今天可是第一次跟自家小堂弟見面，這要是真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對一會兒的談話，影響太大了！

思及此，她趕忙笑容爽朗的澄清道，「小弟弟，你可別誤會，盛世銘那樣的男人，我可駕馭不了，也就你姐姐有這個本事了。」

顧祈言這會兒也意識到，貌似自己搞了個大烏龍，當下撓了撓頭，「是我激動了，抱歉。」

「沒事兒，沒事兒，你也是關心你姐姐，才這麼激動的嘛。」顧靜柔趕忙擺了擺手，聲音裡帶了几絲由衷的羨慕，「你們姐弟倆的感情真好。」

顧祈言得意的挑了挑眉，伸手挽住了顧丹陽的手臂，「那當然，我跟姐姐的感情最好了！」

顧靜柔見此，羨慕歸羨慕，忐忑的心緒倒是越發的穩定了幾分：看來，他們果然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這件事經由顧丹陽說出來，比他們冒然找上門要強的多了。

感受到顧靜柔的殷切的眸光，顧丹陽笑了笑，「咱們先進去吧。」

進了別墅大廳，顧丹陽叫傭人上了茶，便單刀直入的開了口，「小言，給你正式介紹一下，她叫顧靜柔，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想讓你認識的人，打個招呼吧。」

顧祈言怔了怔，雖然不知道顧丹陽為什麼會突然介紹這個人給自己認識，他還是聽話的打了個招呼，「顧小姐，你好。」

顧靜柔笑意熱情道，「你看，你姐也姓顧，我也姓顧，你叫我顧小姐多彆扭啊，叫我靜柔姐吧。」

顧祈言看了顧丹陽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這才點了個頭，「靜柔姐。」

顧靜柔聞言，趕忙答應了兩聲，「哎哎。」

感受到顧靜柔那種詭異的熱情，顧祈言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顧丹陽，「姐，你介紹靜柔姐給我認識，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啊？」

顧丹陽也沒繞彎子，優雅頷首，實話實說道，「是，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這件事關係到你的身世。」

顧祈言怔了怔，「我的身世？」

「對，你的身世，也是機緣巧合，讓我碰到了靜柔，才了解到了這件事的原委，現在，我要把它告訴你。」顧丹陽墨色瀲灧的眸光直視顧小弟驚疑不定的雙眸，一字一句道，「準備好了嗎？」

在顧皇后的眸光中，顧祈言波濤洶湧的心緒就像是找到了穩定的力量，漸漸平復下來。

「嗯，準備好了。」他堅定了點了個頭，深吸了一口氣，「姐，你說吧，我聽著。」

「好。」顧丹陽伸手揉了揉顧小弟的發頂，這才開了口。

從白雲山獵場的相遇，到顧靜柔找上門來，從顧家，盛家，柳家的淵源，到如今的境況，顧丹陽沒有任何偏向，簡單明了的平鋪直敘，娓娓道來。

聽完事情的前因後果，顧祈言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小時候，顧祈言看到街坊鄰居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就不止一次的問過父親和母親，為什麼他們家沒有這麼多親戚，爺爺奶奶在哪兒。

每次，顧長寧和余曉曼聞言，周身都會流露出一種無言的哀傷。

後來，顧祈言身邊有了王舒雅和侯元森，有了顧丹陽，有了很多同學朋友，久而久之，他再也沒問過這個問題。

他曾經猜想過，他的爺爺奶奶是不是已經去世了，亦或是他們家的親戚本來就少，或者父親跟母親一樣，也是孤兒。

但他沒想到，原來事情居然會這麼曲折，原來他還有親人，原來他的親人明明知道他們的存在，卻跟他們二十多年都不曾往來！

想到顧長寧和余曉曼去世時的冷清，顧祈言就止不住心裡的怨懟。

眼見顧小弟頭越埋越深，臉色在陰影中越來越沉，顧靜柔的心裡『咯噔』一聲，趕忙開了口。

「祈言，請允許我這麼叫你。」

顧靜柔試圖解釋，「我知道，你心裡可能有怨，怨爺爺為什麼這麼狠心，二十多年對你們不聞不問，但請你相信，爺爺這些年，過得並不好受，他是最疼小叔的……」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祈言驀地打斷了。

他猛然抬頭，咬牙道，「如果真的疼他，為什麼能二十多年對他不聞不問，連他們死了，都不知道呢！」

「不是這樣的！」

顧靜柔火燒火燎的身來，情真意切的急聲道，「就是因為愛之深，所以才責之切，爺爺剛正守信了一輩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當年他欠的是過命的恩情，之後恩情還沒還，反而讓柳家被悔婚，淪為了京城的笑柄，欠了還這麼大一筆賬，人命，愧疚加恩情，讓他只能做出這樣的決定，爺爺就是這種性子，只要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就是怕自己心軟，才會這麼多年對你們不聞不問，可我們這些做小輩的知道，他每年都會翻看小叔的照片，每年都會自己在書房待上好久，如果讓他知道小叔和小嬸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我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去，爺爺心臟不好，這樣的打擊，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顧祈言聞言，閃爍著怨念和怒火的眸光一頓，身體僵了僵。

感受到顧小弟的動搖，顧靜柔眼中劃過了一絲希望，趕忙再接再厲的懇切道，「如果你在身邊就不一樣了，爺爺為了你，也一定會挺過去，祈言，你就跟我回顧家吧！」

顧祈言目露迷茫，垂在身側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顯然陷入了天人交戰的狀態。

最終，他轉頭看向了顧丹陽，就像是一隻迷路的貓兒，等待著主人指點迷津，「姐，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

顧丹陽眸光流轉，意味深長的柔聲輕笑，「我唯一的意見，就是希望你能傾聽自己的心聲，不要被怨念蒙住眼睛，也不要因為的一時衝動，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決定，跟著自己的心去走就好。」

「跟著自己的心去走……」顧祈言喃喃自語，雜念叢生的雙眸漸漸撥雲見日。

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在琢磨自己的身世，現在這些人既然找上門了，他為何不去看看，解開這個心結呢。

這個顧靜柔看上去並沒有說謊，若是他的那個爺爺，真的心臟不好，自己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出事嗎？

如果真的發展到那個地步，他必然是要後悔的。

所以，回顧家勢在必行，現在只有一個問題。

顧祈言小獸般的看向了顧皇后，猛地抓住了她的玉手，雙手緊握，握得緊緊的，「姐，如果……我真的回到了顧家，承認了他們，你以後……不會不管我，不要我了吧？」

顧丹陽嫣然輕笑，反手握住了顧小弟的一隻手掌，「我一直都是你姐姐，這個永遠都不會變，我支持你的每一個決定。」

「對啊，我正想說呢，我父親也邀請了丹陽，一會兒咱們一起回家，想必爺爺一定也想見見丹陽。」顧靜柔見此，趕忙推波助瀾，再度殷切開口道，「祈言，你就答應我吧！」

顧祈言沉吟片刻，終是幾不可查的點了個頭，「那我就跟你……回去看看。」

「太好了！太好了！我這就給父親打電話！」顧靜柔興奮的搓了搓手掌，趕忙拿出手機，撥通了自家父親的電話……

與此同時，玉泉山顧家大宅內。

顧老爺子換了衣服出來，躲開一幫醫生護士的攙扶，一副不耐的模樣，「怎麼今天突然想起給我檢查身體來了，我身體好著呢，趕緊的，我還等著出去下棋呢。」

顧元勛年近八旬，滿頭銀絲，面色卻紅潤依舊，雙目如電，步履生風，端的是虎老雄風在，那股子精氣神，遠非常人可比。

看著自家老父如此精神，顧東林心下稍安，陪笑著解釋道，「爸，反正您每月都得查，這個月把日程提前一些也沒什麼，早查了早安心嘛，您就耐心一點，等等結果吧，馬上就出來了。」

顧元勛不滿的吹了吹鬍子，看似暴躁的眸光閃爍著洞悉世情的睿智，哼哼道，「我看啊，你分明是心裡有鬼，說吧，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這個老頭子啊？」

顧東林不想騙顧老爺子，只能轉移話題。

「爸，咱還是先看結果吧。」

好在這個時候，主治醫生正好從裡面走出來，顧東林當下起身道，「趙醫生，怎麼樣？」

趙醫生笑道，「老爺子各方面都很正常，心臟也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就是血壓有點起伏，不過也在正常範圍內，老爺子最近狀態很不錯。」

顧元勛聞言，得意的吹了吹鬍子，「你聽聽，醫生都這麼說了，你也該放心了吧。」

顧東林點了點頭，跟趙醫生握了握手，「謝謝趙醫生。」

「不敢。」趙醫生微微弓身，隨即帶著一眾醫護人員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二人。

眼見人都不見了，顧元勛不耐道，「行了，別賣官司了，說吧，你這麼費勁巴力的讓我檢查身體，肯定是有什麼事兒想跟我說，我活了這麼大年頭，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趕緊的，別磨嘰了。」

顧東林醞釀了半天，仍舊是有些難以啟齒，「爸……」

顧元勛當下瞪了瞪眼睛，「真要被你急死了，說個話吞吞吐吐的，利索點！」

顧東林嘆了口氣，終是沉聲道，「爸，你一定要挺住！」

聽到這話，顧元勛眸光一凝，瞬間意識到，事情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的多。

他並沒有做無意義的猜測，沉著揮手，果決道，「說吧。」

「之前，靜柔……」顧東林點了點頭，從顧靜柔被顧丹陽救下說起，直到……

「靜柔從顧丹陽的口中得到消息，長寧和曉曼在三年前發生車禍，已經去世了。」

顧元勛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聽到『去世』二字，他仍舊是渾身一震，雙眼驀地染上了几絲猩紅，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消息屬實？」

顧東林沉痛道，「我仔仔細細的調查過……消息屬實。」

聽到他的肯定，顧元勛面上的血色盡褪，陡然蒼白如紙，驀地軟在沙發上，伸手捂住了心臟的位置！

顧東林瞬間大驚，「爸！」

就在他準備開口招呼醫療人員的時候，卻是被顧元勛死死地抓住了手臂，「我沒事兒……」

看著顧元勛死撐的模樣，顧東林趕忙急聲道，「爸，我已經讓靜柔帶了顧祈言過來了，您可不能出什麼事兒啊！」

「顧祈言？」顧元勛沉痛的雙眸陡然一亮，喘息道，「小言來了，他……真的來了？」

顧東林斬釘截鐵的肯定道，「是！小言來了，他馬上就要到了！」

顧元勛就像是抓住了大海中的一根浮木，激動道，「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情緒如此劇烈的起伏，讓顧元勛的心臟終於不堪負荷，驀地昏迷了過去！

顧東林大驚，「爸，趙醫生！趙醫生！」

在顧東林的呼喊下，一眾待命的醫生登時魚貫而入。

許是因為顧老爺子心存念想，他並沒有出什麼事，很快就被搶救了過來。

就在顧元勛轉醒的時候，顧祈言終於到了！

接到消息，顧東林親自出門，將人迎接了進來。

看著眼前眉目如畫，身材挺拔，俊秀奪人的青年，顧東林不由感嘆出聲，「顧祈言……小言，二十多年了，你果然已經長成一表人才的男子漢了，進來，快進來！」

當然，顧東林也沒忘了顧皇后這個重要人物。

「顧小姐，請進。」

顧丹陽嫣然輕笑，「顧伯伯客氣了。」

顧長寧待顧包子如父，她既然佔了這具身體，自然要喚顧東林一聲伯伯。

倒是顧祈言，一時沒有開口。

顧東林也不以為意，鄭重的開門見山道，「咱們長話短說，剛剛老爺子聽到你父母意外去世的消息，發病了，半個鐘頭前才進行了搶救，他現在剛醒，很想見你。」

顧東林伸手拍了拍顧祈言的肩膀，懇切道，「我知道，你這次過來，可能心有怨懟，也可能有很多其他的想法，我只希望你記住一點，他畢竟是你的爺爺，希望你能耐心一點。」

顧祈言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緊緊的握了握，眼底劃過了一閃而逝的擔心，沉默的點了點頭。

捕捉到顧祈言的眸光，顧東林心下一松，面上越發多了幾分親近，「很好，咱們走吧。」

顧祈言挪動腳步前，本能看了顧皇后一眼。

顧丹陽朝著他點了個頭，顧祈言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邁開了步伐。

注意到這一點，顧東林不由吩咐道，「靜柔，照顧好顧小姐。」

「爸，放心。」

很快，顧東林帶著顧祈言來到了醫療室。

「進去吧，他在等你。」

顧東林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房門。

顧祈言頓了頓，終是走了進去。

隨著房門關上，他的眸光落在了躺靠在病床上的老人身上，顧老爺子聽到響動，睜開眼睛，剎那，一老一少，二人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