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連數日,方瑤終於理清了思路,她雖說是個公主,排行老二,但是無人問津,所以方瑤推測這身體的母妃應該早逝了,靠著趙嬤嬤將她拉扯大。她曾站在鏡子前打量過這身體,約莫五歲年紀,很是瘦弱,面如菜色,總之一看就是個短命鬼。
每日活動範圍就在這小院子里,除了嬤嬤就還有另外那個小宮女櫻桃,外加一個太監吉祥。
一般早膳都是粥,連個選擇都沒有,連著喝了好幾天的方瑤,握著手勺不停的敲桌面,以示抗議。
之前趙嬤嬤聽見她開口說話,經過初時的震驚后,更多的是擔憂,趙嬤嬤甚至還偷偷跟她說,在人前切莫表現過好,還是按原來那般即可。
這樣更好,反正她也不太愛說話。
「小主子不愛喝粥,我去看看能不能弄點別的來。」趙嬤嬤對著整日整日的粥也是很苦惱,何況是情況好轉的二公主?宮裡統共就三位,哪位不是比她吃的好,用的好?可是,哪一位的出身能高過她?
想到這兒,趙嬤嬤不由得心疼起她來,掖去眼角的淚,匆匆出去了。
方瑤當做沒看見她的傷心,現在雖說還小,可是古代女子一般都是十五歲成年吧?十三四歲的時候可以嫁人了,艾瑪,初中的年紀啊。她十分哀傷的望著天花板。
「哼,傻子就是傻子,天花板有什麼好看的,能把你死了的父后看回來不成?」櫻桃又轉頭跟一同進來的吉祥嘀咕,「這小東西怎麼不跟著一起去了哩,也好叫我們奔個好前程。」
吉祥譏笑了聲,「櫻桃姐姐都說她是傻子了,能知道個什麼勁兒啊,說起來若是姐姐有了好去處,可得記得弟弟我啊。」
好么,方瑤還沒消化完這身體原本主人是傻子的事實,後面那個父后的名詞是個什麼鬼啊!(╯‵□′)╯︵┻━┻
連對這倆奴才公然叛變都沒那麼震驚了。
方瑤猜中了結果,沒猜中身份。特么的她……是到了傳說中的女尊世界吧?
所謂的女尊世界,顧名思義以女性為尊,以女性話語為主體的世界,相對於方瑤所在的父系社會來說,這是個母系氏族社會。母親受到尊敬和崇拜,婦女在氏族公社中居於支配地位,實行母系繼承製及男嫁女、從婦居的婚姻狀態。——1
這樣來說,二公主的身份還是正經兒八百的嫡公主,宮裡真可怕。
礙於方瑤的上一輩子吧,是個寫手,哪怕是末流,腦回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所以當得知這裡可能是女尊世界的時候,她第一個反應是:可以娶很多美男子了。ˋ(°▽、°)口水ing...
而這個時候,去想辦法弄點吃的趙嬤嬤還沒回來,櫻桃走到方瑤身邊,笑容可人的端起小碗,「小主子,該用早膳了。」說著將粥碗緩緩傾斜,稀湯的粥全倒在桌上了,櫻桃將碗一擱,跟吉祥說:「別說姐姐不關照你,趙嬤嬤那老東西可疼這小東西了,每回見到我給她擦嘴,都會誇我兩句。」
她朝吉祥使了個眼色,就站在旁邊看熱鬧似地看著二公主,「你說她傻吧,她又知道吃,別說倒在桌上,有一回我倒在地上,她都吃了。」
方瑤汗顏,都說莫欺少年窮,姑娘,我告訴你,莫欺傻子笨。
「姐姐真厲害。」吉祥諂媚的朝她笑,然而方瑤還是從他眼底里看出一抹不屑,心想這兩人也不是什麼堅不可摧的盟友嘛。而就在這時,櫻桃又說道:「你去弄點碳火來。」
「哎喲我的好姐姐,這個天兒哪兒來的碳火啊?」吉祥苦不堪言的嘴臉說,「再說了,姐姐你要那玩意兒作甚?」
櫻桃瞪了他一眼,「聽三……」驀地收住了音,笑笑說:「聽說能治療腦子不清的。」說完她再沒多話,然而方瑤不同啊,身為一個滿世界都是高科的現代人來說,碳火中所含的二氧化碳在封閉的環境中能致使人中毒甚至喪命的常識,她還是有的。
吉祥應聲就出去了,過了會兒,趙嬤嬤回來了。
小心翼翼地端著碗湯,進來一看滿桌的粥,將碗放在桌的另一邊乾淨處,走過去噼里啪啦就甩給櫻桃兩巴掌,「小蹄子,心還野著呢?沒長眼哩,粥怎麼灑了?你也不收拾?」
方瑤不動聲色的加了把火,跳下凳子跑到桌那邊,捧起那碗剛端來的湯,掃了眼還是銀耳湯呢,真不容易。
她屁顛屁顛的跑到櫻桃跟前,「喏,你喜歡倒。」
櫻桃嚇了一跳,仗著二公主傻,她背地裡干著這些缺德事,趙嬤嬤從來不知道,哪怕心中懷疑,都沒肯定,誰讓主子不會說話呢?這下子,久經宮闈的趙嬤嬤立馬明白了,抓著她的衣襟左右開弓連扇了十幾個巴掌,這才停。
趁著這個空蕩,方瑤喝起了銀耳湯,稠稠的,有點甜,味道比起後世她來的地方要醇香多了,果然古代污染少。
趙嬤嬤還沒再怎麼著她時,櫻桃已經哭著跑開了。
方瑤慢條斯理的喝完最後一口,以留·守·兒童身份長大的她,看盡世間冷暖,一點點從現實里懂得,這個世界上連父母都未必能是你的港灣靠山,更何況別人了?所以,她從來不聖母。
不會天真的以為一味的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同樣對你好。
她覺得心太小,容不下那麼人。
「能把她趕走嗎?」方瑤扭頭看向趙嬤嬤。後者猶豫了會兒,「主子想趕走她是容易,可是……院子里統共這麼點人,如何使得?」
「那父……」方瑤本想說父皇的,一想到『父后』那個詞,舌頭打了個結,「那……如今誰掌管後宮呢?」
反正本體原是個傻子,什麼事都不知道,她怎麼問都不過分吧?索性方瑤纏著趙嬤嬤把宮裡的情況問個明白。
當今女帝少年登基,大婚迎娶的是前定國侯嫡子,也就是方瑤她爹,然而宣武六年六月初,也就是生完夏蘼(方瑤這身體的名字)一個月後,病逝。至今未續后,宮中分位最大的乃是育有大公主,三皇子的宋貴君。
一時好奇,方瑤問:「這後宮……等級是什麼樣的?」
趙嬤嬤見她那雙黑溜溜的眼珠好似發亮,便笑著說:「排第一的自然是鳳后了,」唔,相當於皇后,又聽見她說:「其次是:貴君,美人,貴人,侍君。分位雖說少,倒是無人數限定。」
嘖嘖,果然都顛倒了啊。方瑤想了想,「那我是嫡出的了?」
趙嬤嬤點點頭,撫摸了下她的腦袋,「主子是血統最正的嫡出公主,哪怕是大公主佔了個長,也不如您來的尊貴。」屁叻,就現在這種情況,你告訴我那兒尊貴了?方瑤心裡默默的點起了蠟燭。
她能知道的也就是個明面上的,比如她那短命的爹是真的自己病死的還是別人害的?(別懷疑她這種末流寫手的腦回,沒經歷過宮斗宅斗啥的,最起碼經歷過辦公室爭鬥吧?唔,她也沒有,因為拖欠工資,她先炒了老闆。那總看過宮斗劇嘛!)還有,如今過去五年了,為何不續后?以及,這傻公主落魄成這樣,她皇帝老娘都不管不問,是因何?而掌權的宋貴君又為何不明面上敷衍下?
想多了事情的方瑤,覺得又餓了。
果然動腦什麼的,真消耗精力。
午膳后,方瑤小憩了會兒,因為心事太多輾轉反側許久。雖然有個好身份,可是沒個好前程,萬幸和親的都是皇子,不是公主,果然女尊世界里這點太棒了。最大的土豪腿是她那未見面的皇帝老娘,她得去見見,探探風向。
然後,小心的活下去,混個閑散王爺噹噹吧。
日子不咸不淡的過著,一晃眼過去好幾個月,平日在櫻桃和吉祥跟前裝傻的方瑤,到後來幾乎不讓他們進屋了,反正傻子耍無賴,你奈我何?
她來這裡的頭年除夕夜,屋子裡燒著劣質的碳火,嗆人的緊,而屋子裡卻只有趙嬤嬤和她,「主子,御膳房那邊忙得緊,只有些冷盤……」
「無妨,放那炭盆上暖暖就好。」方瑤說著,還從趙嬤嬤提來的籃子里翻出了生土豆,扔進炭盆中。急的趙嬤嬤連忙想去撈,被她攔住,「嬤嬤沒吃過烤土豆嗎?」
趙嬤嬤看看她,這才說:「委屈殿下了。」她很少用殿下這麼正規的稱呼,多是主子這類的,可見這逢年過節對她打擊不小,真不知道往年怎麼過的。方瑤不在意的笑笑,好在她時不時的胡攪蠻纏,去御膳房大吵大叫,嚷嚷的該知道的人都知道,宮裡有這麼一位愛吃的傻公主。
絲竹聲漸起,混著吵雜聲,似乎宮宴開始了。可惜,沒她的份,吃完年夜飯方瑤是不肯守歲的,正打算鑽被窩了,突然一個小太監進來了,朝她打了個千,笑著說:「給二公主請安。」
沒等喊話自個兒就起來了,將食盒往桌上一放,「這是皇上賞賜的菜,還不謝恩?」
趙嬤嬤連忙去牽方瑤,結果方瑤亂跳亂蹦,撒開了小腿滿屋子的跑,還扯著小太監的衣角亂甩。那小太監趕緊往旁邊躲,可他越躲方瑤越扯,最後他只好用力的扯回衣角,沒扯動,剛想再用力時,突然方瑤放手了。
那小太監猛地跌坐在地,半響沒反應過來。直到聽見方瑤的拍手聲,這才氣的面紅耳赤,可又不能明著面發怒。
爬起來甩著衣袖疾步而去。
「哎,主子這是……」何必呢?
方瑤站在桌邊,夠不著那食盒,眼底卻是冷漠一片,刷了這麼久的存在感,終於讓那老娘想起來還有這麼個孩子了?那就再來一把火。「如果,連喊你名字的人都沒有,那誰還記得你?」這叫增加出鏡率,刷存在感。
趙嬤嬤一愣,欣慰的同時又滿是心酸。
果然不出所料,那小太監雖說不是什麼得寵之人,卻也是女帝身邊大總管李輝剛收下的干孫子,今兒是故意讓他露個臉的。結果,卻不如人意。
這不,瞅准李輝如廁空擋,他去回復女帝了,「奴才小泉子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奴才已將食盒送於西格殿,只是……」他頓了頓,欲言又止的模樣,本沒打算聽什麼事的女帝揮揮手,眾樂停下。
她身邊那粉色宮裝的宋貴君睨了眼跪在下面的人,夾了一筷子雞肉放於女帝盤中,笑著說:「想必二公主定是感激涕零呢。」
女帝冷笑,「她?一個傻子能知道什麼叫感激涕零嗎?莫不是你說起,朕還不想賞她呢。」又對著太監說:「說吧,她說了什麼?」
方才女帝讓管弦之聲停下時,他還在害怕,這般冒冒失失就來告狀是不是不太妥?可是聽見女帝這番話,他便心裡有底了,於是將二公主如何不敬御賜物之事說了,末了還說她和往常一般愛鬧騰人。
宋貴君聽著覺得沒什麼,還不是和以前一樣的傻么,什麼都分不清。卻看見女帝把玩著酒杯,既不說高興,又不說發怒,他想開口時,女帝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奏樂。」
他淡淡一笑,又幫女帝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