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不管什麼時候讀書的日子都是辛苦的,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日子一下子到了宣武十七年。夏蘼的成績談不上好,卻也不是倒數墊底的,只是中間晃悠。
五月初二這天,因著是夏蘼的生辰,所以有半天假可以休息。午膳后,夏蘼和白茗回西格殿,途經御花園,突然竄出一個人直接就要往夏蘼身上撞,虧得白茗眼疾手快一腳把人踹下倒,跌入荷花池中,濺起一片水花。
夏蘼看了眼水池中狼狽呼叫的人,是個衣著華麗的小公子哥兒。
「主子,救不救?」白茗問道。
「先等等。」她揮手示意白茗別動,「他不是太監,平白無故出現在御花園誰知道什麼個情況?」說罷她轉頭看向白茗,眉梢上挑,一眨眼,白茗便意會了,回以一笑。
那人掙扎許久后這才自個兒爬了上來,蹲在地上縮成一團,拿那雙眼睛無聲的控訴她們,誰知道夏蘼見他爬上來后抬腳就要走人,他突然扯著嗓子喊:「你不許走。」
她連看都懶得看了,大步走開,那人叫著:「來人,有人非禮啊……」
一聽到這個詞,夏蘼眼神陰戾,突然停下腳步猛地回頭,那人嚇得跌坐在地久久不敢起,見她一步步走來,更是哆嗦的不行,「你……你別過來……我喊了……」
夏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本想教訓他一下,最後變成調戲了:「喊吧,就算是你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你。」話雖是如此,她卻沒再往前走了,和那人保持著距離,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看了兩眼。
發現,沒什麼嘛。
這些年在上書房,她沒少受欺負,尤其是最初的時候,不光是老三找她麻煩,更甚至連授課的老師也會助紂為虐的來一把。給她印象最深的莫過於第二年的冬天,也是一個下雪天,老三和她的跟班騙夏蘼說老師找她。
夏蘼才不信呢,結果第二天被老師當眾批評,甚至告狀給女帝,後來夏蘼被罰站在外面,她獨自站在寒風暴雪中,將那些欺負過她的人,一一印在腦海中,她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會討回來。
然而之後卻是她被關小黑屋,白茗被打一系列的厄運。
她猶記得,她砸窗翻出去以後,見到庭院里渾身是血而昏迷的白茗,雪下的異常大,將白茗掩埋了小半個身子,她還記得抱著白茗時,那種刺入骨髓的冰,整個庭院乃至上書房都沒有人來幫她一下。
這麼多年以來,她第一次哭,抱著不省人事的白茗她不停地顫抖,連哭聲都在發顫。她不知道再害怕什麼,她只知道她不想白茗有事,她只求來個人幫她一把,她抱不動白茗。
好不容易有個小宮女經過,夏蘼求她去叫太醫,小宮女唯唯諾諾最後才說三公主不讓人幫。
那一刻,夏蘼都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直接撿起庭院里的大石頭,衝進上書房她們上課的地方,對著老三身邊的跟班砸了下去,頓時血濺了她滿臉,夏蘼冷漠的盯著老三,說:「誰再敢阻止本公主叫太醫?」
她轉頭看向那坐在高位上的老師,「老師教了這麼久的書,應該知道『莫欺少年窮』的道理吧!」
她又重重的說了一句:「叫太醫,快去!」
小宮女近似跑一本的沖了出去。
從那兒以後,誰都知道二公主不傻,連夏芊想再欺負她的時候都會躊蹴最後轉為暗地裡使絆子。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
夏蘼看著眼前的人,最近兩年來敢找她麻煩的,幾乎是沒人了。「不管你是誰,到此為止吧。」
「憑什麼,」他理直氣壯的站起來,梗著脖子,「你的人將我踢到水池裡,難不成就算了?我……我還沒成親呢。」
「關我屁事。」夏蘼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
氣的他直跺腳,然而夏蘼腳下生風走的飛快,連她身邊的那個人也跟著走了很遠了。他指著夏蘼的背影想罵,卻只是你你你的半天……因為壓根不知道她叫什麼!
「主子,那人八成是領國的,只是不知道為何出現在此,還是小心為妙。」白茗提醒到。這點和夏蘼想的倒是一樣,她嗯了聲,見白茗捂著左手小拇指,微微皺眉問道:「是不是又疼了?」
白茗有些不自然的將手背在身後,「沒什麼,可能要下雨了。」
因為那年冬天受傷較重,後來每到陰天或者下雨天時,白茗左手小拇指都會疼的厲害,起初為了不讓夏蘼發現,躲的很遠,直到後來夏蘼無意間看見,這才知曉這回事。
「對不起。」
白茗笑了,「主子這話都說了多少遍了?我真的沒事。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她見夏蘼有些不理解,帶著點自嘲的意味,說:「這樣我就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
一陣心酸撩過夏蘼的心頭,她沒有隨隨便便將人當奴才使喚的習慣,更不可能輕易踐踏別人,何況是和自己朝夕相處這麼多年的人。她輕輕擁抱了下白茗,拍了拍白茗的肩膀。
她,會將這份關心記在心裡。
來日,她一定為白茗討回公道!
很快到年底的時候,卻聽說大公主要娶親了,娶得還是領國的皇子。
「哪國的?」趙嬤嬤問吉祥。別看他身子板瘦小,幹活雖然不是一等一的厲害,打探消息卻是箇中好手。
吉祥說:「聽說是北齊的。」
夏蘼哦了聲,放下毛筆,接過白茗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扔到桌上,拿起杯茶喝了兩口,吉祥見這樣,笑著上前道:「主子定是知道了些什麼?」
「就你機靈。」夏蘼打趣兒道,讓吉祥去管芍藥要點賞錢,吉祥麻溜兒的去了。她這才收斂了笑意,一手搭在桌上叩了叩。
「主子是不是高興,大公主勝算不大之事?」趙嬤嬤小聲詢問。
夏蘼搖搖頭,「老三身邊跟著的那祁艷就是北齊送來的質女,這老大娶了那邊的皇子,太有意思了。」
「站隊?」白茗反問。
夏蘼點了她一下,「對,就是這個問題。祁艷是站老三的,聽聞北齊這麼多年只得她一女,也就是可以算成北齊站老三那邊。然而母皇卻讓老大和北齊聯姻,這算是斷了老三那邊的線。」
她再次端起茶來,撥弄了兩下茶盞蓋子,垂下眼眸,不得不說那便宜娘的心思真深,當年因為白茗的事她打了祁艷,女帝得知后卻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朕的嫡公主打了一個外人,那就打了吧。
北齊那邊更是沒什麼話說,知不知道這件事都不好說。
是不是,要重新洗牌了?
夏蘼想著上書房裡的局面,基本上都是站老大,和老三的。只有她和白茗是一起被孤立在外的。
不,還有一個人。
「南梁的質女你可有印象?」夏蘼問白茗。
白茗想了會兒,「主子是想拉攏她?」
她喝完手中的茶,趙嬤嬤去接過來想換上一杯時,夏蘼端起了旁邊的另一杯,輕輕地吹了吹,喝了。她放下茶盞,嘴角勾起一抹笑,瞥眼看向白茗,後者立馬意會到,也跟著笑了。看的趙嬤嬤是一頭霧水。
「主子這是打什麼啞謎呢?」趙嬤嬤問著,「算了,老奴年紀大,跟不上你們年輕人,只是主子,萬事小心。」
這到了除夕夜,夏蘼才知道那位要嫁給老大的皇子,就是當日在御花園裡跟夏蘼說要喊非禮的人。他坐在旁邊,垂著頭,看不清神情,只有當女帝說道他和夏蕪的婚事時,他才偶爾抬了眼。
看的卻不是夏蕪,而是夏蘼。
夏蘼很確定,他看的人是自己,雖然她就坐在夏蕪身邊。
觥籌交錯,杯盤狼藉,賓客盡興。
宴會散后,夏蘼同夏蕪拱手道賀,這麼多年來對夏蕪的印象還算可以,很安靜的一個人,如同一汪死水,沒有什麼漣漪。換句話說就是兩人互不侵·犯,亦沒有往來。
夏蕪淡淡地朝她笑,「多謝,也祝妹妹早日遇見心上人。」
寒暄過後,各自散去。
婚禮定在明年夏蕪及笄之後,而那位皇子據說只有十一歲,和夏芊同年,也就是比夏蘼還小上那麼點。
「同歲……」夏蘼嘴裡念叨這個詞,反覆念了兩遍,冷笑了下,引得白茗矚目。
「主子知道怎麼回事了?」
夏蘼路過梅園的時候折了一枝梅,細細一嗅,「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她將梅花遞到白茗手中,緩緩地踩在白雪之上。
走在西長街中,前後無人,只剩她們,她停了停腳步,「北齊估計是想讓皇子嫁給老三,那日我們路過御花園本是意外之事,想來那皇子是為了等老三吧,真是誤打誤撞被我們拆了局。」
白茗想起來,她們一貫的路線都是走長街,只是突然聽祁艷說御花園的花很是好看,讓三公主空了去瞧瞧。剛好得半天假的夏蘼就說咱們先去瞧了那些花,讓有些人生悶氣去。這才改了路線過御花園。
「呵,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白茗應著。
夏蘼:「嗯,我們趕緊回去吧,怪冷的。」過了年,意味著又長了一歲,夏蘼盤算著自己還有三年成年,避免被塞人,她一定要加快努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