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年輕卻衰老的帝王抱著冰冷的屍體，不顧儀錶地坐在地上。門窗緊閉，彷彿這樣便聽不到外面的廝殺聲。即便聽到又如何？伊人已去，吾不獨活，那些，又有什麼關係呢？

「皇上。」看到自己的貼身太監倉皇地闖了進來，帶來外面震天的廝殺聲，呆坐在地上的帝王微微有連惱色。

「皇上，永王殿下率兵截住石崇的叛軍，正在太和殿前廝殺呢！」來人雖衣衫不整，卻一臉喜色。

是么？永王，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啊！他是護駕還是趁火大街呢？年輕的帝王苦笑：他可不是當年怯怯跟在自己身後的弟弟了！

「小泉子，」年輕的帝王臉上有了一絲生氣，「朕有一事相求！」

站著的人受寵若驚，惶恐不安：「皇上有何旨意？奴才寧死奉旨！」

「小泉子聽旨！」年輕的帝王恢復了睥睨天下的霸氣。「命：小泉子即可離開華清宮，往永和殿取朕遺詔。若永王勝，則宣布聖旨，昭告天下。若石崇勝，汝自逃命去吧！」

也許，整個皇宮，現在也只有這麼一個屬下了吧！曾經的君臨天下，子民千萬啊！看到下屬輕輕掩上宮門，一切的噪雜已經消失，裹著黃袍的帝王慢慢閉上雙眼。

小夜，世界清靜了。讓你等我這麼久，我終於將害你的人全部殺了，可以來找你了。生不能結連理，死當同穴！

紅色的火焰跳躍著，如同你輕盈的舞姿，慢慢地將雕龍畫鳳的門窗侵蝕，也侵蝕著九龍黃袍包裹的軀體，以及靈魂。

「哥哥！」透過跳動的火焰，那一身盔甲的人焦急地呼喊，勒令士兵快速救火。

「讓我進去！」一身錦繡的婦人，衝破士兵的阻攔，披頭散髮，厚厚的粉黛掩飾不了歲月的痕迹。「燁！」婦人看著熊熊燃燒的宮殿，毫不猶豫地沖入火海。

這個皇宮還有關心自己的生死的人么？一個是自己唯一的妃子，一個是自己的弟弟。烈火纏身的帝王微笑起來，站在躍動的火焰之中，張著雙臂，彷彿歡迎自己的妃子一般。

火啊，燃燒起來吧，將這一切焚燒殆盡，讓所有骯髒和污穢都化為灰燼，留給弟弟一個乾淨的王朝吧！

星佑七年，石崇起兵反叛，天下諸侯趁亂而起，六月破京都。同年三月，永王起兵交趾，一路勢如破竹，於六月底兵抵京都，盡敗石崇於宮前。然武帝已逝，留詔，傳位永王。

————引《胤武帝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