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水羊頭
「卧槽?玩兒我是吧?」張濤順著李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立刻就懵逼了。
怎麼回事,有人敢給他提供假情報,這是死得不耐煩了啊?還把地方指向了一片斷崖下面,妥妥的就是在示威:「打死我也不說,有本事你跳崖啊。」
「跳你奶奶個三孫子!」張濤憑空在空中比劃了一個桌子的形狀,一抬手就掀了出去。
「給臉不要的小兔崽子,氣死我啦!」
「你罵誰?」李綽跟他混的時間久了一點,知道這句國罵一般是用在年輕男孩兒身上的,不由得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額,當然不是再說聖上你了。」張濤連忙屁顛兒屁顛兒地解釋道。
「哦……嗯?你認識的這個人也是男的?比我年輕嗎?」
「……」
「姑爺,您想多了,我們老闆說的這個,是個死人。」
「哦,真巧,我也是。」
「……」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受……張濤暗搓搓地想到,不過李綽對自己的所有物產生了危機意識,說明他在乎他不是嗎?張濤又變得樂呵呵的了。
「鯉子,扶乩。」
「啊?又來?我不扶。」小夥計一聽說要扶乩,嚇得臉色都變了,那滋味絕對不是特別好受就對了。
「沒讓你扶啊,你來當乩。」
張濤照著他頭上敲了個榧子,又對李綽說:「咱們扶住他兩邊的胳膊。」
李綽當政的那一朝,佛道雙休,同為國教,彼此互有消長而已,所以一朝二十代君主都煉丹修道,他自己也差不多,只不過因為在位時間短,沒有受到多少封建迷信的荼毒罷了,但是對扶乩這種儀式多多少少也有點兒見識。
「要請哪位大仙?」李綽繼承了張濤黑心資本家的特質,完全沒有聽進去鯉子的反抗,直接捉住了他另外一邊的胳膊,他的膂力對於這個年齡段的青少年來說已經非常強悍了,不用蠻力的時候簡直跟張濤不相上下,把鯉子捏得哇哇大叫起來。
「姑爺,你怎麼也跟老闆學壞了啊!」鯉子完全沒有想到一個問題,李綽在上次活著的時候,可是封建領主,心比資本家黑多了,人家張濤臉上好歹還罩著個溫情脈脈的面紗呢,他一般都是來真的。
「請什麼呀?都是小凍貓子,招呼一聲就行了,周待詔,給我出來!」張濤很不耐煩地大喊了一聲,夾在兩個人中間的鯉子哀嚎了一聲,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面沉似水,左右顧盼了一下,在看到李綽的時候,眼神里才有了一點點的波瀾。
「你……」
鯉子的聲音也變了,不再是小夥計那種還沒有完全變聲,活潑潑的高挑的京白,反而低沉內斂了許多。
李綽看到他,也覺得很神奇,明明還是鯉子那張挺清秀但是沒什麼特點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變得端莊儼雅了起來。
「哎哎哎,正主兒在這兒呢,誰讓你看他的!」張濤怒吼了一聲,附身的主兒顯然對他甚為忌憚,立刻就垂下了眼帘,轉過頭去。
「貴人何事喚我?」
那人的聲音沉吟頓挫,讓李綽想起許多曾經輔佐過他的名臣、那些曾經與他競爭得血雨腥風的皇兄皇弟們,甚至是他的父皇。
他們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之下,壓抑著曾經好像自己一樣青春年少、不可一世的風華,被迫過早地戴上一生都不能再摘下的面具,活得精緻典雅,溫柔內斂,但也漸漸的沒有了最後一絲活氣,像個紫禁城中漂亮的提線木偶,只是一個帝國的喉舌,一個統治國家的工具。
是張濤在他還有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為他摘下了面具,把他變成一個活生生的男人。
李綽情意綿綿地看了眼張濤,對方完全沒有接收到他的眉來眼去劍法,毫不客氣伸出手指戳著那溫文男子的額頭說道:「你個小癟三,咱倆咖位差這麼多你敢騙老子?信不信老子直接把你從陰山背後撈出來下油鍋當早餐吃?!」
由於過於激動,張濤說得滿嘴冒沫兒,給那張俊臉減了不少分,成功地讓李綽尷尬地別開了視線,心裡開始反省自己,剛才對他的美化是不是有點兒過頭了,看來微博上說得沒錯,每個單身狗活久了,總能遇到一個真瞎的男朋友。
「貴人,我沒有騙你,當年我……是風葬。」
那人的語氣依舊溫和,對於張濤的威脅完全不動聲色,就像是一個完全喪失了求生意志的海難者,在看到搜救船隻時神情依然維持著茫然。
「額……」
張濤這人渾是渾,可是講道理,不會真的難為沒有犯錯的人,這回明顯是他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結果誤會了人家。
「啊哈哈哈,一定是我這小夥計的地圖拿錯了,我沒啥心理準備,別見怪啊,那什麼,沒啥事您就先歇著。」
張濤抬起手,做出了一個要打指響的動作。
「貴人……」
那男人的語氣忽然有了波瀾,抬起頭來深看著張濤。
「你說過的話,真么?」
「必須的,你在陰山背後那麼久了,該知道我的口碑。」
「噯。」那男人的語氣溫柔了起來,眼角上都染著笑意,雖然俊俏,卻笑得平靜安詳。
「回吧,回吧,放心。」
張濤在他眼前打了一個指響,微微一挑眉,簡直就是倒斗界的黃致列,把李綽帥得渾身打個寒顫,再一回神,就發現鯉子又活蹦亂跳了起來。
「艾瑪呀,我的老腸子老肚子喲。」
鯉子掙脫了兩個人的鉗制,跑出去好幾米,跳躂了起來,看樣子下神的滋味兒確實是不好受。
「張濤!你咋不自己下神呢,憑啥每次都是我啊?」
「你彪啊?我下神,我下了玉皇大帝他都會魂飛魄散的好嗎?媽的智障。」
「額,也對。」鯉子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查的啥地圖啊說這裡是大平原?我說怎麼那麼難走最後都用上牛了呢,要是平原直接打個飛機就能到啊,讓你蒙了這麼久,還得罪了人家線人。」張濤罵罵咧咧地翻出了背包里的地圖。
「鯉子!這他媽是山海經地圖!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給我準備建國后的啊啊啊啊,懂不懂啥叫滄海桑田啊,人家才埋進去幾百年好嗎?」張濤看了眼從背包里拿出來的那捲泛黃的竹簡,嘴角抽搐了起來,舉起卷冊朝著小夥計抽了過去。
「哎?啊……看時光飛逝,我回首從前,曾經是懵懂少年,曾經度日如年。我是如此平凡,卻又如此幸運,我要說聲謝謝你,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喔~」鯉子一邊撒丫子飛奔著躲避張濤的追打,竟然還唱起歌兒來了。
山海經地圖……神話時代是鯉子的童年?那他們到底活了多少年,張濤又是什麼鬼啊?
李綽有點兒無力,席地而坐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原本以為自己這個千年粽子的身份就夠勁爆的了,現在想想,這男朋友的來頭似乎也不小啊。
……
懸崖上奔跑的那兩隻似乎是玩兒夠,也都紛紛跑到李綽身邊坐下,張濤從背包里翻出沿途買來的礦泉水,很貼心地扭開了瓶口遞給李綽。
這傢伙還是挺好的,算了,反正自己也是個死人,不要在乎他的年紀了。李綽心裡覺得挺暖和,正要伸手接過瓶子。
「哎,等會兒。」
張濤忽然想起了什麼,瓶子遞到一半兒,又收回了手,拿到了自己唇邊,「呸」的一聲,往裡吐了一口。
李綽:「……」
鯉子:「……」
「給,喝吧。」張濤笑得好像一朵太陽花兒似的,把瓶子重新遞給了李綽,李綽親眼看見他的唾液還在瓶口那裡飄蕩著。
「噁心不?」他有點兒尷尬地別開了視線。
「這有啥的,你不是身子虛嗎,我給你補一補啊。」張濤有點兒沒明白他這種反應的來源。
「不了,你自己補吧。」
鬧騰了一番,李綽原本噁心想吐的癥狀已經緩解了不少,這會兒又開始在胸中翻騰了起來。
「老闆,我覺得,姑爺可能是要親的那種。」鯉子戳了戳張濤的后腰眼兒,好心地提醒道。
「哦哦哦,早說嘛。」張濤俯身過去就要親他。
「不用了,我沒事,你留著自己咽了吧。」李綽一把推開他,直接跑到了懸崖邊上乾嘔了起來。
嘔到一半兒,他忽然停了下來。
「我……好像是吐到了……什麼人的頭上。」李綽轉過臉來,有些抱歉地說道。
「不會吧?這裡是景區?天惹,又要罰款。」張濤哭喪個小臉兒,他這個人的錢就跟用繩子穿在肋條骨上一樣,往下扯一分錢都帶著自己的血筋兒。
「這是……?」張濤趴在李綽的旁邊,往下面的萬丈深淵看過去,能見度非常好,可以看到半山腰上,李綽的嘔吐物確實是落在了一個光溜溜的頭殼上,可是那人從剛才開始,就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