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正文完結

125.正文完結

話說賈瑛在及笄之年十里紅妝嫁入郡王府,婚後的日子出乎意料的舒心。婆母自覺是個未亡人,身份地位尷尬,平日里深居簡出,郡王府一應事宜都交給了兩口子。丈夫也不是什麼薄情人,對妻子格外敬重,因著賈瑛自己對他以平常心,他也投桃報李,兩人越發蜜意情濃。唯一一個小叔子,年紀又小,賈瑛忖度婆母丈夫的意思,親近程度拿捏的恰到好處,倒也沒生出其他事來。

婚後生了孩子,賈瑛越發有底氣了,去娘家也勤快了些。周肅和大舅兄關係好,也時常陪同,因府內還有個賈璉,順手把弟弟周琅也帶過去了。誰知一日周琅經過一處亭子,瞥見裡邊有個人影,對她一見傾心。這人影,正是寄住在榮府的林黛玉。

要說這周琅,和他哥哥的性子截然不同。興許是幼年遭受大變,又有武王妃特意培養的緣故,周琅性格比較直。他不容易糾結,也很健忘,把不需要記住的事統統忘掉。因此在郡王府等人眼裡,他越長越是沒心沒肺的,很少見他有什麼執念。這會竟然看上個姑娘,還非她不可,武王妃樂得立刻著人去打聽。待打聽到是林家的姑娘,武王妃鬆了一口氣。

幸好不是榮府庶出的二姑娘,不然姐妹同嫁兄弟,像什麼話。武王妃也看不上庶出的。若是林家,書香世家出來的,又經過國公夫人的調教,想必差不到哪裡去。於是在周琅死皮賴臉的糾纏下,武王妃通過兒媳給親家母遞了話。

劉氏正愁黛玉的親事呢。

黛玉不是沒人求取,相反,看上她的還不少,可在這節骨眼上,賈瑚特地說了,不要和皇子有糾結的人家。私心裡,劉氏又不願黛玉嫁的太遠。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劉氏心裡把黛玉當成女兒疼,哪裡捨得她受苦。

周琅這人選叫她眼前一亮。大女兒的生活她也知曉一二,黛玉嫁過去,想必也不會吃虧。周琅也算是在大兒子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想到這,劉氏忙喚來賈瑚詢問。

賈瑚早得知了這事,瞧著兩人模樣般配,性情正好互補,也覺是一門好親事。從前他還想過木石前盟,在驚覺寶玉變了個人兒似的,金石良緣成了以後,也歇了這心思。橫豎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他們小女兒的日子該怎麼過,還是看他們自己的心意。

黛玉沒和寶玉一起長大,自然也沒有別的心思。舅母為她的一片心意,黛玉記在心裡,也相信舅母不會害自己。所以在劉氏試探問起,黛玉只說全憑舅母做主。

隔了幾天,賜婚聖旨就下來了。

這讓京中諸人不得不感慨榮府深得聖心。聖上一年也難得賜一次婚,榮府一府就得了三樁聖上欽賜的婚事,誰能說榮府不是盛寵不衰。

親事定在明年三月,周琅也學他哥哥,時不時就送些小玩意兒,或是一紙一筆,或是出去玩摘的頗有野趣的花兒,或是親自挑選的首飾。有這麼一個人,時刻記得你,願意把他的歡樂都分給你,黛玉心裡暖暖的,很難不對他產生好感。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在這陽春三月,灼灼桃花里,黛玉出嫁了。十里紅妝,從榮府到郡王府浩浩蕩蕩一條長龍,直到天黑才收工,讓好多人家又是後悔又是羨慕。

黛玉上轎子的時候,是賈瑚作為大表兄把她背上去的。對比賈瑛出嫁那會兒,賈瑚少了傷懷,只殷殷叮囑:「既是從我們家出嫁的,就不要把我們當外人。在婆家受了委屈,儘管回來說,我和你舅母定會給你做主。」

黛玉含淚應諾,方時,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清越琴聲。彈琴的人約莫是生手,斷斷續續,曲調甚悲。賈瑚不由皺緊了,滿京城都知道今兒榮府嫁女,是誰在這大好的日子裡做悲音?

黛玉恍恍惚惚,聽到這親聲,不知為何,淚珠兒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像是要把這一生的眼淚都流光……

下人打聽到那人的位置,賈瑚過去一看,竟然是賈寶玉。他在一邊高台上彈著琴,看著林妹妹的花轎在大街上漸行漸遠,面上滿是惆悵。一年三百六十日,風霜刀劍嚴相逼。林妹妹,今日把眼淚都還我了,只盼你日後良人不負,綠樹成蔭。

賈瑚抬手示意下人不要上前,自個人站在原地聽那琴聲。花轎漸遠,琴聲也慢慢釋然,轉而對花轎里的新娘子滿滿的祝福,直到看不見了,琴聲漸漸風輕雲淡,住了。

「大堂哥怎麼來了?」寶玉抱著琴轉身,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問道。

「沒什麼。」賈瑚審視地看了他一眼,約莫找到了這人性情大變的原因,道,「讓下人幫你把琴搬回去吧。」

賈寶玉尷尬的笑笑,作揖道:「今日我出來,對家母說了,去郊外同人飲樂。」

賈瑚淡定的點頭,對左右說,「備馬車,送堂少爺去郊外。」

說來也怪,黛玉在花轎里一路流淚,花轎剛入郡王府的大門,淚就止了。冥冥中,黛玉只覺一陣輕鬆,好像她把欠了的債都順著眼淚還完了似的。可是她欠了誰的呢?

隨著拜堂,交杯酒,被翻紅浪,黛玉早把它忘在腦後了。

三日後的回門,黛玉是回了榮府。賈瑛不欲喧賓奪主,只黛玉和周琅兩個回去了。周琅頭一回受到大表兄、二表兄熱情的歡迎,受寵若驚下,還不忘回頭叮囑黛玉:「你在裡頭只管和舅媽說話,黃昏前派個人來叫我即可。」他反反覆復的說,「一定要在黃昏前啊。」

眾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三日回門在大周也有講究,在娘家不能超過黃昏。據說過了黃昏,夫妻兩個再回婆家,夫妻關係會不順。周琅強調不要超過黃昏,正說明他希望兩個人婚姻美滿,難怪其他人個個嘴角都掛著揶揄的笑容。

先是賈瑛,再是迎春,現下又是黛玉,劉氏膝下三個女孩兒都嫁了出去,怪失落的。若不是有賈蔚、賈萱還有賈蕤綵衣娛親,這會子劉氏也打不起精神來。見黛玉臉色紅潤,氣色不差,便知她在婆家過的不錯。

送走了黛玉,劉氏只覺得,這輩子出了小孫子的身體,她再沒什麼可憂心的了。

不過一二年,在賈蕤身體好轉之時,榮國公賈赦突然病了。開始只是受了風寒,除了賈瑚,沒人當回事兒。過了沒多久,面色青黑,眼見沒多少光景了。賈赦像是早有預感,嘴上只說「天註定了的」,誰也不見,只叫來賈瑚,說了一堆話,吩咐他照顧好三個小的,就死了。劉氏一大把年紀經受不住,緊接著就病倒了,全家事都壓在懷柔身上。好在賈璉幫襯著,三個小孩子也懂事,不鬧騰,一切井井有條。

賈赦病逝,賈瑚不由想起了年少之時,自個兒做了許多眾人眼裡「離經叛道」之事,賈赦明明知曉,卻都掩下不提,還給自己收尾。這些年他在外面搞風搞雨,賈赦從來支持他,為了不讓政敵找到榮府的把柄,連外面也少去了,只在府里一心一意玩他的扇子。

父親病逝,理應丁憂。賈瑚很快就上了摺子。承平帝自然是不許的,駁回奪情,只給了他三個月的假期處理喪事。

榮府各處報喪。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陸道場,賈瑚摔喪駕靈,哀哀欲絕。又有承平帝備了祭禮,派內相親來替他上祭。

大祭做足了排場,大殯亦然。路祭者甚眾,頭一座是忠順親王祭棚,順下來是和郡王及各個皇子,接著才是四王八公,朝廷重臣。浩浩蕩蕩,煊煊赫赫。

因賈赦嫌棄鐵檻寺不齊整,早兩年派人好生整頓修繕了,預備後事。今他靈樞停靈於鐵檻寺,又做了十幾日的安靈道場。只旁邊的饅頭庵,因賈瑚甚厭,不欲自家女眷入住。

問明原因,乃是這水月庵的姑子和些尋花問柳的公子不清不楚,懷柔大怒,記在心裡。下次水月庵的尼姑再上門打秋風,榮府連門都不開了。後來又把水月庵告了官府,從此水月庵便消失在京郊的土地上了。只可憐智能兒一眾女孩子,無處可去,最後依附了他廟,也不知命運如何。

賈赦去后,劉氏病了好長一段時間,到底於次年春天,漸漸好轉了。

因賈瑚繼承了爵位,成了榮國公,這榮國府自然也是他的了。劉氏病好后,便退居榮慶堂,把榮禧堂讓給了賈瑚。賈瑚無所謂,只是公主欲分家,和賈璉攜同子女住到公主府去。劉氏定不願意,除非孫子孫女都留在她身邊。

賈璉也不願意。他在榮府住慣了的,哥哥不嫌棄他,他才不願吃軟飯。無奈,公主只得妥協,住在榮府,供養婆婆,教養子女。

倏忽十年又過,榮國府的大少爺賈蔚考中了秀才,回來時只見一片白幡。賈蔚的弟弟,賈蕤,在熬了十數年,在這個秋天裡,去了。

懷柔哭成個淚人兒。

早在生了賈蕤,她身子就壞了,再無一子。她自覺對不起夫家,思及長子遲早要過繼給已是榮國公,那丈夫豈不是絕了后么!可這愧疚,不久就在劉氏的話里化作了怨恨。

劉氏因為小孫子去了,一下子也病倒了。只拉著公主,反反覆復說不能叫兄弟兩個哪一個斷了香火。自己生不出來,次子屍骨未寒,在婆婆的催促下,不得不考慮給丈夫納一門良妾。公主心傷之下,怨恨起了不娶妻的大伯子。

賈瑚思慮良久,眼看劉氏不好了,叫來賈璉商量后,向全家宣布了一個消息:不過繼賈蔚。他死後,兄終弟及,由賈璉繼承爵位。

賈蕤夭折,最傷心的額莫過於幾乎是和弟弟吃同食寢同床的賈蔚。從小到大懂事又同他要好的弟弟去了,母親只想著娶妾過繼一事;為了不影響他的考試,全家人還瞞著弟弟的死訊和祖母的病重,直到他回了府才讓他知曉。

賈蔚和家裡的人都有了隔閡。

對此,賈瑚專門抽出時間來開導他。

蕤兒早夭,他,蕤兒的父親、母親,祖母,心裡都很難過。只是小侄子年年都像是熬不過去的樣子,棺材都預備了幾回了,家裡人都有心理準備了。逝者已逝,生者該多為自己考慮。

賈瑚坦誠了自己和忠順親王一事,並說歸根到底是自己的過錯。

「你不要怨恨你的母親。她是一個母親,可也是一個妻子。你父親平生沒什麼缺點,只好錢好色,讓你母親傷心了不止一兩回了。祖母也是為了大伯好,生怕你父親母親不願把你過繼給我……」

賈蔚可以說是由大伯和父親兩個一手教養長大的,要他責怪這兩人,不可能。內宅里最親近的祖母又病重在床,他無法怨恨慈愛的祖母。只能把一切推到母親身上,即使憂心良妾一事,弟弟去了,作為母親,她卻……

可大伯一席話叫他明白,錯的不是母親,也不是父親,更不是祖母。

因為大伯不願娶妻,所以沒有子嗣;香火不能斷絕,所以大伯要過繼子嗣;因為母親只有他一個兒子,所以祖母要讓父親納良妾;因為他過繼后,不再是母親的兒子,所以母親日後要靠妾生子養老……

可他無法怨恨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不願意娶妻的大伯。要恨,只能恨老天,恨他早早收走了弟弟的性命,叫他失去了弟弟,也失去了和睦的家庭。

賈蔚一夜之間好像長大了。

劉氏熬了一兩個月,去了。

劉氏平生最牽挂的,便是因為體弱,一直在她膝下養大的賈蕤。賈蕤一去,她也熬不住了。臨死前,她拉著兩個兒子和孫子、孫女的手,殷殷叮囑。她這一生也算幸運,一輩子錦衣玉食,沒受過什麼苦,只因她生了個好兒子。有瑚兒的照料,孫子、孫女定能過的好,劉氏是含笑而去的。

劉氏的喪事同樣隆重,在她這個年紀,也算是喜喪了。甚至更隆重的是,皇后親自來上祭,新皇也派了人來。

沒錯,十年裡,皇位上的人又換了一個人來做,新一輪的奪嫡也開始醞釀了。

賈瑚算是歷經三朝的老人了。他也近五十了,越發厭惡朝政,尤其沒了承平帝這個老搭檔,新皇對他忌憚多過重用。趁這個機會,賈瑚沒有請求丁憂,而是直接上了乞骸骨的摺子,言說父親逝世時,他沒有守孝,如今母親也去了,心裡想到當初,深覺自己不孝,欲扶靈回金陵,在二老墓前結廬而居。同時自己年紀大了,如今朝廷該是年輕人的天下云云。

新皇做足了姿勢,否了賈瑚乞骸骨的摺子三次,直到第四次,他的親叔叔忠順親王衝進宮罵了他一頓,方准了。

之後賈瑚一個人回了金陵,忠順親王其後詐死脫身,也去了金陵。賈瑚終於實現了他最初的夢想,帶著愛人游遍天下。至於周肅?有賈瑚在身邊,沒有亂七八糟的朝政打擾,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在一處風景秀美,氣候溫暖的地方,周肅含笑而去。賈瑚給京城去了一封信,也追隨他去了。當賈璉帶著妻兒過來后,只看到摟在一起好像睡著了一樣的兩人。信上說兩人要合葬。

榮國公賈瑚歿了,舉國大哀。皇上茹素三日,以示哀戚。后其位傳於其弟賈璉,為榮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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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瑚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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