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神醫師兄與小師妹(六)
月色清輝,瑩瑩灑落一地光華,單逸塵走上台階,止步於高翹屋檐投下的一片陰影之內,微微側耳,屏息細聽屋內有何動靜。
然他貼近木門聽了許久,都未能聽見裡面的絲毫聲音,待退開時,心中擔憂更甚。
他曉得阮墨的小習慣,溫習時總要讀出聲來,在藏書閣的十日便是如此,無論她聲音壓得多小,他也能聽得出來,不可能似現在這般寂然無聲。
「阮墨。」
隔著門板上薄薄的蠟紙,單逸塵低低喚了一聲,未得到回應,便抬手按上門沿,輕輕一推。
木門並未插上門閂,緩緩地開了道一掌寬的門縫,從他所站的位置,恰能瞧見床頭的一端,一個姑娘正蜷著身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阮墨!」他心頭一緊,下一瞬便用力推開了門,三步並兩步行至她身側,輕輕扳過她的上身,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嗚……疼……」
感覺到他的靠近,阮墨似醒非醒地嚶嚀一聲,雙目緊閉,眉心緊皺,巴掌大的小臉慘白得嚇人,嫩唇也失了血色,看起來很是虛弱,連話都說不全。
單逸塵眸色一暗,當即伸臂扶起她的上半身,兩指按上她的手腕,沉心診脈。
可片刻后,他又放下了手。
她的脈象雖有幾分虛浮,也尚算平穩,照理說……不該使她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
「……嗚……單逸塵……」
她的身子微微發著抖,似是怕冷般往他身上縮,發白的唇卻依舊吐出含糊不清的字眼兒,單逸塵臉色沉了沉,不作多想,這地上的涼氣重,還是先將她放回床榻上躺著,再細細問診。
俯身將人兒攔腰抱起,不經意蹭過她身下的手卻感覺微微濡濕,他只覺一驚,目光落在她垂落的白裙下一抹鮮紅血跡,頓時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般,心口涼得透徹。
這是……?
「唔……!」小腹一陣銳痛猛地襲來,混沌的神智被強行喚醒,阮墨眼皮子半掀起來,迷濛著眼望見將自己抱在懷裡的男人,不由得伸手拽緊了他的衣襟,難受地喃喃道,「師……師兄,我來……癸水了……疼……」
他聽后一愣:「癸水?」
雖是男兒身,但畢竟是習醫之人,對姑娘家的事兒當然也有所了解,不知怎的,心裡頭忽然鬆了一口氣。
弄清楚緣由之後,他也定下心來了,移步至榻前將她輕輕放下,扯過一旁的被褥給她蓋好,伸手為她撫去額間細密的冷汗,抿了抿唇,正要起身往外走,卻被人扯住了袖角。
「……疼……師兄別……走……」
她已然睜不開眼,憑感覺胡亂抓了一把,有氣無力地喚他,腦袋早已無力思索太多,只曉得渾身發冷,小腹陣陣發疼,疼得她眼前發黑,說什麼也不願意一個人待在房裡了。
「不走。」單逸塵被扯得沒有辦法,只好回身半跪在她榻前,低聲哄道,「我去煎藥,很快便回來了。」
阮墨皺著眉搖了搖頭,依舊抓著他的袖子不放:「……嗚……葯苦……不喝……」
「喝了便不疼了。」他拍了拍她的手,耐著性子溫聲道,「聽話。」
「真的?」
「嗯。」
她緊捏了捏掌心微涼的布料,終是妥協地放開了手,豈料鈍痛再次驟然襲來,不禁咬牙悶哼一聲,難過地將小臉埋進了枕中。
單逸塵看得心口一抽,眉心深皺,最後強迫自己別開視線,旋身往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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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重新回到這個房間,已過去兩刻鐘了。
榻上的人兒團在被褥中,可憐兮兮地蜷縮著身子,小臉煞白,眉間皺成小小的「川」字,額上又冒出了一層冷汗來,當真是疼得厲害的模樣。
單逸塵將托盤擱在圓桌上,快步行至床榻前,也懶得顧及會不會弄髒床被了,直接連人帶被抱起來,帶到桌前坐下,端起葯碗吹了吹蒸騰的熱氣,湊近她的唇邊:「張口。」
她迷迷糊糊地飲了小半口,並不如想象中的苦澀,便不再抗拒,順從地將黑漆漆的葯汁如數飲下。溫熱的暖流順著喉嚨流下,緩緩驅散了寒氣,人逐漸熱乎起來了,小腹處的鈍痛也似乎減輕了一些,比方才好受不少。
看她將滿滿一碗葯喝完了,單逸塵放下空碗,顧不得自己被碗身燙得發紅的手,拈了一塊早已備好的蜜餞塞入她的口裡,解解苦味。
蜜餞又甜又軟,含在嘴裡很是受用,阮墨側頭軟軟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半夢半醒間,感覺一隻大手緩緩探入包裹她的被褥中,摸索著撫上她的小腹處,開始輕輕揉弄。
「唔……師、師兄……別……」她覺得這麼揉有些異樣的癢,掙扎著扶住他的手臂,想讓他停下來。
單逸塵本是單純欲為她揉一揉,以此減輕痛楚,忽聞她在耳邊輕喘一聲,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似乎過分了,忙要將手抽出來。
阮墨卻又拉住了他退離的手,將他按回到小腹上,聲音低得幾不可聞:「這樣……不動就好。」
不同於她總是微涼的雙手,男人的大手溫暖沉厚,輕輕覆在仍隱隱作痛的地方,舒服得讓她貪戀不已,不願他離去半分。
「……嗯。」單逸塵無法,順著她的意思停住手,摟在她身後的手臂更緊了幾分,「若不難受了,便睡吧。」
阮墨微微仰首看他:「在……這裡?」
「無事,待葯氣過了,我再抱你回榻上。」單逸塵幫她拉了拉被子,裹得更牢一些,垂首低聲道,「睡吧。」
剛經歷了一場苦戰,她也確實有些睏乏,加上之前本就打算歇息的,被那一陣陣難耐的痛苦折磨著才無法入睡,這會兒不那麼疼了,人也鬆懈了下來,困意自然而然地上涌。
他的嗓音醇厚沉靜,懷抱溫暖安穩,她安心地窩在他懷裡,再支撐不住地合上了雙眸,沉沉墜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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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來時,小腹已不再酸疼了,反倒是因整晚都維持一個姿勢,阮墨翻身坐起來時,感覺自己腰酸背疼,手腳也不大自在。
房內空落落的,並不見單逸塵的身影,想來是在她睡下后便回去了,總不可能在此待上一整晚,傳出去可還得了……
她掀開被褥,坐在榻沿套上布鞋,待目光觸及白裙上一抹早已乾涸的暗紅血跡后,頓時雙目圓瞪,愣在當場。
對了,她昨夜發現自己來癸水后,小腹已然開始發痛了,根本來不及墊上衛生帶,便倒在了地上,讓這一身新凈的白裙也遭了秧……等等!
阮墨忽然反應過來,回頭一看,果不其然看見掀開的被褥內,以及下面的床褥,全沾上了斑斑點點的血跡……
哎,這下不單單是這身白裙了,被褥、床褥也全得拿去洗了。
叩叩——
正要下榻,木門外有人敲了兩下門,她朝那邊望了一眼,門閂並未鎖上,揚聲道:「誰?」
「是我。」
男人的聲音低沉熟悉,阮墨一聽便認出來了,垂首瞧了自己身上一眼,從正面倒是看不出什麼,又反手拉過被褥蓋回原位,將血跡遮擋好了,這才走到門前拉開門,抿唇笑了笑:「師兄,早。」
單逸塵略一頷首算作回應,手裡還端著一盆滿滿的熱水,她忙側身將他讓了進屋,等他將木盆放在圓桌上,才疑惑道:「師兄,這是做什麼的?」
「洗漱用,這段時日不可碰冷水。」他的視線往某處掃了掃,不一會兒又收了回來,遲疑地開口道,「昨夜我不便幫你……抱歉。咳,那些東西……可有準備?」
什麼東西?
阮墨剛要問,猛地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何物,只覺羞得臉上一熱,禁不住便要紅起來了。
「有……有的。那個,昨晚……謝謝師兄。」
「嗯。」單逸塵神色淡淡,憶起自己將她抱在懷裡,直到天微亮才離開,深邃的黑眸中隱藏的某些情愫悄然涌動,眉心一動,垂眸道,「以後多注意身子。」
阮墨點點頭,微抿的嘴角彎了彎,正想再說點兒什麼,卻見他三步並兩步朝她的床榻走去,揚手便掀起了她鋪好的被褥,直直盯著那一塊暗紅的痕迹。
「師兄……」胡亂翻什麼!她特地蓋好不讓他看的,這男人怎麼……怎麼……
話未出口,單逸塵便動作利落地將床被一併捲成團,雙臂一托便扛在了肩上,抬步要往外邊兒走。
「等一下!」阮墨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不知他無端端拿走她的床被所為何事,追了兩步叫住他,「師兄拿了去……要做什麼?」
單逸塵側眸看她,面無表情道:「洗。」
「你……你幫我洗?不麻煩了,還是我自己……」
男子大多嫌那些是污穢之物,讓他一個大男人去洗她床被上的……她如何過意得去?
「阮墨。」他停在木門前背對她,看不見臉上的神情,語氣卻沉了下來,「我的話,你都聽過便忘?」
額,什麼話……
她愣了愣,還未明白他的所指,這人又淡淡補了一句:「白裙換下來,我一會兒來取。」
語罷,頭也不回,邁步走出了她的房間。
「……」
阮墨睜大雙眸瞪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撐在盆口的手不慎一滑,瞬間便被泛著熱氣的水包裹其中,溫暖得不像話。
不知為何,心頭也似有暖流緩緩而過,令她不自覺生出幾分難以言喻的感動。
怎麼辦?
她似乎……越來越喜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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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十月,師父都會帶幾名徒弟出谷,讓他們各自行醫救人,歷練一番。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初八剛過,一行七人便收拾了行囊,跟隨師父一同下山了。
留在谷內的其他徒弟,則由大師兄代為指導監督,不授課,但會教一些實際行醫時難免碰見的問題與解決辦法。
他拜師拜得早,曾隨師父周遊各地,歷練的時間比其他人長得多,加上悟性極高,學到的都是行醫時用得上的真本領,而這,也正是大多不曾出谷歷練的師弟最希望掌握的。
至於阮墨這樣的半吊子,真要學起來是有些吃力的,平日里與其他師兄一同聽著,課後依舊會落下一籮筐的問題得向單逸塵請教。
幸而他近來已愈來愈待見她了,鮮有像初時那般隱隱不耐,雖照樣冷著一張俊臉,但她能看出來他是有意要好好教她,便放心地纏著他問東問西,不怕他嫌她煩人了。
這日課後,單逸塵將她留在學堂答疑,正指著醫卷的文字給她解釋藥理時,一名弟子忽然匆匆跑來,急得「咚」的一聲撲倒在地:「大師兄!」
阮墨聽得入神,被他這麼突然撲過來嚇了一跳,回神時單逸塵已走過去拉了他一把,沉聲道:「何事?」
「谷外有人求醫,說是人快沒命了,求咱們醫谷救救他!」
師父名聲在外,在此處落腳卻頗為隱秘,能曉得路子找到醫谷的人,定是與師父有些交情,無需懷疑其身份有異。
「傷勢如何?」
「看著十分……不妙。」
「先去看看。」
醫谷的出口不止一個,他讓師弟在前頭帶路,走了幾步發現身後毫無動靜,轉頭沉沉喚了那個猶在發愣的姑娘一聲:「跟上。」
阮墨不曾料到自己會被點名,就憑她那尚不成氣候的醫術,還能幫得上什麼忙,但師兄的話又不得不聽,只好立刻站起身,提著裙腳追了上去。
人命關天,他們步子走得又快又急,阮墨小跑著跟了一路,好不容易看見谷口近在眼前了,忍不住停下來喘兩口氣。
豈料這一口氣還未喘上來,后領被人猛地一提,竟像拎小雞一般將她拎了起來:「又忘了我說過的話?緊急關頭,哪怕遲上一瞬,病者也可能因此喪命……自己走!」
「……是。」她頭一回見他神色如此凝重,縮了縮脖子,當即不敢再拖拉本分,憋著氣使勁跟上他的腳步。
求醫之人在谷口處來回踱著步,瞧見有人出來了,急忙迎上前去,竟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懇切哀求:「單大夫,快救救我家主子!主子傷得過重,不知能撐多久……」
「你家主子何在?」
那名僕從聽他有意施救,立馬起身將他引到一旁的馬車前,垂首道:「就在裡頭……單大夫你定要救回主子啊……」
單逸塵掀簾入內察看傷情,不一會兒,便隔著車簾吩咐道:「去尋塊長木板來,將人抬回谷內。」
「是,我立刻去。」師弟步履飛快地趕回谷里,不多時便與另一名師弟托著木板出來,擱在了地上。
單逸塵已對傷者的情況有了大致了解,揮開帘子跳下了馬車,示意他二人上去將人抬下來。阮墨一直默默站在谷口旁,看著他們抬出一個形容蒼白,雙眼緊閉,腹部和右肩均被捅了個血洞的男人,渾身染血,虛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氣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終於明白,方才單逸塵說的那句話並非誇張,確然,有些傷者的救治,是一瞬都耽擱不得的。
男人被兩個師弟一前一後抬入谷口,他讓她跟在後頭進去,卻抬手攔住了欲跟來的僕從:「請止步。」
僕從也聽主子提起過,醫谷有規矩道非傷病者不得入內,故雖心焦,也未再堅持:「有勞單大夫了,請務必要救回我家主子。」
單逸塵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入谷后寬袖一甩,敞開的谷口便被重新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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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者被捅的位置雖避開了要害,但若拖得久了,後果亦是不堪設想。單逸塵命人將他送至離出口最近的一間廂房內,在榻上安置好以後,只留下一名師弟在旁打下手。阮墨拿著他交給她的藥方子去煎藥,其餘人皆各歸各位,不敢幹擾了大師兄施救。
為了一次找齊藥方上的藥材,她一路跑至醫谷北面的葯庫,來不及喘口氣便開始執葯。
多虧了這一月以來從未懈怠的刻苦,葯庫雖大,尋到所需藥材也並不算難,她照著平常練習執葯的經驗做,不出一刻鐘便將葯都按分量取齊了。
事不宜遲,她帶著藥包趕往灶房煎藥,邊用扇子扇著柴火,邊隱隱擔心單逸塵那兒的情況。
那傷者看起來傷勢頗重,失血過多,估摸著是憋著最後一口氣趕來醫谷的,要救他想必並不容易,也不曉得單逸塵是否真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人救回來。
不過她再擔心也無用,橫豎自己也只能在一旁看著,結果如何還得靠他的醫術和那傷者的造化,與其在這兒瞎操心,趕緊煎好葯送過去才是最要緊的事。
濃郁的藥味慢慢滲入空氣之中,阮墨隔著布拿起鍋蓋往裡頭瞧了瞧,看熬得差不多了,便將砂鍋移到灶台上,將葯倒進備好的白碗里放涼,然後回頭將火熄滅了,這才端著葯往廂房的方向走。
到了廂房門前,她正愁空不出手來敲門,門卻從裡面開了,正是被留下來幫忙的那位師兄,一身灰白衣袍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該是準備回房更衣了。
「阮師妹?要我幫你端進去嗎?」
「不用不用,師兄辛苦了,我來便好。」
師兄也不再堅持,微微頷首,與她道了別。
阮墨回過頭來,甫一邁入屋內,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刺鼻非常,令她不禁皺了眉頭,直想立馬放下藥碗,轉身飛快地奔出此地。
然她一抬首,看見仍半跪在榻前的男人,顧不上自己沾染的一身血污,拿著剪子將傷者破爛的血衣慢慢剪開取下,為免與傷口粘合,頓時覺得自己有此想法,實在是……荒唐至極。
光是這麼一點血腥氣,她便忍受不了了,可曾想過,這個在屋內待了足有一個時辰,卻仍未能離開的男人?
「還不進來?」單逸塵聽見她站在門邊久久不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太慢了。」
「……」她一時語塞,不敢再磨蹭,雙手捧著托盤穩穩走到他面前,「不燙了,要現在喝嗎?」
單逸塵抬手接過葯碗探了探,讓她取一塊乾淨的白布過來墊在傷者下頷處,然後坐上榻沿,一勺一勺喂進他的嘴裡。
然傷者昏迷不醒,吞咽也有些困難,一碗葯汁喂下來,白布倒是濕得不像話,真正飲下去的約莫只有小半碗。
他放下藥碗,將那塊白布丟進木盆中,邊凈手邊道:「再端一碗來。」
「好。」阮墨應了一聲,忙拿起托盤及葯碗,快步往外走去。
然而,她不曾料到,再次回到房間時,會面對如此兵荒馬亂的場面。
「大師兄,他出血十分嚴重,點穴也收效甚微,要繼續用止血散嗎?」
「不好,止血散用完了,配製還需要一段時間……」
「讓開讓開,快換盆清水來!」
「傷者雙目翻白,大師兄,是否該……」
阮墨錯愕地望著屋內進出的二三人,不知明明已然處理妥當的傷者,為何傷口會忽然惡化出血,捧著托盤的手微微發顫,心慌得發涼。
「到我房裡取保命丹來。」
一道沉穩的聲音驟然響起,幾個師弟皆是一愣,停下手頭的動作望向說話之人。
保命丹乃極為難求之物,莫說煉製方法之難,所需藥材樣樣皆珍稀昂貴,據說是大師兄於某回下山歷練偶遇高人相報所贈,不過僅僅三顆罷了……竟輕易用於外人身上?
「司遠。」單逸塵面色沉鬱,頭也不回地叫了一個名字,「你去。」
「是,大師兄。」
司遠已領命而去,其餘人也無法再多言了,埋頭繼續協助大師兄救治。
「阮師妹?」端著一木盆水的師兄經過門前時,順口叫了她一聲,「怎麼端著葯不進去?」
「我……」
「阮墨。」
單逸塵的聲音從房間裡頭傳出來,沉沉敲在耳上,隱約透著一股寒氣,她聽得心下一涼,下意識便收住了腳。
「出去。」
一字一頓,冷硬逼人。
砰——
墜地的白碗四分五裂,漆黑的葯汁濺了滿地,一點點匯成小水窪。
阮墨低下頭,望了望落在腳邊的托盤,緩緩蹲下身去撿,忽而從那塊小小的水面看見倒映的自己,滿目倉皇,慌亂失措。
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