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06-08-04
邱艷喏喏,張了張嘴,不死心道,「爹,您與我說說也叫我心裡有底,珠花不是什麼好人,她會不會知道什麼?」之前,珠花就和沈聰躲在小竹林,初二那天又特意走一遭,邱艷覺著事情不對,挽著邱老爹手臂撒嬌,「爹,您就和我說說,珠花到底說啥了?」
邱老爹哭笑不得,沉思道,「實則也沒啥,爹也聽得糊裡糊塗,沈聰含沙射影損了珠花兩句,珠花臉色慘白,灰溜溜走了,我瞧著聰子自有主張,你別胡思亂想,珠花那人,比你一根手指頭都不如呢。」沈聰丰神俊逸,珠花動了歪心思不守婦道,當著自己女兒的面,有的話,邱老爹說不出口,只道,「往後少和珠花打交道,那人心思不純,說什麼你別信,凡事聽聰子的,聰子不會害你。」
邱艷仍什麼都沒問出來,不免失落,拖著長音道,「知道了,我心裡有數著呢。」珠花什麼心思昭然若揭,跟了衛洪,心思還在沈聰身上,想著這個,邱艷心底煩躁,又問邱老爹三房的事兒。
邱老爹嘆氣道,「你三伯母和珠花娘走得近,聽說工錢多,且不是按天算,是按月給,一個月一百六十文,在鎮上做工,也沒這麼多,你三伯母動了心思呢。」其實,動心思的何止是何氏,村子里,不少人都動了這個心思,這些日子,李氏在村裡出盡了風頭,巴結討好她的人多,李氏愈發囂張,走路鼻孔朝天,雄赳赳氣昂昂別提多神奇,稍微誰給她臉色瞧,就拿衛洪說事,言語間,儘是得意,賭場的事兒他也不懂,對衛洪和沈聰之間的事兒知之甚少,無非提醒沈聰小心些,注意著別入了別人圈套。
兩人正說著話,聽院外來了人,是蓮花,邱老爹笑了笑,「過些日子,蓮花也要出嫁了,怕是有些事兒與你說,爹去山裡找聰子,他啊,是個閑不住的,家裡的柴多著,又去砍柴,都快沒地兒放了。」
聽他嘴上抱怨,面上卻笑得開心,邱艷知道邱老爹心裡高興,解釋道,「爹,聰子在家也是這樣子的,這些日子,家裡堆的柴都夠我和阿諾燒一年了。」難怪,沈聰甚少在家,家裡不缺柴火,冬日的時候,他就將一年燒的柴準備好了。
蓮花進了院子,擰著眉,愁眉不展,邱艷猜測是珠花的事兒,果然,蓮花說的事兒與邱老爹說的一樣,順風賭場招人,村裡人爭著上門要這份差事,「艷兒,你說衛洪眼睛是不是瞎了,竟然看上珠花那種人。」在蓮花眼中,衛洪不是什麼好人,可最近這幾件事來說,蓮花心裡膈應珠花更多。
尤其,連長勝娘都想把長勝送去賭場,蓮花才這般不痛快,為了錢,以前珠花做的事兒就抹平了?換做其他人,蓮花不會計較,那是邱家,她馬上就要和邱長勝成親了,他卻要去賭場,可想而知,以後珠花見著她,如何趾高氣揚。
「上回你不是說那個什麼嗎,他和珠花無非各有所需罷了,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見蓮花悶悶不樂,邱艷進了屋子,沈芸諾握著剪刀,給邱老爹做鞋,見著她們,沈芸諾抬起頭,笑著招呼兩句。
蓮花神色懨懨,將長勝欲去賭場做工的事兒說了,「之前,嬸子對我千般好萬般好,我娘私底下說過我好多回了,叫我到了邱家要孝順公婆,好好待他們,我心裡一直記著,這幾日,嬸子有意巴結珠花娘,透露出讓我討好珠花,讓珠花在衛洪跟前替長勝哥美言幾句,咱打小在村裡長大,我和珠花向來不和,她還指使我做這些,明顯沒有為我考慮。」
說到後邊,蓮花聲音低了下去,略微哽咽,「之前,嬸子常說會待我如親閨女,對我真心好,我娘也歡喜,這些日子,我瞧著她不太愛來我家了,可能氣我不聽她的話吧,長勝哥也不來找我了,艷兒,我不想嫁了。」
邱艷不知曉中間發生了這些,朝外邊瞅了兩眼,好在這會外邊沒人,否則,將蓮花的話傳出去,不說外人如何想,長勝娘怕是會多心的,寬慰道,「你也別想太多了,順風賭場給的銀子多,別說長勝娘起了心思,我三伯母也要把大堂哥二堂哥送去呢。」何氏三個兒子,邱春沒有成親,該是不會送去那種地兒的,至於邱榮邱勤,怕是會去賭場做工,一人一個月一百六十文,兩人加起來更多,何氏會放過這個機會才有鬼了。
「珠花之前對長勝哥什麼心思全村的人都知道,長勝哥去賭場有什麼好的,而且,整天在外邊和人打打殺殺,出了事兒,可怎麼辦?」蓮花擔心的不只有這些,而是長勝娘的態度,多少讓覺得寒心,看向舉止溫和的邱艷,心裡羨慕,邱艷和沈聰關係好,上邊沒有公婆,不像她,糟心事兒一大堆,她娘起初不露風聲,今早,讓她在珠花跟前服個軟,明顯其中發生了什麼事兒,她娘不想和她說。
看她目光在自己身上流連忘返,邱艷摸一摸自己的臉,「怎麼了,是不是臉上有髒東西?」
「沒,艷兒,就是覺得你福氣好,邱叔給你找了戶好人家。」
邱艷失笑,「嬸子疼你,長勝哥也是個好的,你別想太多了,再過些日子你就要嫁進邱家了,在家裡好好準備才是。」邱艷和沈聰說起給蓮花隨禮的事兒,沈聰說由著她,還提醒她別忘記多給點銀子,沒什麼,比銀子重要。
蓮花點了點頭,聽到院外她娘喊她,站起身走了出去。
這兩日沈聰得空,便在邱家住了下來,對這個,邱老爹喜不自勝,一高興,晚上喝得有些多了,說漏了嘴,邱艷才知曉為何下午陸氏會過來找蓮花,是長勝娘想要退親,蓮花和珠花關係不好,有蓮花在,珠花不會答應幫長勝說好話,眼瞅著到手的銀子沒了,長勝娘哪捨得放棄。
邱老爹眼神迷離,雙手不自主的空中揮舞著,說的話也含糊不清,「蓮花那多好的孩子,眼瞅著都要成親了,這會兒,鬧出這事兒,往後她哪有臉在村裡活,艷兒,你別傷心……聰子……聰子不是那樣的人。」
邱艷心口一震,看向沈聰,他手扶著邱老爹,目光溫和,「爹,您喝多了,我扶著您回屋。」
「好,好……」
邱艷和沈芸諾一張床,想著蓮花的事兒,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沈芸諾轉過身,緊了緊被子,「嫂子是不是擔心蓮花姐?」
聽她還沒睡,邱艷過意不去,「是不是吵著你了?」
「不是,我想著蓮花姐,睡不著。」沈芸諾聲音如清泉,清脆而輕柔,邱艷想了想,感慨道,「蓮花心地善良,從小最是要面子,和長勝哥這門親事,起初心裡該是存著芥蒂的,中間的事兒我與你說了你也不懂,這回,只怕珠花和她,梁子結大了。」她還想問問沈聰,賭場做工工錢到底多少,家裡的銀子放那兒,沈聰身上有多少她是不清楚的,不過,嫁去沈家這幾月,家裡沒缺過銀子,想來,一百六十文,該是不錯的。
許久,被子里沒有聲音,邱艷以為沈芸諾睡著了,輕嘆了口氣,卻聽沈芸諾道,「蓮花姐真好面子,這門親事怕是不成了。」
邱艷震驚,「不會……吧,都快成親了,這時候鬧出來,蓮花往後怎麼見人。」而且,蓮花喜歡長勝,說起長勝時,蓮花語氣都變了,眼底儘是愛慕,這點不會錯的,長勝心裡該是有蓮花的,否則,不會給蓮花贈東西。
「嫂子當我胡說的,明早,你去那邊瞅瞅蓮花姐吧,勸勸她。」
邱艷點頭,心裡存著事兒,天邊剛露出魚肚白她就睜開了眼,起床下地,沈聰也醒了,邱艷上前拉著他問賭場工錢的事兒,往回,沈聰不會與她說實話,可能她面色蒼白,沒睡好,沈聰沒瞞她,「一百六十文不算多,你怕蓮花和邱長勝親事黃了?」
邱艷擔憂的點了點頭,沈聰靜默片刻,如實道,「親事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說我,蓮花怕做不了主,依我說,賭場不是個好地方,不適合邱長勝。」
他就是賭場里的人,邱艷當然相信他,認真點了點頭,兩人去灶房做飯,邱艷說了許多她和蓮花小時候的事兒,沈聰沒有絲毫不耐,待得知蓮花慫恿她偷東西,邱艷不肯去時,沈聰多看了她兩眼,邱艷專心揉面,沒注意他的目光。
早飯時,邱老爹知曉自己貪杯說漏嘴的事兒,「不和你說是不想你擔心,蓮花的事兒有她爹娘做主,你知道了也幫不上忙,這事也是我和聰子回來的路上聽人說起的。」
邱艷不知曉沈聰也知道這事兒,心裡不太自在,設身處地,如果沈聰身邊交好的人出了事兒,她知曉后肯定會告訴他,讓他幫忙想辦法,也是瞞著他,不滿地撇撇嘴,嗔怪地瞪了沈聰眼,沈聰鎮定自若,神色如常,握著筷子,頗有興緻地開始吃面,誰知,兩口后停了筷子,道,「有點硬了。」
「啊。」邱艷自己嘗了口,軟硬適中,不覺得硬啊,看向沈芸諾,後者搖頭,邱艷知曉沈聰雞蛋裡挑骨頭,故意的。
不過,被沈聰一打岔,邱艷忘記和他生氣這事兒了。
飯後,沈聰收拾碗筷,讓她出門找蓮花說說話,下午,他們就回了,之後不知何時才回來。邱艷問沈芸諾去不去,得到搖頭后,邱艷急急忙出了門,她身後,邱老爹哭笑不得,「艷兒怪咱瞞著她呢。」
「艷兒對朋友好,蓮花又是一塊長大的姐妹,情分更不比尋常,同仇敵該也乃情理之中,爹,您坐著,待會我去地里除草。」沈聰端著碗進了灶房,沈芸諾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邱老爹對沈聰的話極為滿意,起身,把雞籠里的雞放了,朝灶房裡的沈聰道,「過幾日,我去村裡抱養幾隻小雞回來養著,聰子,家裡可要養些?」
「成。」回答的是沈芸諾,沈聰不讓她洗碗,她站在門口,和邱老爹說話,「家裡的雞過年都殺了,邱叔幫忙多抱養幾隻,養在院子里,瞧著也舒服。」
邱老爹覺得是這麼個理,家裡不養雞,空蕩蕩的,單調得很,想了想,道,「阿諾想養多少只,和邱叔說,邱叔抱養了,給你們送過去。」
沈芸諾比劃了個八,邱老爹失笑,「會不會太多了?」
「不多。」往年,家裡也會養四五隻雞,她還想養更多,沈聰不答應,怕她太累了,如今,多了邱艷,沈聰該不會反對了。
邱老爹記在心裡,卻說另一邊,邱艷到了蓮花家,在外邊就聽到蓮花的哭聲了,聲音難掩悲痛,邱艷心裡不是滋味,院子得門開著,她喊了兩聲,陸氏走了出來,眼眶還紅著,該是剛哭過,「艷兒來了,蓮花在屋裡,你勸勸她,讓她找珠花說說,都是一個村子的,能有多大的仇恨,非得記到現在?」
陸氏的話說完,屋裡傳來摔東西的聲響,以及蓮花歇斯底里的怒吼,「要我給那個小賤人服軟,想都別想。」
邱艷倉促的笑了笑,走近了,才見門上落了鎖,該是陸氏擔心蓮花跑了,把人鎖在屋裡。
「艷兒別介意。」陸氏也想起門上落鎖的事兒了,上前,取下鎖,推開門讓邱艷進屋,屋子裡亂糟糟的,衣服,被褥哪兒都是,凳子東倒西歪,蓮花靠著牆,坐在地上,頭埋在腿間,嚶嚶哭著,邱艷收起地上的衣衫,將其放在床上,嘆氣道,「蓮花,別哭了。」
「艷兒,我沒哭,就是心底難受。」抬起頭,蓮花臉上滿是淚,之前長勝娘對她多好,眼下的局面就有多讓她絕望,「艷兒,我決定和長勝哥退親了。」說這句話的時候,蓮花眼神無波無瀾,邱艷心裡發憷,蹲下身,勸道,「你說什麼呢,你和長勝哥都快成親了,別想多了,不就是到珠花跟前說兩句恭維的話嗎,蓮花,咱能屈能伸,你不愛常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嗎?一輩子這麼長,往後的日子誰說得准?」
「艷兒。」蓮花抬起頭,眼底一片決然,「不是珠花的事兒,是我自己想通了,長勝哥不喜歡我,我嫁給他有什麼用。」蓮花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站起身,抬了旁邊的凳子遞給邱艷,「艷兒坐。」
瞧她這樣,邱艷也莫名想哭,「之前你們不是好好的嗎?」
「是啊。」蓮花自己撿起旁邊的凳子坐下,「昨天,我娘叫我回家,又讓我去找珠花,我不耐煩,和我娘大吵一架跑了出去,路上察覺到不對勁又轉了回來,就聽我娘和我嫂子說長勝娘有退親得打算。」
邱艷想,她是真的氣了,往回說起長勝娘都嬸子前嬸子后的,這會兒,卻改了口。
「我氣不過,去找長勝哥,之前,我兩關係好好的,我想他勸勸他娘事情就過去了,你猜長勝哥說什麼?」蓮花嘴角淡淡的笑了,不等邱艷回答,自顧說道,「他叫我以後別去找他,名聲不太好,我問他是不是知道他娘退親的事兒了,他點頭,說他聽他娘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前,我只是覺得他性子死板不懂變通,沒想到,他是這種性子。」
邱艷不知曉昨天發生了這麼多事兒,邱長勝性子的確是個好的,至於為什麼會成這樣,邱艷也不懂。
「我娘總以為讓我討好珠花就過去了,事情哪有這般簡單,我不像你,性子軟,凡事忍忍就算過去了,我啊,心裡是個記仇的,小事上我不斤斤計較,大事兒上,比誰都小心眼,邱家這門親事,我是不準備要了。」蓮花語調平平,又抹了抹淚,聲音沙啞哽咽,「艷兒,你也不用勸我了,我想好了。」
她想,如果她是邱艷的性子,該有多好,可以當所有的事情都沒發生過,然而,邱家做的這件事兒,叫她沒法原諒,她平時大大咧咧不代表她不明白其中的事兒,依著她的性子,嫁到邱家,每天送邱長勝出門,心裡就會膈應這件事,這麼多年,她心裡統共就只厭惡珠花那麼一個人,哪會輕而易舉的放下。
「會不會是你和長勝哥之間有什麼誤會,長勝哥不是那樣子的人。」她看得出來,邱長勝心裡是喜歡蓮花的,不像是無動於衷的樣子。
蓮花笑了笑,在邱艷眼中,笑得比哭還難堪,「誰知道呢,一個人,哪怕對你好也不見得是喜歡你,也有可能是迫不得已,他不過聽他娘的話罷了。」
蓮花心裡打定主意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晌午,邱艷才從蓮花屋裡出來,陸氏站在窗戶邊,不停地抹淚,該是聽著蓮花說的那些話了,邱艷眉打擾她,慢慢出了門,拐角處,遇著邱長勝,高大魁梧的一個人競顯落寞,鬍子拉渣的,好似剛從老遠的地做工回來,滿臉疲憊。
「艷兒……蓮花,她,她還好吧。」
邱艷和蓮花自小一塊長大,心自然偏向蓮花,冷著聲道,「長勝哥問我做什麼,你不會自己看嗎?」
「我……」邱長勝頓了頓,不知說點什麼,他娘有心要他去賭場做工,那邊工錢高,珠花和蓮花不對付,他娘怕珠花吹枕邊風壞事兒,讓蓮花到珠花跟前說幾句軟話冰釋前嫌,他覺得沒什麼,為何他娘就想退親了?他也覺得莫名。
邱艷這會兒看邱長勝怎麼看怎麼覺得他討厭,抬腳與他錯開身,頓了頓,小聲道,「長勝哥,若你心裡也有蓮花,就回家勸勸嬸子。」抬起頭,看沈聰站在不遠處,她小跑著上前,不知為何,眼睛澀澀的,在屋裡,陪著蓮花哭了一陣,這會兒眼淚好似又來了,沈聰掖掖她的眼角,「怎麼了?」
「沒,就是覺得難受。」
「回吧,阿諾做好飯等著了。」沈聰抬眸瞥了眼前邊背影蕭瑟的邱長勝,並未出聲叫住他。
蓮花羨慕她和沈聰感情好,實則,其中有些事兒不過表面罷了,「聰子,你覺得長勝哥和蓮花。」
沈聰知道她要問什麼,淡淡道,「之前,如果邱長勝勸著他娘,說不准他和蓮花還能成事兒,眼下來看,蓮花那邊,估計死心了。」沈聰和形形□□的人打交道,見微知著,聽邱艷和邱長勝得對話就猜出一二。
邱艷將蓮花心裡的打算說了,想起蓮花問她,如果換做她,她怎麼做,「聰子,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她細細想過,如果她是蓮花,沈聰是邱長勝,不用沈聰開口,她會去向珠花賠禮道歉,自己委屈些沒什麼,只有沈聰好好的就成。
暖陽中,她容顏明媚,神情堅定,沈聰緊了緊她的手,「你什麼都是好的。」
他說得慎重,和平日插科打諢的語氣截然不同,邱艷心裡歡喜,挽著他手臂,學著他平時無賴的樣子道,「當然了,我爹也說我性子極好的,隨了我娘。」
沈聰失笑,「對,岳母性子自然萬里挑一的好。」
回到家,邱老爹和沈芸諾布置好碗筷,邱艷注意到自己挽著沈聰手臂,臉上爬滿了紅暈,抽回手,跑上前,「爹,回來了。」將蓮花和邱長勝的事兒說了,心下難受,邱老爹勸她別想太多了,「蓮花自小就是有成見的,長勝真對蓮花有心,之後,兩家怕是還會鬧。」
做婆婆的,多少喜歡人供著,蓮花還沒進門就慫恿長勝和她鬧,長勝娘哪會答應這門親事,不過,陸氏也不是好欺負的,這些年在村裡,不說三道四不與人紅臉,邱家真想退這門親,沒有表面的容易。
邱艷點頭,明日,沈聰要去鎮上,傍晚他們得回了,邱老爹再次說起清明的事兒,邱艷點頭應下,出村時聽著不少人說起邱長勝和蓮花的事兒,待知曉是珠花從中作梗,邱艷氣得雙手緊握成拳,珠花和李氏不依不撓,竟然拿這件事威脅長勝娘,如果長勝娘不愛財,長勝不去賭場,這或許是件無關痛癢的事兒,大家笑笑就過去了,偏生,長勝娘有意讓長勝去賭場,珠花說長勝和蓮花的親事告吹,她就讓長勝去賭場,言語分明是挑釁,蓮花聽了,哪兒受得了。
沈聰牽著她,低聲道,「氣什麼,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全在邱長勝娘自己身上,走吧,你如果放心不下,過兩日再和阿諾過來,場子里事情多,我不回來的,你和阿諾來這邊,爹在,凡事有個照應。」
邱艷掙脫沈聰的手,衝上前,欲和她們理論,明明是長勝娘貪得無厭,和珠花有什麼關係,沈聰見她氣得不輕,暗中失笑,看向碎嘴的婦人,眼神凜冽,嚇得幾人心突突跳,面上牽強笑道,「是艷兒啊,怎麼,是要回家了啊。」
「嬸子也一大把年紀的人了,男方退親明明是蓮花受了委屈,怎麼在嬸子嘴裡,成了蓮花不知好歹,心腸歹毒容不下人了?有朝一日,您閨女在成親前被人退了,您是不是也覺得是您閨女的錯?」邱艷紅著臉,由不得人詆毀蓮花。
沈聰拽著她,「和一群碎嘴的老婆子說什麼,人家閨女哪兒就能被退親了?說親都難著呢。」見她氣急攻心,臉色發白,換做私底下,沈聰少不得要逗弄一番,這會兒,卻沒了心情,目光冷冷的掃向幾人,她們一臉訕訕,拔腿就跑,好似身後有人追趕似的,路上遇著人,不由分說的拽著往回走。
很快,小道上沒了人影,沈聰替她擦乾淚,揶揄道,「你也真出息,自己哭什麼,聽不慣上前同她們打一架,保管她們不敢再說,你倒好,自己占著理先哭了起來。」
邱艷氣不過,聽這話竟哇的聲哭了出來,沈聰輕輕順著她的背,動作輕柔,邱艷以為他會說幾句好話,誰知,頭頂傳來他促狹的聲音,「哭吧,哭吧,阿諾在邊上瞧著呢,叫她知道你是個愛哭的,別動不動以為我欺負了你。」
邱艷的哭聲便這麼卡在了喉嚨,抬起頭,水汪汪的瞪著他,再看別過臉的沈芸諾,臉上掛不住,沈聰替她擦了擦淚,「走吧,咱回了,瞅著她們的方向該是從劉家出來,有求於人,自然說話做事兒都向著劉家,你與她們一般見識做什麼?」
聽了這話,邱艷心裡才好受不少,想到沈聰說人家閨女嫁不出去的事兒,又好笑。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沈聰朝沈芸諾道,「瞅瞅你嫂子翻臉比翻書還快,你可別學這套。」邱艷氣惱,在他手臂上掐了把,三人這才往回走。
之後,沈聰果然忙了起來,而且,邱艷發現,家裡多了人,沈聰早出晚歸,出門不一會兒,家裡就來人了,有時候是韓城,有時候是李杉,兩人話不多,幫忙劈柴,圍雞籠,編涼席,每日都能找著事情做,沈聰夜裡不回來,他就睡在堂屋裡。
連著三天沈聰都沒回來,邱艷覺得不對勁,今日來的是韓城,前兩日量了雞籠的大小,這會兒正編涼席鋪在地上,她走過去,問道,「韓城,聰子什麼時候回來,是不是場子出事了?」
沈聰剛出門幾日,夜裡都會回來,這會兒,不見人影,她心裡不安。
韓城蹲著身,背朝著邱艷,手裡動作一頓,很快又若無其事繼續手裡的活兒,「場子沒啥大事,聰哥擔心有人不長眼,衝撞了你和阿諾妹子,才讓我守著,加之,院子里的事兒聰哥抽不開身,才讓我過來瞅瞅。」把涼席拿木尖固在地上,隔一個手掌的距離安置個木尖,蹲著身,步子隨著木尖位子慢慢挪動。
邱艷目光如炬的看他半晌,慢慢收回視線,她記掛蓮花的事兒,也不知蓮花怎麼樣了,如果邱長勝勸不住他娘,兩人的親事怕是不成了,又問韓城,「聰子今日會回來嗎?」
韓城遲疑,「說不準,嫂子可是有事兒,明日杉子來替我,我與聰哥說。」
「沒,我想回青禾村。」
韓城為難,如果陪著她們回青禾村,路上出了點事兒,沈聰那邊不好交代,正琢磨如何回答,聽邱艷將這事兒揭了過去,他心裡微微鬆了口氣,這些日子,賭場事情多,其中細節他不便和邱艷說。
翌日,邱艷和沈芸諾去河邊洗衣服,河邊還漂浮著細碎的冰,水涼,邱艷手剛伸下去便覺麻木,「阿諾,水太冰了,你別動,我來吧。」
沈芸諾笑笑,不怕冷似的把手伸進水裡,拽著衣衫揮舞兩下提了起來,邱艷眼神微詫,聽她解釋道,「不覺得冷。」
邱艷啞口無言,低頭,看向自己冰得通紅的手,身子哆嗦了下,家裡的衣衫攢了好幾日了,沈聰在家,邱艷能讓沈聰挑水回家,在院子里洗,韓城忙前忙后她哪好意思使喚。
沈芸諾擔心她受不住,讓邱艷拿著棒椎捶打衣衫,她清洗就成。
之後,陸陸續續有人來小河邊,可能有上回紅花的事情在前,大家有意疏遠她們,邱艷和沈芸諾見多了,並未放在心上,衣服洗得差不多了,聽旁邊有人喊她,邱艷抬起頭,看清是邱老爹,眉開眼笑地直起了身子,「爹,您怎麼來了。」
「大冷的天,怎麼來河邊洗衣服,快回家,爹給你們挑水。」入春了,天兒乍寒乍暖,河裡的冰消融,水正是涼的時候,邱老爹挑著擔子,晃了晃左側擔子,「昨日抱養了十多隻小雞,今日得空給你們送過來,趕緊收拾衣服回家,聰子不在?」
只剩下最後兩件了,沈芸諾拽著兩隻衣袖,扔河裡,細細搓著,抬眸,笑道,「邱叔等會,最後兩件了。」
邱老爹放下擔子,看向沈芸諾凍得通紅的小手,阿諾年紀小,這會兒不知曉其中利害,之後,怕是不好了,邱老爹一大老爺們,有的話不好說,邱艷來小日子那會沒咋吃苦,他也早早的問孫大夫開了藥方,怕邱艷熬不住,好在,邱艷身子底子好,並沒多大的感覺。
路上,邱老爹訓斥邱艷幾句,讓她別帶著阿諾來河邊,河水涼,不小心掉河裡了怎麼辦,邱艷心頭委屈,「不會,我陪著呢,對了爹,蓮花的事兒怎麼樣了?」
邱老爹見她不把自己說的當回事,又不好把話說得直白了,「往後,挑水回院里洗衣服,真來河邊,也等天氣暖和了再說。」
邱老爹沒完沒了,邱艷蹙了蹙眉,語氣略微不滿道,「知道了,不知曉的,還以為我虐待阿諾是的。」
「嫂子對我很好,邱叔別說嫂子了,不就洗衣服,沒多大點事兒,小時候我也來河邊呢。」沈芸諾話說得雲淡風輕,邱老爹心下無奈,想著蓮花,轉了話題,「邱家退親了。」
邱艷驚訝,「那蓮花怎麼辦?」
「蓮花那孩子,是個好的,往後會遇著人疼,邱家昨天退的親,蓮花本想過來瞧瞧你,村裡閑言碎語多,她說過幾天再說,長勝那孩子,今早去賭場了。」長勝心裡中意這門親事,奈何做不了主。
「聰子不在家?」沈聰若在家,不會叫她們這麼冷的天出門洗衣服,邱老爹這點還是了解沈聰的。
邱艷抿了抿唇,「去賭場了。」
衛洪手底下的人多了,對沈聰他們來說是威脅吧,邱艷覺著,回家該好好問問韓城或李杉,賭場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