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六章
那幾個被青枝抓出來的南平王親信,哆哆嗦嗦地道出了實情后,被群情激憤的交州百姓打死了。
既然知道了罪魁禍首是南平王,他們也不打算繼續守在這兒了。可是回交州的路途遙遠,而且若是遇到了南平王,他可不會像朝廷那般束手束腳,殺起人來絕不含糊。
沈扇儀思考了一陣,寫信給了新的豫州太守,拜託他暫時安頓好這些百姓,隨即發出信號彈,讓此前逃遠的兵士回雨嶺山匯合。
兩千精兵輕身而行,往苦苦支撐的徐州趕去。
解決了一個麻煩,剩下的也就不必再擔憂。沈扇儀帶著樓湛和青枝先行一步,領先幾步,在幾座可能存在暗道的山上逐一檢查過去,找到了暗道就讓人運來火藥炸了。
朝廷儲備的火藥並不多,樓湛倒是有些好奇沈扇儀是從哪兒弄來的這麼多火藥。偏偏她每次一想發問,沈扇儀就會笑眯眯地繞開話題,調侃溜舌,就是不肯說出。
樓湛凝視他許久,漸漸的也想起了一個人,心中清明,不再多問。倒是青枝抓耳撓腮,就是想不出會是誰,糾結不已。
距離祝七離開去救江錦也有十幾日,也不知江錦和江蘊采,這兩個除了樓息外,同她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如何了。
行了好幾日,三人終於匆匆抵達了徐州。徐州現下並不安生,前有南平王的大軍潮水般襲來,還時不時會出現幾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隊燒殺搶掠,將後方搗得一片遭。即使豫州想派兵增援,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樓湛和沈扇儀邁進徐州,先往最近的城裡去,想打聽一下南平王的那幾隊爪牙出現的大致範圍。沒想到還沒到城裡,就見著了南平王的人。
都戴著詭異可怖、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紅紅綠綠鮮活刺眼。他們正在圍堵幾個過路人,不消樓湛說,青枝抬腳便要跑過去,隨意掃了眼附近,突然「咦」了一聲,站定不動了。
從幾棵高大的青松之後突然跳出了十幾人,為首的提著一把紅櫻花槍,怒喝一聲,一翻身便飛躍過去,□□一挑便將一個鬼面人挑下了馬。
隨後趕到的是個握著秋水長劍的青年,矯健敏捷,出手狠辣,同那個提著花槍的人配合著,竟然在十幾人面前絲毫不落下風。後頭的人也跟著湧來,廝打了一陣,鬼面人發覺這些半路殺出來的人不好惹,毫不遲疑地立刻下令撤退。
鬼面人都騎著馬兒,那些人跟不上,只得沖著他們啐了一口,轉身對那幾個差點被劫殺的路人說著什麼。那幾個過路人連連鞠躬點頭,隨即便離開了此處。
那些人又開始處理被殺的鬼面人的屍體,有說有笑,似乎都挺高興的。
樓湛愣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笑起來,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發覺有人走過來,提著花槍的女子回過頭來,一看到樓湛,表情突然就變了。
再一細看樓湛,那表情突然變得扭曲恐怖至極。
樓湛被看得頭皮發麻,這才想起自己這一路上穿著的都是女裝。只得乾乾地笑了笑,開口道:「苗姑娘,陸公子,好久不見。」
正是當初把她劫去當「壓寨相公」的女山賊苗槿之。對這個爽朗樂觀的姑娘,樓湛頗有好感。
苗槿之目光詭異而複雜地盯著樓湛,盯得樓湛正要出口解釋時,突然道:「你……你又是何苦。」
樓湛:「……?」
苗槿之痛心疾首:「我早就知道你和你大哥之間的關係了。縱然分桃斷袖世人難容,你,你也不必為了他,從此就扮成個女嬌娥啊……」
樓湛面無表情:「……」
沈扇儀和青枝已經憋笑憋得渾身發顫,淚光隱然。
樓湛覺得自己必須解釋清楚了:「其實我……」
「你大哥呢?這是誰?」苗槿之一指沈扇儀,疑惑道,「難道你同你大哥已經迫於世人眼見分開了,然後你重新找了一個?這個看著嬉皮笑臉的,一點也沒有你大哥穩重,看在差點成為夫妻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下,終身大事,千萬要慎重啊,你看我一時衝動嫁給了陸遠,這日子過得真是……」
旁邊的陸遠原本正在擦拭劍身,努力忍著自己媳婦兒拉著以前的頭號情敵敘舊。聞言忍不住抬起頭,涼颼颼道:「我怎麼了?苗槿之你又怎麼了?」
苗槿之白他一眼,回過頭正要繼續說,樓湛不忍卒聽,乾巴巴地打斷她的話:「……你和陸遠怎麼會在此?」不是說要開武館么?
苗槿之臉色一肅:「國有難,縱是一介草莽,也不能坐視不理。可惜我力量綿薄,只能在徐州四處尋找那些鬼面人的蹤跡,能殺一個是一個。可惜每次都給他們跑了。」
頓了頓,她道:「如今南方正亂著,你來幹什麼,不要命啦?徐州已經封鎖了,你是怎麼進來的?」
樓湛沉默了一下,道:「如同你所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你們要去哪兒?」
「揚州。」樓湛頓了頓,道,「你方才說,你已經追蹤了那些鬼面人許久?你……可知道他們平時都會在哪兒出沒?」
苗槿之愣了一下,細細思考半晌,轉頭向陸遠要了地圖,手指在圖上虛虛一畫,道:「就是這片區域。我發現這群人老在這附近消失,可是附近除了山外什麼都沒有。這寒冬臘月的,山上積雪太多,隨時可能發生雪崩什麼的,那麼危險,我還沒敢上山過。」
樓湛點點頭,道了謝,接過地圖。苗槿之笑嘻嘻地拍拍樓湛的肩膀,「說真的,我覺得你和你大哥很般配,不要在意世俗的目光,勇敢地……唔唔!」
陸遠一把捂住她的嘴,向樓湛點點頭:「不好意思,槿之最近的話越來越多了,你們別介意,有事便先去吧,不耽擱你們。」
許久不見,陸遠也從一個脾氣火爆又率性的青年變得成熟了許多,樓湛拱手一笑,帶著沈扇儀和青枝先往苗槿之指過的一座山走去。
待樓湛幾人走遠了,陸遠才鬆了口氣,還沒開口說話,臉色就一陣扭曲,連忙甩開手,氣急敗壞:「苗槿之,你是狗嗎!怎麼還咬人!」
苗槿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沒事捂著我的嘴不讓我說話,腦子有病?」
「你才腦子有病!」陸遠往樓湛三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回頭道,「你沒看見姓江的那小子身後那個侍衛?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動手,但內力之渾厚不是你我二人能比的。還有那個始終嬉皮笑臉的小白臉,雖然長得跟朵花兒似的,弱不禁風的,但是穿得顯貴,我看到他的腰帶上掛著一隻魚袋。」
他壓低了聲音:「恐怕這姓江的小子和那個男美人,都是朝廷的人,否則這四處封鎖的,他們也不會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進到徐州了。」
他分析得有理有據,條理清晰,可見確實是長進了不少。苗槿之卻聽得昏昏欲睡,打了個呵欠,「管他是不是朝廷的人,反正,不是敵人。不就行了?走,回家,我餓了。」
對於苗槿之神經之大條,陸遠也習慣了,胡亂點了點頭,看屍體也埋好了,又往樓湛三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跟著苗槿之離開。
這頭談論著樓湛沈扇儀和青枝,那頭也在說起這頭。
沈扇儀笑意盈盈,話音里滿是揶揄和調笑:「壓寨相公?」
樓湛滯了滯,默然片刻,冷冷斜了他一眼:「滾。」
沈扇儀不依不饒,湊上來繼續哈哈大笑:「分桃斷袖?」
樓湛的臉黑了黑,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沈扇儀被這涼颼颼的眼神看得後退幾步,直到樓湛扭頭不理他了,才鬆了口氣,兀自嘀咕起來。嘀咕了幾句,他的臉色猛然一變。
沈扇儀自然知道那段時間,樓湛是男扮女裝出來的。能被別人誤會成她同蕭淮是斷袖,那鐵定有什麼親密行為。
格老子的!蕭臨淵那個斯文敗類!
一直到山下,沈扇儀的臉都是黑的。這座山樓湛也來過,只是極為蜿蜒險峻,冬日一來,山上積雪頗多,的確可能發生雪崩。
上山的話,的確會有點危險。
沈扇儀幽幽地盯了那山片刻,道:「阿湛,這附近可有人家?」
「方圓百里都沒有人煙。」
「那平時都沒有人,冬日更不會有?」
「嗯,人跡罕至。所以,暗道很有可能就在山上。」
沈扇儀摸了摸下頷,嘎嘎怪笑一聲,道:「這次就不浪費火藥了。來,青枝,對這那座山咆哮一聲。」
青枝第一次學起了樓湛,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去。沈扇儀笑眯眯地拉了拉他,「別這樣,你的功力深厚,只要吼一聲,妥定雪崩。崩了好啊,埋了地道埋了人,還不浪費火藥。臨淵可叫我別浪費……」
他突然住了嘴,乾咳一聲,無視樓湛投來的疑惑眼神,面不改色地換了個話題,「阿湛,你來勸青枝開一下尊口,他聽你的話。」
樓湛淡淡地盯著他:「你方才說了什麼?臨淵讓你別浪費火藥?」
那個火藥同蕭淮有什麼聯繫?他此刻不是在雲京皇城裡嗎?
沈扇儀打哈哈:「沒有,沒有的事,阿湛你聽錯了。」
樓湛道:「是我現在還不能知道的事嗎?」
沈扇儀有些糾結,一時得意忘形就說漏了嘴,該打。
樓湛盯了他片刻,收回目光,「那我就不問了。青枝,吼吧。」
青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