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私立男高（六）

「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我在等城學長。」

他反扣住對方的手，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

路南焰手腕一麻，艾倫拾起掉在沙發上的手機看了看，路南焰看他檢查的動作，捏了捏腕部想確實不好對付，話說得那麼直白，再裝模作樣下去也不行了。

路南焰起身，大方道歉：「抱歉，開了個玩笑。仔細看看雖然長得相似，但你要更帥氣呢。」

這樣的解釋讓他皺眉，眉間蘊藏的戒備鬆懈下來，他低聲反駁，「我覺得不好笑。」剛一見面就開玩笑，這討人厭的性格讓他想起家裡經常逗弄他的老爸，想義正言辭的指責，說出口時卻流露幾分無奈來。

他彷彿在不滿著，那種被什麼所困擾、直率的小情緒令路南焰心中一動，「城他去哪兒了？」

「他說去拿東西。」

低年級有宵禁，路南焰怕他要走，點了點頭說：「我來給他打個電話。」

屋子裡響起一串鈴聲，兩人對視了一眼，路南焰循著鈴聲走到餐廳，從擱在椅子上的制服外套里找到許晉城的手機。

「他沒帶手機。」路南焰隨手放在桌上，打開冰箱，查看存貨后回頭問他：「牛奶，果汁，飲料，你想喝什麼？也有吃的，啊我記得你愛吃蛋糕是不是？」

「不，不用。」

「城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就由我來招待你吧。」

他像一位好客的主人，從冰箱里拿出一樣樣東西。熱情的樣子，可不像是說出「我們是野獸啊」這種威脅的人，不過只是一面之緣，也許不夠了解一個人。

他拿得太多了，冷冰冰的貼在他胸口，艾倫見狀，上前阻止，「我喝可樂就行。」

動作一緩，「那蛋糕呢？」

「呃我剛吃過飯……」

「哦好！」

路南焰提著一捆可樂，關上冰箱門。撕開透明的包裝塑料，把可樂遞給少年，「我叫路南焰，和城是很好的朋友噢。」

「路學長你好，我是艾倫/勞倫斯。」冰絲絲的捂在掌心，十一月的天氣喝這個並不合適，但兩個人經常運動，所以不覺得。

「叫路學長太生疏啦，你是城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叫我焰就好了。」

如果說他的頭髮是人如其名、燃燒的一團赤焰，張揚熱烈，明艷綺麗，那比發色更深的酒紅色雙眸，則稍顯內斂、甚至充滿危險。會隨著光線和情緒波動變幻的眸光，與笑容中藏不住的尖尖虎牙，感覺就像少女們憧憬的吸血鬼那種異類生物，優雅詭譎而神秘非凡。

路南焰心中得意，凡人，沉醉在本大爺的魅力之下吧！

「哦，焰……學長」略顯苦惱的壓低了聲音，「果然還是不習慣」

他抬起頭，「感謝你的款待，我要回去了。」

路南焰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對哦，時間不早了。」這麼快就到宵禁的時間了？感覺還沒聊幾句話，不是，這個人竟然說要回去！想明白過來的路南焰，不知道該先罵哪句了。

喂喂我這麼個大活人，如此帥氣的一位男性，坐在對面你就一點也不動心嘛？！

在他沒注意的時候，艾倫已經換好了鞋子，站在玄關口。

「焰學長，再見。」

連道別都這麼刻板寡淡。

「等等我送你！」

#男人的好勝心是很恐怖的#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今天對我愛搭不理，明天讓你高攀不起#

腦內瘋狂刷屏，面上紋絲不動，好吧是有些猙獰的路南焰衝到了艾倫面前，「走吧。」

艾倫：「好啊。」

刷卡才能進出的高中部宿舍樓，沒有人帶路根本走不出去，所以艾倫想走也走不了。反應過來的路南焰，只能繼續兜著急切的樣子，像是怕他錯過宵禁、為他考慮一樣。

「遊戲需要的內存配置太高了，我的電腦運行不起來，我想著安裝好了看個開頭動畫也行。」

他應該很喜歡那個叫迷航的遊戲，說起這個的時候，眼睛都是閃閃發光的。

啊，突然好嫉妒！

「U盤給我看一下。」

艾倫掏出金屬U盤，金屬沾上了一絲人體的溫度，感覺不錯的路南焰拋向空中，落進掌心時握緊拳頭插/進了口袋。

對著少年揚眉一笑，「我的電腦和他配置一樣，等我裝好了你就來找我玩。」

艾倫對他總不能像許晉城那樣，再說他和許晉城都不算數。伸出手，「還給我。」

褲子口袋就那麼大，塞進去一個拳頭就滿了，別人想搶都不行，路南焰站得筆直筆直的，就是一堵防禦力A級的牆，唉他倒是希望艾倫上來跟他「搶」個兩三回嘿嘿嘿。

「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

「啊，好的！」

「U盤裡面沒有安裝文檔，你裝的時候告訴我，有一些補丁啊插件也要裝得。」

「什麼嘛，你太小看我了。安裝個遊戲而已……算了，好歹是得到了你的聯繫方式。」他晃了晃手機，「我會經常打電話給你的！」

白光閃動，艾倫眯起眼睛，看到在手機背面鑲滿了各種碎鑽……

路南焰發覺了，把手機背面朝上，正對著艾倫，「哈哈，這樣才配得上閃耀的本大爺！」

刺眼的光芒射進雙眼，臭傻子！艾倫抬手遮擋，還有那個羞恥的口癖……想把號碼要回來！

繁星遷移，不知不覺送到了樓下，「到了嗎？」

艾倫點頭。

「這麼快啊。」路南焰低語，隨後掛上牛郎似的招牌笑容，「要和小艾倫分別了，好捨不得。」

艾倫回頭看看宿管，「還有五分鐘。」

嘴角笑容塌陷，好想打人。

「吶，我覺得城扔下你不管很過分，身為朋友我有必要指正他的行為，我會好好說他的。」所以快看看我啊，今天陪你的英俊男士是誰？

「城學長有他的事吧？」艾倫撓頭，「隨便你啦。」

看見他在視線中消失，路南焰轉過身體，一時取勝不代表長久的勝利，同樣，現在的失敗不代表結果也是。

回到宿舍，洗完澡的艾倫，看到來自「火火火」的未接電話，他把手機放回床上，拿起毛巾擦頭髮，擦到一半拿起手機，第一時間不是給「火火火」打電話，而是給白佑。

「……我剛準備洗澡。」

一開始聲音不清晰，後來很流暢，連同那不大明顯的笑聲。

艾倫戳了戳漆黑的屏幕，「人呢？」

「嗯什麼人？」

「我看不見你人。」

「什麼，你打的是視頻通話啊。」

鏡頭晃動，微弱的光線照進屏幕，艾倫看著跟著鏡頭移動的下巴，畫面定格在男人的半張臉上，黑色眼睛里的笑意快要溢出屏幕，艾倫撇撇嘴，「笨蛋哥哥。」

白佑觀察著弟弟，最近見面時間變少，除了他本身工作多的緣故，還有現在是考試季變的原因。他看著手機里小小的臉，說：「有好好吃飯嗎？」

「噢說到這個，給我的飯卡沖錢。」

「呃好。」

艾倫反問，「沒有好好吃飯的人是你吧？我的胃口你還不了解嗎？」

白佑就是關心則亂，被工作影響到生活的人是他，需要擔心的詢問的對象卻不是對自己。

「嗯，艾倫很厲害，能把自己照顧好。」雖然在同一個學校，但總有伸手不到的地方，錯開的時間，要想時時刻刻黏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哥哥，今天我去學長宿舍了，但是沒有玩遊戲，學長有事先離開了。」

白佑見他情緒不高，笑出聲，「電腦我已經預訂好了，等到放假寄過來那時候隨你怎麼玩，現在呢考試要緊，其他的你就別想了。」

「大笨蛋！」他捶了下床，向後倒在床上鏡頭翻轉，他趴在床上，頭上的水沿著臉頰滑落，「別提考試，這些我都知道，而且電腦的訂單我在你的郵箱中看到了。」

白佑失落道：「啊，那就不算是驚喜了。」

「所以說你是笨蛋！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就不能和我說說你的事嗎？同事真的友好嗎？學長說老師們很悠閑，為什麼你卻有做不完的工作？沒有不聽話的學生？這個年紀很容易有叛逆期吧？有沒有和學生起過衝突？這些你從來都不講！」

「想做到粉飾太平就不要讓人擔心，哥哥，我在你眼中有這麼笨嗎？」

是的，不僅僅是因為森川蓮，對方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不懂得拒絕別人，即便生氣也不會輕易動怒，遇事先反省自己，不是說這樣的性格不好，只是他為對方辛苦。

空氣沉寂，兩秒也許是三秒，黑髮男人眼珠顫動，或者他只是眨了下眼睛，「讓你擔心我很抱歉。」男人嘆了口氣，「竟然被弟弟教育了，我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聽好了，我只向你抱怨這麼一次，覺得煩就打斷我，不，請你直接掛斷電話。」

手機里傳來男人低沉的講述，作為新教師進入聖元，他的學歷與社會實踐經驗在老教師面前猶如一張廢紙，就像在職場中一樣，沒有資歷的新人被布置過多的工作任務。被迫接手其他班級的事務，批改他們的作業、試卷，幫別人做課件，學校舉辦活動時一些對外聯繫的工作等，像給老師們取快遞打包中晚飯，包括周末休息的時候被他們叫出去幫下忙，所有事加起來讓他忙得團團轉。

「雖然會得到感激和謝禮，但是……你能明白嗎？就是……那種場面話……想說『對不起，我也沒有時間』哪怕一次也好，告訴自己『今天就試著放鬆一下』，想辦法讓工作變得有趣，擠出更多的時間來安排自己的生活，可是我不知道下一次會出現什麼任務。」

「全部告訴你了，過得這麼糟糕，我在你面前徹底輸掉了。」

白佑低下視線，不知道鏡頭另一邊看到的他是什麼樣子，想也知道，一個失敗的哥哥的形象。

艾倫拖動手機，拉近鏡頭，仔仔細細看著他，說：「笨蛋，我現在知道了，我會幫助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