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終章

第175章 終章

天門關閉了。

九州盛世就這般落下帷幕。

在天門界中殞身之人數不甚數,而待天門關閉被甩出擎天峰的,也有不少。這些人中,仙魔靈妖鬼,各道統都有,各自帶著陵仙尊最後給予的點撥,回到各自的界。

扶桑樹再次消失在了極東之海上。

三山結界消失了,那些他族生靈也消失了,中州恢復了往日寧靜,三大派卻忽然都低調了起來,約束弟子,加緊修鍊。

間海半島上的魔修卻還在,但也只是佔據那半島而已,並沒有擴大,也沒有和仙修再發生衝突。

這樣的盛世於各州似有關聯,卻又關聯不大。

九州大地之上,魔侵寄靈一途日漸盛行,生靈塗炭,卻除之不盡。

周煜親眼見到白蒼念走火入魔,將卓歌元嬰吸出,吞食了。劍意盟的劍陣有缺失,武道院與玄宗也無法將他攔下。一時間桑州修者人心惶惶,聞天珀門便肝膽俱裂。

誰曾想,讓這恐怖終結的卻是白蒼念已至的天劫,最終他於滄浪亭被劫雷劈到魂飛魄散,只余灰燼。

這似乎只是一個開始,越來越多的合體期至渡劫期大宗師渡劫不過,要麼轉修散仙,要麼灰飛煙滅。

從岩州開始,魔侵一途猖獗,修者紛紛逃往他州,血祭、奪體噬魂,吞噬元嬰、大量凡人被殺。而如同燎原之火,這樣的局勢竟就勢在羅州、建州與桑州蔓延開來。這四大州一時之間宛如地獄,慘絕人寰。其他幾州也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中州在這樣的形勢下,總算出了頭,三大派均派出了弟子鎮魔。鎮的是那些邪魔,同時又真的開始承認魔修的存在。這樣的導向開始慢慢植入當下的修真界,間海半島再不是讓人避之不及的地帶時,魔修開始在九州大地上走動起來。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規則被破壞,平衡被打亂,然後秩序重新樹立起來。

周煜站在天珀門的千步一踏前,身著門主袍,就望著山門立在那裡,屹立不倒。他眼中有情緒閃動,卻又不知道應該為這樣的情緒做些什麼。

他身後有弟子上前,行禮后道,「門主,有您的傳書。」

周煜轉過身來,從那弟子手上接過來一枚玉簡,那玉簡材質極佳,入手細膩溫潤,讓他生出一些不合時宜的回憶來。

在他準備將真元輸入時,又有一弟子來報,「門主,武道院周尊者請見。」

周琰站在千步一踏之下,抬頭望向高處的周煜,見他一人立著,在那裡等著,身影孤寂,看了一時,直到周煜在上方出聲,「怎麼不上來?」

周琰笑道,「瞻仰一下師兄的門主風采。」

她一步踏上,而後瞬間便站在了周煜身邊。

「武道院事了了?」周煜身為門主隨口就問別人家的事。

周琰似乎也不以為意,點點頭,和他一起看著天珀門的山門,也不吭聲。

周煜見她這般,便轉過頭來,負手而立,又回到最初模樣。

兩個人各看各的,不發一語,直到周琰忽然抬起手來,掌心托著一枚玉簡,「這個,師兄收到了嗎?」

周煜看過去,忽然一怔,周琰手中的赫然與自己剛剛拿到的那枚玉簡一模一樣。

他忽然有點不敢用力呼吸,手掌在寬大的衣袖下,不自主的動了動,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周琰也不看他,只是笑道,「她兒子如今都長大了,聽說每日里上山打虎,下海抓龍,她天天有著操不完的心。」

周煜面無表情,卻覺得一腔熱意從心臟處震出,而後隨著血液朝著四肢百脈流淌,慢慢地又匯聚回到心臟,聽見撲通一聲,跳動的聲音。

周琰的聲音從一邊傳來,「玉簡里啰里啰嗦地說了一堆,最後留了一篇據說是很久遠的修行法則,有法術隔斷,卻一點也不難破解。我院院主要我來問一問師兄,那玉簡,師兄是否也有,修行法則是否是真的?」她說著,語氣里卻全是嘲諷。

周煜被她聲音喚回神,這才穩了心神,他拿出那枚玉簡,卻只是托在了手上,「我剛剛得到,還,尚且未來及看,周師妹若想知道,不妨拿去。」

周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枚相似的玉簡,「門主師兄,這話說的。我只是感慨,經過這麼多事,最終最瀟洒的,還是她蕭陌憶而已,就此告辭。」

周琰走了。

周煜重新看向那枚玉簡,小小玉簡托在手中竟也像是千斤重。

他合攏手指,真元催動,聽見玉簡里有人大呼小叫地喊著,「小混蛋!快點給我煉空白符!我要用……咳咳!周師兄,好久不見!」

忽然有風從他面前拂過,就好像之前的腥風血雨全部不見,而他一朝回到再次站在千步一踏前見到從州西回來的蕭陌憶時,她疏離而有禮的樣子,而當年他們之間的情誼是什麼樣的,竟就,想不起來了。

迎山在漠州走著,閑庭信步般地,偶爾遇到魔修,他也只是注意了一下,對方見到他也是十分驚訝和警惕。這樣的情緒互相傳遞著,直到那個魔修一邊鬥雞似得瞪著他,一邊離開,而就此消散。

這讓迎山站在那裡就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他在天門關閉之後數十年,渡劫成功,已經是大乘修者,等待飛升之日到來。九州上的那些變化他都經歷過,儘力救助的同時,也感慨良多。

煙塵真人被天門界甩出來后,留了訊息給還在閉關等待渡劫的他后,便徑自回到了仙界。若是飛升,總還是會再相見的。

他在漠州走走停停,看著被魔尊約束后的漠州變化,魔修的修行方式還有他好奇的魔修道統更迭。

他曾遇到過回來養傷的御天魔尊,御天魔尊似乎很意外在漠州看到他,還問他來做什麼。他說,我就好奇我就看看!

這話不知道勾起魔尊什麼樣的心緒,那位似乎怔愣了隨即就笑了起來,還給了他一枚魔符,以備不時之需。

看到魔尊就想起蕭陌憶,他的儲物手鐲里有蕭陌憶捎寄來的玉簡,一些很古老的修行心得,還有些仙果,說是對他表示感謝。

迎山想了想,摸出了一個絳紅色的果子來,那果子透著清甜的味道,讓他很是愉悅,隨手就放進嘴裡咬了一口。

「哇!!!!呸呸呸!!!怎麼是辣的!!!!這個……」他實在是不知道罵什麼是好,憤恨地瞪著那果子,卻察覺殘留口中的果肉在這時變得清爽而甘甜起來。

「這個……這個……這個蕭陌憶,就不能在玉簡里說明白點嗎?!」他恨聲罵。

罵完了看看果子,又幾口丟進嘴裡吃完,乾脆背著手,再度用腳步丈量起漠州的土地來。

御天安排了手下守在間海半島,自己卻回了漠州。

他已經想不起來他最後在天門界中發生了什麼,那一段記憶極其模糊,只剩下有人告訴他,他還需堅定內心,歷遍苦痛,嘗盡悲歡,認清自己是誰,找到自己的路,不用害怕失去,失去不過是得到的另一種表現方式。

他不知這些話都從何而來,等他醒過來時,人已經在間海里了,竟然還是被手下從間海里撈上來的,這話說出來都讓他有些驚奇,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死過一回,又來一回了。簡直讓他茫然到無所適從。

然後有人給他送來了一根銀簡和一枚玉簡。

銀簡中記載的是當年玄風魔尊修魔的一些心得,和陵仙尊對魔修之道自己的一些看法和領悟。那些內容足以引起驚濤駭浪,竟然就這麼隨隨便便被人送來隨隨便便落在他手中。讓他震驚許久后,一把將來人從領子那裡提了起來,「陌憶呢?」

那人掙扎半天,嚇得話不成句,許久才表達出意思來,說不認識什麼陌憶,他只是送東西來能得到十枚上品晶石。

御天抓著那人趕到見到蕭陌憶的地方,卻什麼氣息也察覺不到。

「她說如果魔魔魔魔尊大人您有什麼,就去看玉簡……」那人哆哆嗦嗦地把話傳完。

御天順手一把將他扔了出去,猛地拋出玉簡,一股黑魔力包裹著那枚玉簡,聽裡面蕭陌憶那熟悉的聲音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傳了出來。

聽她道,

「博遠,不,是御天。

御天,從此,你就是獨一無二的御天魔尊,御天魔尊就是你。不用迷惑,不用質疑。你所得到的,都是身外物,是你的幸運與不幸,你繼承了這份因果,便要守護這因果,毋庸置疑。

我知道你心底的怕與不甘,一如我的怕與不甘。而我們已經在各自的路上邁步前進,你我都無法也不能逃避。

我很開心地想要告訴你,我已經不會再為我是蕭寒或是蕭陌憶而感到迷惑至茫然,這樣的感受讓我堅定而無懼,與你分享的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夠明白,無論你強大或是渺小,都不要因此而忘記你是誰。它已經不能再干擾你,只會幫助你。肅清你的敵人,明晰你的道路,讓你傾聽你內心的堅定與決不妥協。

大道之上,有太多挫折,行差踏錯半步,便會抱憾終身。我不會。而我相信,你亦然。

這裡有一份銀簡,是陵仙尊給你的。

同樣我的功法也附上部分與你,以參悟你的大道。

前路雖不相同,或許忽又重逢。

我也如此期待著。

蕭陌憶。」

御天抓著那枚玉簡,就坐在了間海邊上,看日出日落,人來人往,潮漲潮歿。

一天,兩天,三天。

然後他從地上一躍而起,開始整頓間海的魔修,列出規矩,交與屬下。

自己去了桑州,羅州,終是一無所獲。

最終一頭扎進漠州,再不出來。

有傳言,極東之海上有扶桑樹,須臾出現須臾又消失,常人根本無法探得其具體位置。而扶桑樹的枝杈能通往各界。

青木仙尊於霹靂聲中身形顯現在極東之海上,他回過頭來,身後扶桑樹的影像正慢慢消散。極東之海那灰濛濛的景色再度映入眼中,竟然也頗帶了一絲熟悉來。

他長身立於天地之間,靜靜站了許久,而後負手瞬移。

瞬移至一座島的上空。那座島上覆著厚厚的火山灰,一片死寂之中偶有綠芽冒出,帶著欣欣向榮的勃勃生機。

那是火山爆發后的霧隱島,早已非當初模樣,從高空看去,依稀還能分辨當年他設下的霧隱大陣的輪廓,在他放棄了這座島時,撤去了大陣樞紐與能量,下方再也不能抵抗火山噴發,而毀於一夕。

他目光在島上尋著,落在當初煙嵐閣的位置,那裡的藤樓卻依然豎立那裡,他心神一動,已經落在了煙嵐閣內。

藤樓很簡單,二層是通閣,蕭陌憶當年常常與玎璫在那裡吃著靈果喝著仙茶,就著六面風景享受著光景如絲綢從身體表面拂過,切切實實感受到時間流逝,而她就那麼浪費著。「你有多少時間好浪費?」她說,浪費得如此振振有詞。

樓下左側耳房是蕭燦的房間,當中是明亮的廳堂,那裡還有藤榻與蒲團。

蕭陌憶經常在藤榻上逗得蕭燦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穿過半個島,進了他的耳中,而竟然就是這樣的一個小片段,讓他忽生了懷念的意味來。

自他從天門界脫出,回神時已經是在仙界,他得了陵仙尊的指點,仙心鼓盪不受控制,無法壓制只能立刻閉關,然而這樣的經歷與收穫,他卻逼著自己吸收消化,短短几十年就出了關,隨即立刻找到扶桑樹逆行回來。

境界還不穩定,修為也並不紮實。

即便他可能是唯一一個正式踏入金仙境界的仙人,卻並沒有讓他覺得有想象中那樣的驚喜。一朝境界突破,卻也並不那麼讓人激動。

他還有事情要做。還有兩個人他還不知道他們的情況,就因為這一點的訊息缺失,讓他根本無法靜下來。

無法靜下來,大道之上,孤寂難擋,而未曾熱鬧過,何來孤單一說。

不如順心而為!

他終於明白,不管前途如何,他終有牽挂。那份牽挂如此清淺,並沒有厚重到無法承受,不曾如同泥沼讓他陷入其中而無法前行,不曾如甜膩深淵讓他墮入谷底就此沉淪,不曾如陰雨綿綿看不見未來可期,也不曾期期艾艾動搖他本心。

可這清淺牽挂卻又彷彿有千斤重壓在心頭,讓他時時察覺心沉甸甸的,在胸腔之中跳動,而他也能察覺自己正負荷著別人的目光,言語,與看不見摸不著卻時刻能感受到的溫暖。

所以他回到了這一界,他要先補全那一點缺失,再來規劃今後的歲月。

幾十年時間飛逝。

時光荏苒。

而他再次走在人群中時,竟然察覺自己會去觀察那些放在以前,他從不曾在意的人。街上販夫走卒,路途中來往人煙。每一件即便仍然與己無關,卻都變得妙趣橫生起來。

他去了建州,繞過宜州,找過羅州,在漠州邊上聽到過一些傳聞,便沒有踏入那片土地。回到桑州時想起蕭陌憶師門,便隱匿了身形繞去看了看,看到天珀門竟然已經換了門主,又想不知道蕭陌憶知不知道。

然後他驚訝地發現,凡是跟蕭陌憶有些關聯的門派,都得到了她給的玉簡,玉簡里有古修仙的一些法則與記載,不盡相同。

他也看過那些玉簡,每一枚都瞧過,心下終是明白,這傢伙怕是在天門界內有了奇遇,想從根本上為現下門派做出一些努力,讓他們稍有些改變。

中州那裡三大派都有傳下新的仙諭,半島上魔修的修行開始走上正軌。各州魔侵現象開始變少,局面得到了控制。

一切都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起來。

而推動這些開始的那傢伙卻不知道帶著兒子去了哪兒。

青木仙尊覺得自己的內心如此急躁,可身體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偏偏安步當車。

他走上岩州的傳送陣,取出晶石,校準方向,正待傳送,卻忽然覺得心口一顫。緩緩回頭時,不遠處,有一女子正彎腰對著一個小娃說著什麼,她長發一縷垂在耳邊,面上神情如此生動,瞪大了眼說了什麼,小孩子卻不聽,惹得她柳眉倒豎,橫眉冷對的,伸出手來就在小娃兒頭上敲了一個爆栗。

小娃兒在哇哇直哭,可惜哭得太假連自己都聽不下去。

青木仙尊沒有察覺自己的嘴角竟就已經彎了起來。

那樣的感覺又冒了出來,仿若三月初春,乍暖還寒十分,陽光如此和煦,就照了過來,讓他渾身暖意。

那女子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來,終是嘆了口氣,伸出手去,小娃兒立刻把自己的手塞進她的手中,露出諂媚討好的笑,眼裡哪還有淚水。

一大一小就這麼牽著,轉過身,不時扭過頭來說著一兩句話,慢慢朝前走去。

而九州之上,烏雲正散開。

-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好孕仙路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好孕仙路
上一章下一章

第175章 終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