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嫁妝
第二天傅沅去寧壽堂請安時,周老太太說起了嫁妝的事情:「聽說你大伯母今個兒要派人將你母親的嫁妝搬到沉香院去,你閑著無事,倒不如去瞧瞧,左右那些東西遲早要交給你保管的。如今只因著你年紀小,你哥哥又不好經手銀錢之事,才叫人搬到了沉香院。」
說這話的時候,老太太的語氣中帶著對黎氏毫不掩飾的不喜。倒不全都是因著黎氏進宮沒求得太后同意不叫傅婭進宮的緣故,更多的還是因為黎氏不能當好這個家的緣故。
自打她嫁進了傅家,二房就沒個安生的時候。黎氏貴為郡主,她倒不怕她貪圖這些嫁妝,周老太太明白她是想借著這件事情叫修兒難堪,也好拿捏住傅沅。
這樣的兒媳,她便是想裝著喜歡,也喜歡不起來。
倘若不是顧及著宮裡頭的太后,她也不會任由她這樣行事。
傅沅聽著周老太太的話,點了點頭:「昨個兒太太也派人來傳話了,孫女兒自是要去瞧瞧的。」
傅沅臉色平靜,沒有一絲的不滿,老太太欣慰地點了點頭,又轉過頭去和一旁的二姑娘傅萱說起話來。
「你可去瞧過你大姐姐,她身子可好些了?」
那日宮裡頭來人宣了聖旨后,傅婭回去便病了一場,老太太疼惜她,說是自己晚上老也睡不好,從外頭請了大夫過來,借著這個由頭叫她給傅婭診了脈。
大夫說傅婭是鬱結於心,又著了涼,吃幾副葯就能見好,只心裡要想開些,不能過於傷心或是思慮過度。傅婭在屋裡養病,這兩日並沒來給老太太請安。
傅萱聽老太太問,忙站起身來回道:「昨個兒去了一趟,大姐姐氣色看著好些了,說是餓了,姨娘還親自下廚做了大姐姐愛吃的蓮子百合糯米粥。」
傅萱口中的姨娘,便是白氏,老太太聽了,點了點頭,開口道:「你姨娘有心了。」
傅萱聽著這話,愣了一下,臉上隨即露出幾分笑意來,重新坐了回去。
坐在一旁的傅珍見著傅萱眼底的笑意,心裡閃過一絲不屑來。
老太太說一句好就樂得連北都找不著了,做出這番作態來,叫人噁心。
傅珍將心中的不屑壓了下來,視線不著痕迹朝傅沅看去。
她心裡有幾分複雜,這些日子她時不時到蕙蘭院去,一邊是想看看她這姐姐到底是個什麼性子,平日里都在做什麼,為何能叫父親和祖母這樣喜歡。也有一層,是做給父親看。
那日陶嬤嬤說了,叫她聽話些,別和傅沅起了爭執,便是心裡有什麼想法,面兒上也不能叫人看出來,要府里的人都覺著她敬重這個四姐姐。
陶嬤嬤雖只是個奴才,可傅珍心裡明白,陶嬤嬤說這些話都是真心為她好,所以便將那些話全都記在了心裡。這段日子除了學習規矩外,她還綉了個荷包,打算當禮物送給傅沅,也叫父親知道她是真心改過知道錯了。
想著這些,傅珍的心中生出幾分複雜的情緒來,明明她不想示弱,更不想和傅沅親近,可偏偏在傅沅面前,她就是沒有太多底氣。
老太太又說了幾句話,就叫眾人退下了。
傅沅和傅珺出了寧壽堂,才剛走了幾步,便被傅珍叫住了。
「四姐姐。」
傅珍走上前去,笑道:「四姐姐今個兒要去母親院里,不如這會兒就過去吧,大伯母跟前的夏嬤嬤行事最是利索,這會兒功夫該將那些嫁妝都送到沉香院了。」
對於傅珍刻意的親近,傅沅實在覺著有些不大自在,卻是笑著點了點頭。
不等傅沅開口,傅珍就轉身對著站在一旁的三姑娘傅珺道:「三姐姐也一塊兒過去吧。」
傅珺聽了,卻是搖了搖頭:「這會兒太太那裡事情正多,等過了晌午,我再去給太太請安吧。」
傅珺笑著說出這話來,便告辭離開。
見著傅珺離開,傅珍眼底露出幾分不屑,轉頭對著傅沅笑了笑,才和傅沅出了寧壽堂,一路朝沉香院的方向去了。
沉香院里,大太太身邊的夏嬤嬤一早就忙活起來了,使喚著人抬著一個個的刻花紅漆木箱,足足有一個時辰的功夫,才將嫁妝全都搬完。
沉香院里擺的滿滿的,廊下小丫鬟們也在小聲議論著,她們料到謝氏的嫁妝多,可也沒想到,竟會有這麼多。
珠寶首飾、古董字畫、家居擺設,只明眼看到的,就叫人忍不住咋舌,更別說箱子里裝著的那些了。
就是自家太太當年嫁到傅家的時候,嫁妝也比不上謝氏的。
一時,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心裡都生出幾分感慨來,以至於見著傅珍和傅沅進了院子的時候,看著傅沅的目光就帶了許多平日里沒有的意味。
夏嬤嬤和陶嬤嬤見著傅沅和傅珍進了院子,忙笑著迎了上去:「給姑娘們請安。」
傅珍看了陶嬤嬤一眼,問道:「母親可在屋裡?」
陶嬤嬤點了點頭:「在,外頭天熱,姑娘們進屋裡去吧,別中了暑氣。」說這話的時候陶嬤嬤不著痕迹看了傅沅一眼,見著傅沅見著那些嫁妝的時候臉色平靜,絲毫沒有對太太的做法有一絲的不滿,心裡微微嘆了口氣。
太太還是心急了些,自打四姑娘回府,五姑娘被老太太罰跪祠堂,太太就不像往日一樣能沉住氣了。
一個何姨娘算什麼,不過是得寵了幾日,膝下連個孩子都沒有,太太何必將她放在心上。
這些年,太太為了在老爺面前留下好印象,不也連蓉姨娘都容下了?
聽著陶嬤嬤的話,傅沅和傅珍含笑點了點頭,便朝前走去。
丫鬟撩起帘子,領著二人走了進去。
傅沅進去的時候,黎氏正坐在軟榻上喝茶,大丫鬟翠夏站在身後拿著扇子替黎氏扇著涼。
天氣漸熱,屋子裡卻是一盤冰塊兒都不擺著,傅沅心中有些詫異,想到萬嬤嬤所說黎氏這些年調養身子的事情,又有些明白了。
「給太太請安。」
「女兒見過母親。」
傅沅和傅珍齊齊福下身子,給黎氏請安。
黎氏見著傅珍和傅沅一塊兒進來,眼裡出幾分異樣來,面上卻是溫和道:「都起來吧,坐吧。」
聽著黎氏的話,丫鬟們便搬了綉墩過來。
等到傅沅坐下后,黎氏才說起了謝氏嫁妝的事來。
「這事情老太太想來和你說過了,這些嫁妝原是你大伯母管著,只如今你回了府里,就不好麻煩你大伯母了。你年紀小,詢哥兒又進了翰林院,平日里忙得厲害,也不好叫他因著這些事情再費神了。」
傅沅早就猜到黎氏會說這些話,所以也不覺著生氣,聽著這話只恭敬地道:「我還小,自然是聽太太的。」
黎氏見著傅沅臉上的神色,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眼中露出幾分怒意來,看著她和謝氏愈發相似的面孔,黎氏心裡頭更是堵得慌。想了想,才又說起了別的事來。
「你兄長如今也大了,該是到了定親的時候,只他平日里忙,便是有什麼心思也不叫人看出來,才拖到了這個時候,這些年連個房裡人都沒有。你和他是親兄妹,平日里也該勸著他些。」
黎氏突然說出這話來,傅沅心裡咯噔一下,輕輕笑了笑,恭敬地道:「哥哥的親事自有太太和祖母做主,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哪裡敢過問這事。」說著,便露出幾分不安和尷尬來。
傅沅這話便是拿老太太來壓黎氏,黎氏皺了皺眉看了她一眼,才要開口,就見著外頭有丫鬟進來,走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黎氏聽了,臉色驟然一變,良久才揮了揮手,就叫那丫鬟退下去了。
「說了這會兒話,我也有些乏了,你且回去吧。」黎氏看著傅沅道。
傅沅知道定是出了什麼事才叫黎氏驟然變了臉色,聽著這話便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轉身從屋裡出來。
等到傅沅出去后,黎氏才沉下臉來。
「母親怎麼了,可是出什麼事了?」傅珍見著母親這樣,忙站起身來,帶著幾分擔憂道。
黎氏臉上露出幾分諷刺的笑容,視線落在傅珍的身上,想說什麼,最後卻是擺了擺手,道:「沒事,你也下去吧。」
傅珍覺到有些不對,方才母親看著她的目光,分明有些不對。
傅珍心裡突然有些不安,應了聲是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大丫鬟翠夏見著傅珍離開,才上前問道:「太太,是出什麼事了?」
黎氏看著門口,半天才開口道:「何氏的月事一個月沒來,多半是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