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誰的真心(二更)
說實話,楚佳媛與葉卿清至少像足了有七、八分的樣子,否則當年也不會被周皇后選中派去勾引齊子皓。便是燕少桓剛剛抬眼的一瞬間,也著實大大地驚詫了一番。
但顯然,這份驚艷,也只是一閃而逝。樣貌的確是像,氣質卻是南轅北轍。葉卿清何時對他這般笑過了?
說來,大多數人都有劣根性。往往心裡念著想著的就是那個不拿自己當一回事的人,在追逐與渴求中尋找著那份慰藉和刺激,燕少桓覺得或許他就是那其中之一自找難過的人。
他沒有拒絕楚佳媛遞過來的酒,但也沒有與她過多交流,一飲而下之後,便起身與信王告辭了。
楚佳媛看著他大步離開的挺拔背影,臉上揚起了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胡鬧,簡直是胡鬧!」看著楚佳媛一瞬不瞬地流連著燕少桓的背影,信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了桌上,嘴上的鬍子都氣得一顫一顫的。
對於哄自家父王,楚佳媛自有她的一套法子。
她走上前如小女兒家般拉住了信王的袖子,開門見山地嘟著嘴道:「父王,女兒喜歡他……」
信王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人家已經娶妻了!剛剛你沒聽他說,要回去陪他的妻子嗎!難不成,你還想去做妾室不成?!」
楚佳媛下巴一昂,冷哼了一聲:「誰知道他那夫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啊!你瞧著燕公子都沒有將她帶過來,說不定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我楚佳媛自是要嫁給他,做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作為信王的老來女,自小又極其貌美,楚佳媛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刁蠻郡主。驕橫有餘,聰慧卻不足。
否則,剛剛她就不會看不出來燕少桓看著她的時候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見信王黑著臉不開口,楚佳媛又搖起了他的胳膊:「父王,女兒是真的很喜歡他,你一定要幫我!更何況,燕公子這麼有本事,若是成了您的女婿,將來您做了皇帝他也還可以輔佐您嘛!」
信王臉色一變,趕緊伸手捂住楚佳媛這張毫無遮攔的嘴,虎著臉低斥道:「胡說八道些什麼,不要命了是不是!剛剛那些話你給本王爛到肚子里去,不準再說了,聽到沒有!」
楚佳媛往後退了一步,撇了撇嘴,心裡不住地腹誹,她又不傻!這些話只不過是她剛好在門外聽到的,也就在父王面前說說而已,難不成還能四處去宣揚啊!
信王嘆了口氣,道:「你先下去吧!」隨即不顧楚佳媛的跺腳撒嬌,背著手離開了。
正是因為燕少桓本事過大,他才更不放心將楚佳媛交給他。天上不可能掉餡餅,若不是有利可圖,燕少桓好端端地會勞心勞力地來幫他?
不過,即便知道是與虎謀皮,他還是這麼做了。以前沒有機會的時候不覺得,現在龍椅的誘惑就近在眼前,他的*也日益膨脹,接近到了臨點。
至於後續和燕少桓之間的事情怎麼處理,等他先得到了皇位再作打算吧!
……*……*……
葉卿清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燕少桓帶著她離開定京城已經有大半個月了。一路上,他們四處輾轉,各種喬裝打扮,竟是安安穩穩地到了景城。
別的她不擔心,唯一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現在月份尚淺,她衣裳穿得寬鬆一些還可以遮擋住,若是再過些日子……說來,這個孩子真的很乖很頑強,這些日子燕少桓趕路趕得很急,孩子還是一直好好地沒有出任何問題。
再加上,前些日子他們還在景城裡躲躲藏藏,可今日燕少桓卻帶著她正大光明地進了信王府。這……是不是說明他根本就是毫無忌憚了?若是景城裡有他埋伏下的人手,他是不是就在等著齊子皓送上門來?
她煩躁地翻了翻身,將身子側到了床外邊,睜著一雙大眼看著屋裡燭光朦朧的一片,最終還是睡意全無,坐起了身來。
突然外面傳來了推門聲,葉卿清耳邊一動,全身防備漸起。
她睡之前就已經將門插好了,這個時候來找她的,除了燕少桓……不會有別人!
不出她所料,沒一會兒,外面就響起了燕少桓的聲音:「清清,你開門,我有話和你說!」語氣裡帶著些急促和不耐。
葉卿清可不是好騙的三歲孩子,有話和她說?用得著三更半夜么!
這一路上,燕少桓都遵守了當初的承諾,沒有對她做過什麼逾矩之事,可他那時常灼熱的目光葉卿清想要忽視都忽視不了……她知道,燕少桓這種人絕不會一直任她這般不理不睬。之所以一直沒有動她,不過是有所顧忌罷了!
外面的聲音瞬間靜止了下來,可葉卿清卻絲毫沒有放鬆警惕,她將藏在枕頭下的金釵緊緊握在手裡,後背隱隱有細汗沁出……
燕少桓並沒有就此走開,沉寂了沒多久,門被人從外「哐當」一聲一腳踢開。
「清清,我喊了你好久都沒人應,還以為你睡著了呢!」燕少桓不顧她臉上的不滿與怒氣,嘴角噙著笑,走到她旁邊的床榻上坐了下來。
「是嗎?既然以為我睡了,你還來打擾我?」葉卿清反唇相譏道。
這種借口,可真是拙劣!
但是燕少桓卻絲毫不在意,他看著葉卿清就像看一個耍脾氣的孩子一樣:「清清,你還是一貫地嘴上不饒人啊!不過……我喜歡!」
當然,他也將葉卿清的防備之態看在眼裡,雖然心中有些不舒服,但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不得不說,燕少桓的相貌真的是完全承襲了燕容還有北燕皇室所有的優點,即便臉上多了一條疤痕,但外表看起來依舊是溫潤清俊。端看錶象,便能傾倒不少人。但葉卿清知道他就如象谷花一般,越是美麗越是有毒。因此不管他擺出的是什麼樣的姿態,她都早已經在心裡給他定了型。
面對燕少桓這般毫不避諱的直白,葉卿清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有話你就說吧,說完就離開,我要睡了!」
她在燕少桓身上聞到了淡淡的酒氣,這樣的夜晚,危險至極!
若是可以,葉卿清也不會服軟與燕少桓這般周旋。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處於劣勢,這是葉卿清無法改變的。
她本就是一個只會花拳繡腿的弱女子,同打仗時的文弱軍師一樣,智謀有餘、武力不足。所以,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能力範圍內盡量多拖延些時間,等著齊子皓來救她!
「信王府里的人都知道我們是夫妻,你還要趕我出去睡?」燕少桓嘴角勾起,而後似又惆悵般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為什麼不肯對我笑一下?」
想他燕少桓什麼時候在女人這裡有過這樣的待遇,便是那些自詡高貴的公主、郡主,只要他略施手段,還不是手到擒來嗎?可他偏偏就對這麼個心如磐石的女人上了心,而且還是別人用過的女人!她有什麼資格在這和他抬著架子!
這一路上談不上伏低做小,但他對她也是百依百順了吧!有時候只要她多看一眼的東西,他甚至都會讓人立即買來捧到她的面前,可換來的卻始終是她對他的防備還有不咸不淡的態度!
燕少桓自嘲,也幸虧在武力這方面,他對葉卿清佔了絕對的優勢,否則這個狠心的女人怕是更不會安靜地坐在這裡和他說上幾句話了!
曾經,因為葉卿清無意中的一句話,燕少桓以為他遇到的是照進他心中的溫暖陽光。可千方百計接近了之後,他方才知道,這哪裡是溫暖啊?分明是比外面的數九寒冬還要冰冷!
看著燕少桓一雙漸漸染上了一股不知名情愫的眸子,葉卿清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幾步,靠著床的角落更近了些,怒目道:「燕少桓,你要說話不算話?」
雖是疑問的語氣,但話里的意思卻是肯定!
燕少桓挑眉,直勾勾地盯著她妍麗中明顯壓抑著慌亂的小臉,一字一句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我是瘋了,才會答應你等著你同意!明知道你就是拿這種話來糊弄我,可我還是心裡抱著期望一路上討好你。怎麼著?你一定很得意吧?是不是覺得我就像個傻子一樣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
本來今晚他只是真的想來和她說說話的,可被她這一系列的態度還有冷臉刺激到了,現在他只覺得怒火混雜著酒氣噴涌而上,急需找一個爆發點釋放出來……
看著他有些漲紅的臉龐和越來越偏激的模樣,葉卿清並不想在這時候激怒他,她垂了垂眸,輕聲道:「燕少桓,說實話,我真的不清楚,你到底看上我什麼地方了。以往的那些事,你和子皓之間,那是男人間的較量,孰對孰錯,不過都是各自的立場不同罷了。你既然傾心天下,就不該在我身上花心思。」
燕少桓有些激動地上前按住了她的雙肩:「你真的覺得以前的那些事不是我的錯嗎?」
說罷,還不等她回答,便眯了眯眼,自問自答了起來:「我有什麼錯?以前我的腿沒好之前不知道受到過多少欺辱與冷眼,那時候我又做錯了什麼事?旁人生來便是尊貴無比、受盡寵愛,可我呢?就連站起來都要比別人多承受千般萬般的痛苦。說到底,這世道本就是如此,一切都由強者說了算!我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讓自己以後能夠為所欲為罷了!」
葉卿清沉默,或許如他所說的那樣,他的確曾經遭受過很多不公的待遇。可現在他的手段,比之曾經將這些不幸賦予到他身上的人,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著燕少桓有些瘋狂的樣子,葉卿清繃緊了身子一動不動,手上攥著金釵的力氣之大甚至已經在掌心裡留下了一道道紅印。
可燕少桓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傾泄口一樣,要將心裡積壓多年的不平和陰鬱統統傾訴出來,他看著葉卿清的眼睛,臉色說不出的陰沉:「你是不是覺得齊子皓哪裡都好?可我告訴你,他比我好不到哪去!這些年在戰場上,他手裡的亡魂有多少你知道嗎?你只看到他光鮮的表面,可比起手段的狠辣程度來,他不輸於我!他唯一勝過我的,就是他生在了定王府,而我卻生在了昭王府!」
如果他站在齊子皓的位置上,他可以維持著謙謙君子之風,而且會比他做得更好!
所以,造成今天這種局面的只是因為上天待他從來都不公平而已!
「為什麼要和他比?」葉卿清抬眸問了一句。
齊子皓與燕少桓兩人,若非是因為當初燕容的偏激,根本就不會有這麼深的交集,更遑論事事都要較個高下。
而此刻,不管燕少桓在她面前怎麼說齊子皓,她既然認定了他,接受的就是他的一切,好的還有……壞的。
這平靜的一問彷彿一塊擋板將燕少桓剩下的那些如洪水般的控訴全都堵了回去。
他微微一怔,隨後勾了勾唇:「本來我對他最多只是嫉妒罷了,還不至於有這麼深的仇恨。可從第一次為了你而動手開始,就已經不死不休了。你剛剛問我,看上你什麼地方了,說實話,我自己也說不出來。這些年,樣貌比你好看、性情比你溫順的女人我遇到過不知凡幾,可是只有你一個人在我心裡留了這麼些年。我也想將你徹底地從心頭剜走,可是試過了,做不到。」
他將葉卿清的雙肩放開,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清清,要不你就跟了我!或許讓我得到過你一次之後,我就會放你回齊子皓身邊也說不定呢!」
燕少桓的話裡帶著試探、帶著誘哄,但眼中卻看不出一絲期待之色。如果葉卿清真的答應了,那才是對他最大的諷刺!
他知道,他曾經傷害過葉卿清,不擇手段地想要得到她。可現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於真心。既然付出了真心,要得到的便是相同的回饋,否則他也不會答應她那個可笑的條件。
話音剛落,葉卿清手中的簪子已經抵到了他的大動脈處:「這樣試探我有意思嗎?燕少桓,今晚我們好歹也算放下心防平心靜氣地談了一番。我希望你以後別再和我說這種話!」
燕少桓似乎一點兒都沒有被威脅的自覺,但笑容里卻泛上了冰冷:「清清,你真的覺得你能傷得到我?」
簪子抵著他的感覺不疼,但心口處卻開始微微抽痛。
「不能!」葉卿清很肯定地回答了一句,從他進來之後,她所有的小動作都被他收在了眼中,包括這根「可笑」的簪子,「但這是我的一個態度,現在我的簪子能抵著你,自然也就能對準我自己!我不是你的對手我知道,可你口口聲聲地說想要我的真心,難道就是要用這種逼迫的手段?」
她承認自己卑劣了一些,剛剛那一番談話中,她相信燕少桓說的那些。所以她也賭了一把,賭燕少桓到底多多少少地對她有一些在乎。
她沒想過死,如前世那般帶著未出世的孩子丟下齊子皓獨赴黃泉的事她不會讓其再次發生。
燕少桓撇過眼去,迎上了葉卿清注視著他的目光,忽而「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將葉卿清的手揮開,站起了身來:「激將法?還是拖延之策?這麼相信那個男人會來救你?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很聰明,懂得利用一切時機來自救。若不是當初隨州城的那個意外,齊子皓恐怕也不會那麼快得到消息。不過你等著看好了,即便因為那一點兒意外,我這邊尚未完全準備充分,可等著他來自投羅網還是綽綽有餘的!我等著你開口向我妥協的那一天!」
說罷,他舌尖輕抵嘴角,雙手環在胸前斜倚在門框上,目光下移轉向了葉卿清一手下意識護著的小腹上:「差點兒就被你瞞過去了!不過,你也該慶幸你懷了孩子,所以我暫時不會動你!畢竟我還想著和你天長地久,若是這樣傷了你的身子我也捨不得!」
激將法對他來說沒有用,葉卿清的脾氣太倔了,不給她一點兒苦頭她是絕對不會低頭的。他一直相信,只要得了女人的身子遲早也會得到她的心。可意外發現這個孩子的存在打破了他原有的想法。
不過有了孩子也好,齊子皓就更會不顧一切地前來犯險了!
燕少桓離開后,葉卿清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今晚雖然僥倖躲過了一次,可難保不會再有下一次,她必須得儘快想個法子逃離這裡!
……*……*……
翌日一早,葉卿清剛剛醒來便聽到了門口有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昨晚她睡得並不安穩,所以,那聲音雖隔得不算太近也還是吵醒了她。
燕少桓自從來了景城之後便開始忙了起來,但還是派了兩個丫鬟冷雨、冷風跟在她身邊。雖然名義上是丫鬟,可實則便是派來監視她的人。而且這兩個丫鬟也的確對得起她們的名字,整日里冷著一張臉毫無表情,便是葉卿清主動搭話她們也只會點頭或者簡簡單單的一兩個字應付過去,絕不與她多說一句。大約是燕少桓與她們打過了招呼,讓她們謹防被她忽悠了。
葉卿清擦過臉之後將帕子遞給了冷雨,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外面是什麼聲音?」
冷雨並未開口,而是端起了水盆便想出去。
「站住!」葉卿清低喝了一聲,冷笑著走到了她的面前,「我怎麼覺著你這丫鬟比主子的臉還要大呢?燕少桓到底是讓你們來服侍我還是來給我氣受的?!」
她這一路上都沒怎麼發過脾氣,但不代表她沒有脾氣!
冷雨低頭訥訥地回了一句:「主子誤會了!」
「誤會?」葉卿清抬起了她的下巴,「那剛剛我問的話你沒聽見嗎?」
冷雨咬著牙不置一語,眸光撇了開去不去看葉卿清。
倒是冷風急忙走上前來解圍道:「夫人恕罪,冷雨她並不是有意不敬夫人。外面的聲音是因為這王府里的毓秀郡主想要來見過夫人,被主子的人擋了下來。」
葉卿清勾了勾唇,冷雨對她的不滿這一路她早就看出來了,但是她根本就不在乎罷了,否則豈會容忍她這麼長時間!
不過……毓秀郡主?這名字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
「既然她要見我,你們便讓她進來就是了!」她現在身邊圍著的都是燕少桓的人,好不容易有個缺口說不定能幫到她也說不定!
冷風有些勉強地扯了扯唇:「主子臨走前,說了讓奴婢們好好扎夠您,只怕這毓秀郡主是來者不善!」
來者不善?葉卿清挑了挑眉:「燕少桓這是在軟禁我?還是說了不讓別人來見我?又或者,這是你們二人自作主張拿的主意?」
聲音不大,壓迫氣勢明顯,威脅之意暗藏其中。
冷風訕訕地笑了笑,垂首搖頭:「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那便讓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