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正月初一,皇后需在交泰殿受命婦朝賀。
崔司籍作為高階女官,也需在交泰殿內侍奉。
郁偆回房的時候,崔司籍已按品大妝,將大禮服穿戴整齊,亦有宮女在一旁幫崔司籍梳頭插戴。
郁偆到底人小身矮,如今的身量根本沒法幫崔司籍梳妝打扮,反過來還差不多。
崔司籍臉對著鏡子,只轉了下眼珠子看向郁偆:「你先睡會兒,今天初一,本該放你一天假。等你醒了,我要是得空,就帶你在附近走走。」
郁偆滿心歡喜,整日呆在一個地方,確實讓人生悶,能到不同的地方走走看看,總能讓人心生愉悅。
「多謝司籍,那你可得早點回來,我等著你啊……」郁偆期待地道。
天還沒亮,可四更鼓已響,崔司籍要跟著六尚以及一班同僚,一齊去交泰殿。
郁偆簡單梳洗一番便睡下,等醒來特意換了一身新衣服,等著崔司籍回來帶她出去走走。
崔司籍回來后,換了身平時穿的衣服,果真帶著郁偆出去轉了轉。其實也不過是去其餘各局串串門,坐下聊上幾句,順帶吃些瓜果點心。
郁偆都不用說什麼話,只要笑笑,拿著零食甜嘴。
崔司籍帶著郁偆去了幾個地方,便又去辦理一些事宜,郁偆也被拉去幹活。
為了維持這偌大的皇宮運作正常,底下的宮人不得不每日辛勤勞碌。忙忙碌碌七八日,很快又到上元節,宮裡掛起了彩穗以及各色宮燈,玻璃、羊角、或綢、或紗、或絹、繡的、畫的、織的……
正月十五這天,這宮中的主人在大明宮開宴,又有戲班、雜耍、舞樂助興。到了晚上,月上中天的時候,還在宮殿前的廣場上放起了煙火。
尚儀局內也是裝點一新,各色燈籠高掛。
郁偆頭上簪著兩朵紅色的絨花,脖頸掛著一隻金項圈,也不管外頭有多冷,和一群小宮女坐在廊下,雙手捂著耳朵,高高地抬著頭,看著天上綻放的束束花火。
何香香緊緊靠著郁偆,互相取暖,看到好看的,還會伸出手指指點點。
「這地方還是太偏了些,有些都看不到。」
「能看到就不錯啦,等煙火放完了,咱們去吃湯圓。」
「在宮外的時候,我爹會給我做兔子燈,手裡拿根繩,能拖著在地上走。不過……還是這宮裡的燈籠好看。」
為了選一個最好的角度看煙花,一群小宮女,大多擠在一起,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
夜雖還未深,可按道理也已到了平日該入睡的時間,但管事嬤嬤並沒有催著這些小宮女回房去,而是繼續讓她們玩耍。
等到天上的煙火燃盡,又許久不見新的煙火升空,一群小宮女這才意猶未盡地回房。
「這可比宮外看到的好看多了,就跟真的牡丹花兒似得,在天上盛開的時候,像是變成了白天。」何香香興緻勃勃地說著,顯然很開心。
說實話,郁偆在現代看過煙花,只有比如今看到的更精妙,聲勢更加浩大。可那又如何呢?她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吧?
郁偆比何香香先一步到房間,便停住腳步,道:「我到了,你也早點回房休息。」
「我哪兒睡得著啊,滿心滿眼都是剛才那些漂亮煙花,真想再看一回。」
郁偆聽得耳朵都快出繭子了,連忙道:「我看司籍司的存檔,陛下萬壽的時候,按例也會放煙火,到時候你就又能看到了。」
「我怎麼沒看到過啊?你在那裡看到的,等明天給我看一眼。」好在何香香沒有理智全失,知道這個時間已經有人睡下,說了這一聲,便輕手輕腳的回房休息。
在這樣的節日里,像郁偆這種小宮女還得閑看看煙火,而崔司籍則是從早忙到晚。
可就算再晚,五更鼓響的時候也該回來了。
早已形成的生物鐘,令郁偆準時蘇醒,可還沒等郁偆穿好衣服,房門突然就從外面被人推開。
崔司籍站在外頭,看到郁偆好好的呆在房裡,明顯舒了一口氣。
「快點穿好衣服出來,呂尚儀要點人。」
崔司籍的眼裡布滿了血絲,像是一夜沒睡。
郁偆趕忙加快了速度,三下兩下挽好頭髮,便出門跟著人流一起走。
明明還在年節里,可那些管事的人臉上,都露出幾分凝重。
在廊下搖晃的燈籠,沒了燭光的映襯,失了幾分顏色。
各司主事手中拿著名冊清點人員,要是有誰回應的時候略有遲疑,便會被盤問一番。
尚儀局中,人倒是一個沒少。
還沒等眾人弄清個所以然,呂尚儀又讓所有散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郁偆依舊隨大流走著,可看眾人的面色,想來有部分人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還是樁大事。
到了下午,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了出來,陛下了旨,尚食局的兩位尚食,一位司膳,以及一些宮女內侍,一出正月,便去守陵。
這道旨意一出,立時就讓宮中所有都戰戰兢兢,生怕這樣的事情,落到自己頭上。
郁偆原以為自己很快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不知道的依舊不知道,知道的都是一臉的諱莫如生。
倒是崔司籍,將郁偆盯得更緊了些,還提醒郁偆,不要隨便走動,要是出了尚儀局,定要和人同行。
這本來也沒什麼,可在大過年的說這些,就顯得特別奇怪。
好在,郁偆的好奇心也不是特別重,崔司籍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再說,她能出尚儀局的機會,也十分稀少。郁偆只當是一件小事,可很快就會過去。
可上元節的那件事的影響,遠遠不止這些。
雖說郁偆還不知道當天發生了什麼事,可剛出正月,宮中又發生了一樁大事,一件怎麼也瞞不住的事情。
二月二龍抬頭,為保佑一年豐收,民間會在這一天舉辦盛大的祭祀活動。而本朝天子,也會親耕,以示表率。
可今上自正月十五以後,便身體微恙,湯藥不斷。今上便降下旨意,讓太子代其前往。
讓太子代勞,眾臣自然無意義,畢竟這太子以後是要做皇帝的。
可壞就壞在,太子在春耕祭祀的時候出了差錯。
太子穿了全套大禮服,腰間系的玉帶亦是華美非常,玉帶原本就是虛授。在祭祀的時候,玉帶跟隨著太子的動作不斷甩動,掛到了祭天用的鼎上,還怎麼都解不下來。
按慣例,祭天的時候,只能太子一人在前,官員無事都不得上前。
因此,官員只能在一旁沉默的干著急,想著太子是不是能快點將玉帶解下來,繼續祭天儀式。
只可惜事與願違,太子怎麼也無法將玉帶從鼎上解開,最後直接用了蠻力,將勾連著鼎的玉帶繩扯斷。
這樣失態的事情,出現在如此莊重的祭祀儀式上,簡直是對上天不敬。在祭祀儀式結束之後,便有御史回家提筆,參了太子一本。
今上根本就不用看奏本,在太子回宮之前,他就從收到了錦衣衛指揮使傳回來的訊息。
今上聽到這一事情之後是個什麼反應,除了大明宮中的人,無人再知曉。但太子一回宮,就接到了今上的口諭,讓其在東宮思過,無事,東宮所有人都不得出東宮。
負責祭祀的太常寺卿也被罰俸半年。
可憐太子年近四十,兒子都快到了娶媳婦的年紀,還被自己父親這樣管束。
天子震怒,苦的是下面的人。今上除了讓太子思過,還將太子身邊的內侍宮女一擼到底,全都換了新人。
要是在平日里,去東宮當值,怕是有不少人要搶破頭,可現在誰都知道今上厭惡了太子,誰還上趕著去服侍太子。
可宮中人員調度,向來是聽尚宮局和內侍省統一安排,普通的宮人,又哪裡有說不的權利。
好在這一回,司籍司並沒有人員被抽調到東宮,這大概也算是好事一樁。
二月還未過半,郁偆總算是知道了,正月十五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那件事情實在是太過噁心,郁偆聽完之後,當場就吐了一地。
二月里的天氣多變,一日冷一日熱,這一日雖然有些熱,可郁偆依舊穿著厚厚的冬裝。
何香香手中拿著針線,和郁偆一道坐在廊下做些簡單的針線活。
「才一個冬天,去年的春天穿的裙子就顯得短了,還好當初給的裙子都留了餘地,如今放一放正好穿。」何香香略帶抱怨地道。
郁偆也要將裙子放一放,她雖然沒長多少,可去年的裙子穿在身上,也有些不合適。
「我穿的鞋子有些小了,不是不該重新去領兩雙?」郁偆小聲道。
何香香手上不停,不斷穿針引線,頭也不抬地道:「我的鞋子也有些小了,不過拿了鞋墊還能再穿穿。你的鞋子要是真的不能穿了,我的鞋子先給你,你在裡頭墊兩雙鞋墊應付應付。」
郁偆和何香香都在成長,只是成長的方向有些不一樣。
郁偆放下針線,抬頭看向何香香,即使何香香穿著厚重的冬裝,也不能掩蓋她那漸漸隆起的胸部,以及越發纖細的腰肢,臉也漸漸地消瘦下來,有了明朗的線條。
至於郁偆自己,雖然在長高,可卻有往橫向發展的趨勢。小臉肉嘟嘟,身上貼了許多肉,腳背也越發寬厚,好在看著最多是有些圓潤。
郁偆沒有任其發展,自己漸漸開始控制食量。可她如今這略胖的樣子,多了幾分喜慶,倒是越發討人喜歡。